第二十一章 世事如白云苍狗(1 / 2)

我也很想他 李李翔 3372 字 1个月前

何真对辛意田出国的行为表示不理解。“好好的,你怎么又要出国?不会以后都不打算回来了吧?”

两人在上大裏面的一家小咖啡馆里吃饭。辛意田用叉子拨弄着盘子里的意大利面,说:“出国看看,有合适的机会就留下,没有就回来。”

“你真不想回来了啦?就因为谢得?”

“不关他的事。”

何真看着她摇头,“你人都要走了,还说不关他的事。我只能说你死鸭子嘴硬!”

辛意田瞪了她一眼,“好吧,那就关他的事,这总行了吧!”

“哎哟,你别一提到他毛就奓起来啊!出国散散心我没意见,可是你这一去不回,万一出了什么事呢?死在国外都没人知道。还有,国外再好,也比不上咱中国的月亮圆呀。俗话说,金窝银窝,不如自己的狗窝。”

“那我也得有窝啊!”她没好气地嚷起来,“好了,好了,不说这些了。说说你,房子的事怎么样了?妞妞呢?”

“我们看中了一套两室一厅的房子,离市区有点儿远,不过有公交车可以到。已经付了首付,明年六月份交房。我跟陆少峰都要上班,妞妞让我妈先带着,等房子装修好再接她过来。”

辛意田看着她笑,“真羡慕你,老公有了,女儿有了,房子也有了。一家三口,其乐融融,多好!”

何真拍了拍她的头,谈起说:“好什么,苦中作乐罢了。每个月的房贷压得我都快喘不过气来了。二十年啊,还完房贷我头发都要白了。陆少峰花钱又大手大脚惯了,常常把我气得死去活来。还有妞妞,总想着要给她吃最好的,穿最好的,用最好的,上最好的学校。我真恨不得一分钱掰成两半花。”

辛意田挤眉弄眼地说:“抱怨什么,反正是你自己心甘情愿。”

何真乐呵呵地笑起来,“这倒也是。”过了一会儿又问,“你真要走啦?什么时候的飞机?”

“下个星期。那天你要上课,不用来送我了。今天这顿饭咱们就算道过别了。你也知道我的脾气,喜聚不喜散。”

“那你还要走!”何真忍不住埋怨,“以后要见你一面可就难了。真跟老杜说的一样:人生不相见,动如参与商。”

“你别伤感了,又不是生离死别。不就是出国嘛,搞得跟什么似的。”

“一个女孩子家,孤零零的,去那么远的地方,万一碰到坏人怎么办?想想都让人担心。”说着说着,何真眼睛红了起来。

“行了,我妈都没你这么多愁善感。”

“那是因为你骗你妈说去进修,读一年的书就回来。”

“说不定一年后我真回来了。世事如白云苍狗,说变就变,快得简直让人难以置信。”

何真看着她认真地说:“也许现在的你需要换个环境改变一下心情,但是不要忘了,这裏永远是你的家,随时欢迎你回来。”

辛意田的心被一股暖流冲击得摇晃了一下。一个星期后她就要走了,原本坚定不移的决心到现在竟然变得有些不确定起来。她这样拿不起、放不下,到底在留恋什么?她有些迷惘。

九月三十号那天,她特意赶在国庆节前去商场,想买个大号的旅行箱,以避开“十一”购物潮。她在箱包区转悠了好半天,想挑一款结实耐用、性价比高的箱子。那天是星期四,又不是节假日,商场人不多。她站在专柜外面,正一只手撑着下巴打量玻璃橱窗里的一套蓝色的箱包,听到身后一个清脆的声音喊她“学姐”。

她回头,见到那个名字里跟她一样有个“意”字的女孩,后来才知道此“译”非彼“意”,人家姓唐名译。两人先是客套一番,惊呼世界好笑。

唐译笑道:“我现在在北京工作。国庆节放假,回学校看几个同学,顺带回家拿一些冬天的衣服、厚被子之类的,东西太多装不下,想买一个大点儿的、结实点儿的箱子。没想到在这裏碰到学姐,真巧。”

辛意田笑道:“哈哈,咱们这叫‘英雄所见略同’。这家商场的箱包皮具在本市是最出名的,质量好,价格也不贵。”

“学姐,你真幽默。”

商场楼下有一家“哈根达斯”,辛意田问她有没有时间,两人去哪儿说说话聊聊天。唐译说她一个人正无聊呢,欣然同意。两人提着各自买好的行李箱进去,一人点了一客冰淇淋。

辛意田笑说:“你跟陈上,是姓陈吧?我记得以前大家都叫他‘阿上’。你们俩怎么样啦?我以前一直张冠李戴,以为你是……你是谢得的女朋友呢。”提到谢得,她表情有点儿不自然。

唐译很快把头低下去,淡淡地说:“我们,分手了。”

她有些不安,“是因为……毕业吗?”

“算是吧。”唐译脸上露出的笑容显得很勉强,很快把话题转移到她身上,“学姐,你现在还在北京工作吗?”

她顿了顿,摇头道:“没有,早不在了。”

“哦!不过学长这些天一直在北京,你知道吗?”

她低下头去,淡淡地说:“他以前也经常去北京出差。”

唐译仔细观察了一下她脸上的神情,犹豫了一下,支支吾吾地问:“学姐,你不知道学长的事吗?”

“什么事?”她觉得有点儿奇怪。

唐译维护谢得之心甚切,一脸责备地看着她,语气激动地说:“你没有看报纸吗?学长现在处境非常困难,你怎么能不知道呢!”没有人不知道谢得有多爱她,她怎么可以置身事外,什么事都不知道?

她想起董全说的“银行不肯贷款”,脸色变得凝重起来,“是指财务方面吗?严重到什么程度?”

“外面谣传谢氏集团即将倒闭。许多公司闻风而至,纷纷上门要债,银行贷款又下不来。学长到处筹集资金,已经把家里的房子抵押掉了。一些值钱的古董、字画、珠宝全部拿去拍卖。我听说,谢氏集团已经两个月没有发工资,好多员工都辞职了。”

辛意田震惊不已,呆呆地看着她,好半晌才说:“半年前不是还好好的吗?一下子怎么会变成这样?”

唐译叹气道:“商场如战场,顷刻间风云变幻。似乎有人在背后欲置学长于死地。前几天我去看他,吓了一大跳,样子很憔悴,还不断地抽烟,拼命喝咖啡。为了筹钱夜以继日地到处奔走,已经好几天没睡觉了。言谈之间听得出来他很自责,说他这半年来心情不好,没有察觉到公司内部的暗潮汹涌,实在不应该;又说金融危机席卷全球,他年纪轻经验不足,是市场给他的一大考验。”

辛意田从未想过谢得的情况会坏到这步田地,一时间心乱如麻。脑海里浮现出他强忍偏头痛带来的不适到处问银行借钱,又屡屡被拒绝的情形,心脏猛烈地抽搐了一下。在这个节骨眼上,没有人会同情他不过是一个年仅二十三岁的年轻人,没有人会关心他肩上压着的重担是否超出了他的负荷。他独自一人承担着所有的一切。

她不能在这个时候弃他而去。不然,他就真的完了。

她要帮他!但是要怎么做才能实际而有效地帮到他?

她问唐译要了联系方式,默默回到沈家,独自一人坐在外面的台阶上发呆。辛妈妈喊她吃晚饭,她说不饿,不想吃。辛妈妈走过来摸了下她的额头,“你这孩子,怎么坐地上?别是感冒了吧?”

她摇头,突然说:“妈,如果我说我现在又不想出国了,你会不会骂我?”

辛妈妈见她一脸认真,不像是玩笑话,问:“你想好了?”

“嗯,想好了。”她不假思索地点头。

辛妈妈见她心意已决,摸了摸她的头,柔声说:“骂你什么,不想出就别出。原本我就不大赞成,是你自己一意孤行要出国读书。你年纪也不小了,再读人就老喽,正经找个好人家嫁了要紧。”女儿的这个决定虽然突兀,但是想到她以后可以留在自己身边陪伴自己,辛妈妈心中的高兴终究多过生气。

辛意田双手蒙脸,叹了口气说:“我这样一会儿一个主意,机票都买好了,忽然又不去了,怪害臊的。沈均和他们还不知道要怎么笑话我呢。”

“你自己知道就好,瞎折腾!那机票怎么办?”

“回来的路上,我已经退了。”

辛妈妈没好气地说:“你都先斩后奏了,还问我干什么!”

跟唐译分手走出商场的刹那,她就做好了决定。一路上之所以忧心忡忡不过是怕母亲不同意,责备她一切都准备好了,事到临头又反悔,到最后硬逼着她上飞机。以前去法国留学,她也赌气说过不想去,结果惹得母亲大发雷霆,骂得她差点儿抬不起头来,再也不敢提不去的话。

晚上她去了一趟玉器店,拿出一只碧绿通透的玉镯给他们估价。店员见到这只玉镯,忙请出了他们的经理。经理对着灯光仔细察看玉镯有没有瑕疵。她说:“这是我奶奶的嫁妆,老人家走之前留给我的。我骨架小,戴着有点儿大,不然不会卖。颜色这样翠、水头这样好的镯子如今不多见了,我看你们店里外面摆出来的那些货色,全都不及这只。”

那经理忙笑道:“原来小姐也是行家。来来来,我们到裏面谈。”

经过一番讨价还价,对方愿意以十八万的价格买下这只手镯。这比辛意田心目中的数字少了很多,她原以为至少也可以卖到三十万。她坐在那里想了很久,最后摇了摇头,拿起镯子说:“算了,毕竟是遗物,我还是留着吧。”

第二天她去银行办事,接到玉器店达赖的电话。那经理说三十万不行,他们最高可以出到二十四万,问她愿不愿意卖,又说不会有人比他们家出的价更高了。她无奈地叹了口气,要求要现款。

她打电话给唐译,说有事要见她一面。唐译说自己回老家了,五号的飞机回北京,到时候回去上临转机。她提着行李不方便,两人于是约在机场碰头。

在熙熙攘攘的候机厅里,辛意田把一张银行卡递给唐译,一脸平静地说:“这张卡里有一百五十万,你把它拿给谢得,暂解燃眉之急,至少要把下面员工的工资先发了。密码是他身份证后面六位数。不过,你最好别说是我给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