甚至,回想起来,那月轮的耀眼程度几乎能比肩夏日正午的太阳——那样温暖、那样难忘,那样叫人感动。
花兮又将酒壶提起,给自己灌了一口。清亮的酒水顺着她的嘴角滑下,濡湿了她的领口,将那里染成了深红色。
那不是月亮,是他双手捧到她面前,灼灼的一颗心。
正是这时,身后有脚步声响起。
那人停在她的身侧,声音轻轻:“你怎么了?”
是于秋。
“哎,你怎么来了?你怎么知道……嗝,怎么知道我在这儿?”花兮眯着眼睛,伸手就把酒壶递给她,“既然来了,请你喝一口,味道特别好。”
于秋在鼻子前面扇了扇:“我怎么说在这裏也待得比你久,第一次听人说这种八文钱一满罐的烧刀子特好的。”她坐在花兮身边,为花兮擦脸,“你喝就喝吧,怎么搞得满身满脸的,这么狼狈?”说着,她一顿,“莫不是因为我……”
“对啊,就是因为你!”花兮虽然已经有些神志不清了,却也还是下意识想要逃避些什么,不让她提起,“因为你,你……你的灵寿……你怎么忽然就这样了……”
本来是转移话题随便讲的一句话,但花兮刚说出口,又很快停住。
她没几个朋友,于秋应当是她最铁的。她不敢想象于秋离开之后,她会如何。
应该会很孤单吧?那个时候,燕绥之估计也不在了……
对啊,说是说于秋活不长,但再怎么样,她的灵元还在,身躯自然也不会在百年之内消散。可燕绥之却是真真切切,只能活这么久的。
“喂,你有没有想过,自己能活到什么时候?”于秋沉默许久,忽然问她。
花兮老老实实地摇头:“没有。”她无意识地开口,“时间这种东西,对我没有意义。”
“原来我也是这么认为的,我们的生命这么长,时间算什么呢?记个数而已。”于秋低了低头,从她的手上接过酒壶,嫌弃似的,却还是喝了一口。
于秋被呛得咳了很久,咳到眼泪都淌出来,可就这么咳着咳着,她又笑了:“以前离死亡遥远的时候,只把时间当可以随便浪费的东西,现在想要珍惜,又觉得来不及,说着遗憾,却比那时候看东西更清楚了。”
花兮似懂非懂:“嗯?”
于秋看着酒壶:“花枝当折且折,忧思当断则断。很多事情,你现在看不透,想着看透了再去处理,可也许,等到那个时候,就来不及了。那样会让人很遗憾的。”她转头,眸色认真,“花兮,这种遗憾太让人难过,你这样的性子,不应该体会到那种感觉。”
“你在说什么?”花兮本来就觉得脑子不够用,在听完于秋的话之后,好像更不够了。
于秋笑了笑:“在和你说燕绥之呢。”
燕绥之……
被这三个字一激,花兮觉得自己的酒意都醒了几分。
只是,却不知怎的,她没办法再像那天一般,跳着脚捂住于秋的眼睛,大声宣告,说那个少年是她的。
花兮捂着头,觉得有些疼。
可再怎么疼,她也还是有话想问于秋。
她问:“你刚刚说,在跟我讲燕绥之?那……那你是认真的?你是真的喜欢他?”
看来,方才自己讲的东西,她是什么也没有听进去。于秋翻个白眼,随口接了句:“是啊,怎么了?”
“没有,只是……只是……”花兮拧着眉头。
如果说,这个世界上,她在为数不多几个人的手里抢过东西,那么,她抢得最多的那个一定是于秋。可是,要说她最不愿意下手的人,一定也是于秋。
是啊,即便再怎么玩闹,每次的结果,都是花兮将东西让出去,虽然每每她罢手,于秋也会失去兴趣似的将东西推回来。
但不论于秋如何选择,花兮却是养成了习惯似的。
只要对方是于秋,她总会让。
可这一次,她想说让,却怎么也说不出来。
似乎看出了她的为难,于秋拍拍她的肩膀,用着难得的安慰语气,说的却是嫌弃她的话:“我说,如果你再这么蠢下去该怎么办呢?别人的心思看不懂就算了,自己的也不懂,真是为你的智商感到着急。”她说着,停了停,“虽然我自己也没好到哪儿去。”
语毕微笑,于秋将酒壶丢回给花兮,眼看着对方抱住酒壶晕乎乎又灌起来。
“喏,还你,我有点儿累,既然那个可以照顾你的人来了,我就先走了。毕竟你也是挺让人费神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