岚州军上下都屏住了呼吸,不少人从左右望向立马阵前的指挥使,眼中充满敬仰和崇敬。还有什么比一场胜利更能赢得军心的呢。陈德脸色冷漠地看着打白旗的回鹘骑兵越来越近,从骑马的姿态来看,这是一个骑术精湛的勇士。
“尊贵的大人,我家将军命我传信,只要大人的军队让开一条道路,容我军退往戈壁,甘州城便是您的。”达干统兵官磨延啜大胆地注视着陈德的脸说道。甘州回鹘人进入河西已经百年,占据了东西方通商的要道,不少回鹘贵族已接纳了中原所谓仁义礼智的品格标准,虽然是作为投降谈判的使者,磨延啜也挺起胸膛,一副不卑不亢的样子。
“甘州城在我眼中无足轻重,让你家将军率健儿退入瓮城之中,全军卸甲束手就擒。待我战败景琼可汗之后,我会容许勇士们携带随身武器和一匹马,有尊严的返回故里。”陈德平静的看着他的眼睛。
磨延啜没想到陈德提出如此一个既苛刻,又宽大的条件,要想争执却无从辩起,此时此刻,他才感受到陈德言语中透出无比的自信,如果自己代表的这两千回鹘骑兵不接受条件,那么,等待他们的只有毁灭。陈德的自信也给了他很大的压力,几乎当时就想拨马回归本阵,难不成这就是英雄之气,磨延啜心中暗道,他看着陈德,想看他是否以诡诈相欺,只见面沉似水,眸子中一片沉静,看不出什么端倪,只得恭声道:“大人仁慈的条件,容我回禀我家将军,您和麾下健儿的来历,可否见告?”
事已至此,无需再隐藏行迹,陈德看着这个貌似恭敬的回鹘骑士,平静地答道:“大汉岚州军,陈德。你们有一刻钟的时间考虑,是战是降。”
半刻钟以后,回鹘人转身返回了瓮城,并请求岚州派出军使前去接收铠甲、军械和战马。夜落纥的人头和南城大军不战而降,彻底稳定住了满城回鹘军民的人心,少数从各城门冲杀出去的回鹘骑兵,岚州也不去堵截,倘若景琼舍弃玉门关回师前来夺取甘州城,那么玉门关军队将衔尾追击,河西走廊就是这么一个狭窄的地貌,在不足两百里的走廊宽度,决定了相对而行的大军是无法相互绕过的,岚州军将和玉门关军一起,夹击回鹘军,野战决胜。夺下甘州城,岚州军的重点是掌握住甘州回鹘各部贵族的眷属,尽最大限度减小自身伤亡。
各部回鹘守军束手之后,岚州军士便在先期入城的拔山营带领之下,抄掠甘州回鹘达官贵人府邸,上至可汗,宰相、都督,下至将军、达干,全都一网打尽。回鹘人占据河西之后,因为人数比原有的定居汉人少得多,要治理为数众多的河西汉人,唯有保持以国人统治汉人的政权特色,这也是游牧民族进入农耕地区的常态,回鹘贵族和汉民居所虽然没有辽国上京契丹族和汉族那般泾渭分明,却也极容易辨别,不到一个上午的功夫,就在城中搜集了足足四五千回鹘官吏眷属,下午又仔细甄别他们的丈夫儿子是否在景琼可汗大军之中,无用之人一律丢入瓮城和投诚的将近三千回鹘兵关押在一起,也使这些回鹘贵族军民混杂在一起,投鼠忌器,不易作乱。
南们瓮城大营之中,回鹘人妇孺老幼青壮挤在一起,个个面如土色,战战兢兢地看着头上岚州军士布置的强弩和火油,不得不说,岚州军这一招狠毒。倘若城中有人当真作乱,便将火油从瓮城城墙上倾泻而下,将这四壁圈住的五六千回鹘人付之一炬,可谓玉石俱焚。不得不说,岚州军当真如同那个陈德所言,一点不在乎这座城池。
看着往日趾高气扬的回鹘袍泽都耷拉着脑袋,剥去了铠甲和兵器,就好像被拔了毛的鹰。“陈大人会信守诺言吧?”磨延啜心中忐忑不安地想着,他将陈德的条件转达给了将军,又力谏将军大人率军解甲投降,但是岚州军仍然毫不客气的将他关到了瓮城之中。不过此时此刻,磨延啜倒是心中暗暗感激,如果岚州军单独将他带走,恐怕自己这一辈子在族人中都抬不起头来。“我是救了这些兄弟们,还是害了他们?”磨延啜苦恼地看着岚州军明显堆放在瓮城城墙上的大桶火油,造孽啊。
艾丽黛的神色平静,白地绿藤纹样的连衣长裙淡雅而整洁。她是景琼可汗的女儿,景琼可汗大军出征之后,夜落纥便进驻城守府,艾丽黛在衞士的掩护下到了城中一个心腹的回鹘贵人家中隐藏,谁知没有几日,甘州城又换了主人,这回鹘贵人一家连同她都被岚州军一股脑儿押送到瓮城中来。
“公主殿下。”职使妇人阿古丽原先是艾丽黛的乳娘,捧来一碗清水送到她的面前,有些担忧地低声劝道,“您还是隐藏一下吧,那些该死的汉人都在看着你呢!”艾丽黛不像其它回鹘贵族女子一般,故意穿得破破烂烂,用肮脏的灰尘抹花了脸,在叫花子群一样的战俘营中,她就如上一朵洁白的莲花那么夺目,自然也吸引了瓮城四周监管的岚州军士的注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