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月春风似剪刀,江南早春,乍暖还寒,官员们的车轿外面依然罩着厚厚的毛毡,年老的官员们穿着狐裘,坐在四平八稳的轿子里,年轻的安国郡王却骑了一匹白色的骏马,意气风发走在无锡城外的土路上。
此次前往太湖招安水寇,本来安国郡王只是个招牌而已,不需要做什么具体的事情,只要他人到了就是大功一件,但是年轻的群王殿下事必亲躬,亲自参与到招安工作中,并且起到了决定性的作用。
太湖水寨的招抚并不是一帆风顺,那些资深的水寇过惯了天高水阔的日子,不愿意受束缚,对于招安之事向来反对,水寨内部矛盾重重,这回更是反应激烈,为了显示朝廷的诚意,安国郡王不顾自身安危,亲自来到水寨安抚群寇。
不想却爆发了大规模的内乱,郡王殿下临危不惧,亲自指挥平乱,在沐英等人的配合下,坚决镇压了死硬分子,圆满甚至超额完成了任务!
本来兵部的决议是招安了这股水寇就是大功一件,只要能保全太湖水域的太平,不影响漕运渔业灌溉便是,水寇奸猾,现在只能稳住他们,想彻底消灭并不现实。
但郡王殿下做的超乎了大家的预期,不但成功招安了太湖水寇,还歼灭了死硬分子,招安官兵也被他拉出太湖流域,集中整编,想要一口吞掉也不是难事。
被收编的水寇们脱下了五花八门的衣服,换上了官军的行头,灰白色的范阳毡帽,头顶上一缕红缨,身上是赭红色的棉布袍子,黑布围腰,本来还配发了步靴,但是水寇们常年在船上生活,没有穿鞋的习惯,都把靴子背在身上,赤着脚行军,肩上扛着的还是自己的兵器,刀枪剑戟,叉子耙子,虽然有些杂乱,但到底是纵横太湖多年的强悍水匪,倒也有些气势。
张承太贵为皇子,但是从未统领过兵将,这是他第一次单独检阅兵将,鉴于殿下的优异表现,那些兵部的老倌丝毫不敢轻视这位殿下,众星捧月围着他,新任太湖水师提督沐英也带着一干将弁跟在一旁,随时伺候。
王爷胯|下之马,还是元封赠与的西凉伊犁马,高大神骏,善解人意,轻轻一夹马腹,战马飞奔起来,跑到一处高坡上停下,张承太手捏马鞭,望着浩浩荡荡的行进军队,心中踌躇满志,除了招安的军队之外,还有大批南直隶的省军,他们夹着太湖水师在行军,水师儿郎离了舟船,好比虎狼去了齿爪,毫无威胁可言了,几个兵部老倌不停地暗示三殿下痛下杀手,采取断然措施歼灭这伙养不熟的白眼狼。
张承太只是淡淡一笑,置之不理,这些愚蠢的家伙,不足与以谋,兵部官员们耐不住性子,看到沐英他们还在后面,便直言建议殿下动手。
“千岁,只要您一声令下,保管将他们歼灭,一个都跑不掉。”
“机会难得,稍纵即逝啊!”
“都是积年惯匪,养不熟的狼啊。”
张承太又是淡然一笑,这种笑容都快成为他的标志性动作了。
“列位大人,这太湖水匪颇成气候,绝非一日之寒,除了个别杀人越货的惯匪之外,大多数都是被逼上梁山的良民,倘若地方官府有一点良知的话,也不会形成今天这个局面,率土之滨,莫非王臣,即便是水匪也是大周的百姓,更何况他们已经被招安,列位欲痛下杀手,本意固然是好,但此举岂不是陷皇上、本王于不义。”
殿下说得冠冕堂皇,义正词严,官员们也无话可说,只是惋惜不已,觉得这位王爷虽然勇敢正义,但似乎考虑问题的深度。
仿佛猜到了他们的心思,张承太嘴角撇了一下,衝着远方喊道:“沐将军!”
沐英飞马而来,抱拳道:“标下在。”
“招安之事若非沐将军大力配合,定然功亏一篑,将军的功劳,孤记在心上了,回京定当向父皇禀告,一个水师提督的位子未免委屈你了,倘若将军愿意的话,禁军中有一个位置。”
禁军和省军是两个不同的系统,都是提督衔,差距却是极大,水寇改编的太湖水师隶属浙江省军,只是个姥姥不疼舅舅不爱的杂牌部队,沐英当上提督也就到顶了,再也升不上去了。
但是进入禁军系统就截然不同了,哪怕只是当个千户,也比省军的提督要强,况且是王爷看中的人,前途当然不可限量,人生之路走上正道不说,还是一条光明大道,只要肯卖力,将来被选入御林军,光宗耀祖,封妻荫子都不是梦。
沐英立刻翻身下马,一个头磕在地上:“王爷厚爱,敢不效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