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儿院里的成年人一共就那么几个,院长,门房的一位大爷,还有一个负责煮饭和平时帮忙管孩子的阿姨。院长和阿姨都是女性,刚刚被拖走的那人明显是个男的,门房大爷年纪大了,而且应该是个跛脚,也对不上。苏辞北推测应该是有除了他以外的活人也被带进了这里,结合他刚刚敲门时喊的话,他很有可能是曾经来过这里,后来又因为某些事逃走了?当时从火灾里存活下来的两个孩子,火灾前曾经误入过这里的人,或者干脆就是这场故意纵火案的凶手……随便哪一个身份都暂时能和他之前喊的话对上,信息知道的不是很多,暂且只能这么推测着。苏辞北将手机的手电筒抬高朝走廊尽头照去,圆弧形的光茫突破黑暗,竭力照亮了一小片地面。但是四周的黑暗太过浓郁,手电筒的灯光对它来说只能说是杯水车薪,只能隐约地让人看到一堆盖着布片,被杂乱堆放着的东西。圆乎乎的废弃瓶子撒落一地,中间被拖出一条空白的痕迹来,似乎在昭示着,这里之前确实有一个人被毫不留情地拖了出去。靠近一些,还能看到地面上被抓出来的细细白痕,以及些许还没来得及氧化的红色血迹。那应该是他被拖下去的时候,挣扎留下的痕迹。十指被磨破了,用尽全力挣扎都没能挣脱,还是在几秒之内就被飞快地拽走了。拽走他的人,或者鬼魂力气很大。苏辞北将这分析出来的信息先记在心里,继续打着手电筒往前走。这片走廊没有灯,也不知道是线路坏了还是觉得不需要没有装。灯光往上扫过去,只能看见几根空荡荡地,垂荡着厚厚灰尘的灯泡线,在这种气氛里越发地让人觉得阴森,仿佛随时随地会有什么东西顺着那根线从天花板攀援下来似的。脚边的杂物堆放地越来越多,几乎要把整条道路给彻底遮蔽住,苏辞北没走两步就停了下来。灯光打在前面不远处的墙壁上,将上面属于小孩子胡乱涂鸦出来的痕迹反射出一种诡异的感觉。这个走廊比想象地要短了很多,里面除了一堆塞满的杂物也没有其他东西。不过……苏辞北垂下眼睛,地面上那道拖拉过的痕迹就在他脚边不到十来厘米的地方消失了,戛然而止的那种消失,半点缓冲都没有,仿佛他被拖到这里后直接被地面吞噬了一样。“你在这里做什么?”苍老的女声突然在他身后响起,苏辞北一惊,回身看见的就是一盏摇曳着的烛光,和在烛光照耀下,苍老严肃如同一张风干橘子皮一样的脸。照年龄来看,应该是这家孤儿院的院长?“是苏医生吧?”见苏辞北不答话,那院长打量了苏辞北两眼,率先挤出个温和的笑容来,只是那笑容在她干瘪的脸上看起来稍微有点可怖。“吓着你了吗?我年纪大了,睡觉轻,所以听到声音就出来看看。”那刚刚那么大动静你怎么没出来看?苏辞北暗中腹诽,他还是第一次见到这院长,刚刚来的时候,林浩宇他们说院长出门去药店给他们买药了。毕竟一群孩子住在一起,感冒发烧的人数多了,就得当心剩下的被传染,从医生那边直接拿药比较贵,所以她去药店买感冒药也说得过去。但是……苏辞北的眼神在院长的袖口处扫过,那件被洗的发白的棉质睡衣袖口处沾染了很明显的灰尘痕迹,甚至还有几个染着血迹的手指印。怕不是听到声音出来看看,而是一直就没睡吧?苏辞北挤出一个职业假笑,“我刚刚听到有人敲门,就想着出来看看,院长你刚刚有听见吗?”“没有,我什么都没有听见。”刚刚还说自己睡觉轻,听到声音就会被吵醒的院长接地超快。苏辞北:“……”也许是他看骗子的眼神太明显,院长有些尴尬地解释了几句。“我们这个地界偏僻,来的人不多,但是住在附近的人家都不怎么正派。不少人回来都晚,骂骂咧咧,喝醉了酒到处乱敲门的人不少,我怕孩子们出事,就告诉他们遇到这种事情不要乱开门。”“不要乱开门?”“是,”院长伸手指了指窗口的位置,“前段时间那边有个新搬过来的女孩子,半夜的时候听到声音给人开了门,结果就被闯进去的混混给杀了,房间里所有值钱的东西也都被抢了个干净。”“警方立案后查了快一个月了,结果还是什么都没查到,抓了一圈小混混都说不是,也不知道那闺女什么时候能闭上眼。”她幽幽地叹息一声,苏辞北顺着她指的方向望过去,却只看见了一片灰色的雾气,混混沌沌地遮住了所有窗外的世界。支撑起一座和真实建筑看起来差不多的幻境,需要的鬼力非常巨大,即使是有一院子的厉鬼在支撑,他们也只能把那些他们记忆中最熟悉的地方重现出来。孤儿院外面的世界,就是一片混沌。无法触摸,也不能逃离,就像他们一直轮回重复以往的故事一样。怕孩子们病情反复,苏辞北重新去给他们测量了体温。他们的体质不算太好,可能是从小缺少营养,比普通的孩子要稍微瘦弱一些,但胜在乖巧听话,走之前的嘱咐全都做到了,就算捂出了一身大汗也没有把被子掀开。院长帮忙一起给他们喝了些盐水,然后热切地打着灯把苏辞北送了回去,在门口的时候,还意味深长地告诉他。这边的晚上比较嘈杂,但他们孤儿院的门都挺结实的,门口还有老赵守着,不会有什么事。所以,不管听到任何声音,都不要开门。等明天孩子们的病全都好了,他们就会把他送走。苏辞北沉默装傻,即使她这么说,也只是微笑着点点头,当自己是一个胆小害怕什么事都不想惹的小医生。小医生握住自己房门的门把手,刚想进门,目光扫过门口地面,他停住了脚步,从地上捡起来一个红色的,有些掉漆的蝴蝶结发卡。……看来他这里来了个意外的小客人。房间里的灯亮着,被他掀开一半的被子以及保持着原来的姿势,四周的杂物看起来也和他离开之前摆放地差不多。能把人藏起来,且藏的比较舒服速度的地方就只有右手靠墙和杂物们摆放在一起的大衣柜,还有……他的床底。“砰——”“哇!你找错地方了,你没有抓到我!”大衣柜被打开,里面空空荡荡,什么都没有。而和衣柜被打开的声音一起,从床底下窜出来一个抱着玩具小熊的小姑娘。她穿着件带着蕾丝边的粉色小裙子,头发微卷,长得很可爱,但是面部却有一块大大的青色胎记。她头发右边别了一个红色蝴蝶结发卡,左边却什么都没有,看来是在匆匆忙忙进门的时候不小心落在了门口。她捧着自己的小熊哒哒哒跑到苏辞北边上,伸手扯了扯他的衣角。“哥哥,圆圆赢了,你可以陪圆圆玩游戏吗?”玩游戏?苏辞北蹲下身,抱起小朋友,伸手拍了拍她裙子上沾到的灰尘。“那么晚了,你还跑出来玩游戏吗?这个时候你应该在床上,而不是跑到哥哥来这里玩。”“不听话的坏孩子,可是要打针的哦。”“哥哥你骗人,”面对苏辞北的威胁,圆圆半点不慌,“只有生病了的孩子才需要打针,圆圆身体可好了,用不着打针。”行吧……苏辞北无奈地点头,放弃了把小姑娘劝回去睡觉的想法。他这种哄孩子苦手,要是能把她哄回去,估计天都亮了。还是不费那个力气,没准说说话她就能自己睡着了,明天再把她抱走也行。抱着这种想法,苏辞北把小姑娘抱上了床,企图用他浅薄的童话故事底蕴把她给哄睡着。谁知道没多久,小姑娘自己抽抽噎噎地哭起来了。苏辞北:“……!!!!”别这样,你别哭啊!我完全不会哄小孩的,连催眠曲都不会唱,讲故事脑袋里现在就只剩下一个狼来了,指不定还没小姑娘听过得多呢……情急之下,苏辞北尝试着拨通了一个电话,没想到完全没信号的手机竟然成功地打通了。嘟嘟声响了两响,电话被接通,熟悉的声音出现在对面。苏辞北当机立断:“顾彦泽,快点,查个童话故事给她读。”顾彦泽:???怎么肥事?阎王爷对着自己满房间的卷宗陷入沉默,为什么突然让他读童话书,他看起来是那种适合读童话书的人吗?苏辞北才不管这个,“你以前不是给我唱过催眠曲吗?就照那个版本,来一个。不管是唱歌还是读故事都行,这姑娘都快把我衣服当手帕擦了。”顾彦泽:“……”当日,判官带着一叠需要批复的文件进入阎王爷办公室时,就听到那个在地府众鬼眼中威严冷酷,不近人情地阎王爷正在用一种念经的语气朗诵……“从前有座山,山上有座庙,庙里有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