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这天早上，吴畏该起来了。但他实在起不来，身体沉得好像被埋在一个深坑里。他想挣扎着爬起来，但微弱的意识忽远忽近，忽明忽暗，他觉得自己不管怎么努力，都睁不开眼。

“吴畏，吴畏！”有个人在他耳边呼唤他的名字，同时好像还有一只手，在不停地推他的肩膀。

“吴畏，你醒醒，都几点了，你不上班啦？”是岳父的声音，终于，吴畏慢慢地睁开了眼睛，盯着老沈看，好像不认识老沈似的。老沈急了：“吴畏，你是不是生病了？要不你先起来，我带你去医院。”

一听到“医院”两个字，吴畏终于清醒了。他挣扎着坐起来靠在床头，虚弱地对老沈笑笑说：“去什么医院啊，我昨天晚上失眠了，所以早上困得醒不过来。”

老沈看看吴畏，指着他的脸说：“你小子脸色不好，发黄，你得注意啊。”说完就出去了。吴畏一个人静静地待了一会儿，身上一点儿劲都没有，只想睡觉，但是他不能在家睡，他得挪到门口的小宾馆去，这样他就可以安心地睡上一整天。

勉强吃了几口东西，吴畏晃晃悠悠地出了门。太阳耀眼，刺得他不敢抬头，他一路沿着一点儿仅有的树荫慢慢地往小区门口移动，耳边响起轰轰的鸣叫声，像是坐飞机快速降落时的那种耳膜被鼓动起来的声音。其他声音则变得特别遥远。小区的中心花园树最多，吴畏走了进去。这时候，刚才听起来还很远的孩子的笑声，突然清晰了，就在耳边。吴畏一回头，看到一个老头儿在逗一只鹦鹉说话，周围围了几个兴致盎然的孩子和家长。鹦鹉只要一说“你好”，周围的人就都哈哈大笑。

吴畏也忍不住停下脚步，看了一会儿。

突然，他想起了什么。这个老头儿，该不会就是爸爸上次说的那个给偏方治疗毛毛咳嗽的人吧？老头儿看着精神矍铄，和蔼可亲，落落大方，真不像是个得过癌症的人。吴畏就在旁边站着，等着围观的人散了，老头儿准备提鸟回家的时候，吴畏迎了上去，主动跟老头儿打了个招呼：“老爷子您好。”老头儿有点儿奇怪地看着吴畏，好像努力回忆着什么，说：“哎，哎，你好，你是……”

吴畏笑了，说：“您不认识我，但是认识我岳父，您还给了他一个治疗咳嗽的小偏方，治疗我女儿总不好的咳嗽，您还记得吗？”

“哦哦哦，”老头儿恍然大悟，呵呵地笑起来，“记得记得，之后就没怎么见过你岳父，估计他以为我是个卖药的骗子，所以都躲着我走了。”

“没有，没有，”吴畏赶紧打圆场，“我岳父记忆力不好，平时我们不让他出门，怕他找不到回家的路，不是要躲着您。”

“哦，这样啊。”老头儿点点头说，“老人家到了年龄，容易得老年痴呆症，确实得提前注意。万一走失了，那就糟糕了。”

吴畏点头笑笑。

老头儿又看着吴畏：“哟，小伙子，不知当讲不当讲啊，我觉得你这脸色……也不好看啊。”

吴畏又点头笑笑：“最近工作有点儿累，休息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