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夏(1 / 2)

像浮云般飘散 一唏 25023 字 3个月前

<small>那一年,我们年轻。</small>

<small>在耀眼的阳光下,</small>

<small>我们追逐,打闹,</small>

<small>笑得灿烂……</small>

<small>在这一年中最繁华的时刻,</small>

<small>我们就这样,</small>

<small>肆意挥洒着我们一生中,</small>

<small>最繁华的,</small>

<small>青春……</small>

<p/><h3 class="center">(一)</h3>

醒来时,阳光透过窗子暖洋洋地照在我的脸上,我努力把眼睛睁开一条缝,见米格正用我的电脑安静地敲着东西,于是我伸了一个懒腰换了一个舒服的姿势接着睡。

迷迷糊糊地,感觉现在好像八点了,嗯,是八点了。

哎呀!八点了!我一个激灵从床上蹦了起来,抄起床头的校服就往身上套,嘴裏嘟囔着完了迟到了迟到了……当我的脑袋从衣服里露出来时,看见米格还在悠哉游哉地敲着键盘,没有半点着急的意思。

我埋怨他,已经迟到了,你为什么不叫我起来!米格转过头来看着我说,现在是放假。

我愣在那里,乐了:是啊,现在放假了。于是长叹了一声,倒床上继续睡……

米格扭头看了一眼床上的我,笑,继续写他的东西。

这时手机响了,我翻身拿起手机,刚接起来就听见电话那头传来包子的吼叫声:宇多,你小子干什么呢!

我睡觉呢,你干什么啊大清早的,还让不让我睡了。

现在都九点了还大清早呢,你赶紧给我起来!

你什么事啊?

没事啊,在家待着没意思。你和米格都没吃饭呢吧,赶紧出来,我请客。

一听请客我乐了,噌地从床上坐起来说算你有点良心,知道我和米格饿一宿了,吃什么啊?

包子。

你小子有没有发展了,就请我们吃这个啊,我没胃口!

少跟我废话,一会儿我去你家找你们,必须都给我死出来!

撂下电话后我就立刻穿衣服洗脸刷牙,由于经常迟到,我的晨起速度已经训练得像当兵的一样效率,不一会儿就收拾好了,对着镜子看了看,形象还好。

走到米格的身边,看着满屏幕的文字问他说,你又写什么呢?米格说,一个小说。我笑了,说你真有瘾。别写了,包子请客,一会儿就来。

米格没说话,仍噼里啪啦地敲着键盘……

下楼时觉得阳光特别明媚,明媚得有些刺眼睛。

不一会儿包子就摇摇晃晃地来了,脸上挂着让人看了就难受的笑。我对包子说你怎么穿得跟流氓似的呢,包子说是么,我没感觉啊。我手指着包子脑袋上戴的头巾说,你怎么把内裤套脑袋顶上了,丢不丢人,以后出门别说你认识我!包子给了我一拳:你找死啊,见我就骂。我说,穿成这样还怕人说么。

包子不说话了,愤愤地看着我:贱人。

这时我们发现米格已经不知不觉中走到了我们前面,包子对米格喊你走那么快干什么啊?

米格回头,看着我俩说,俩流氓,假装不认识你们。

包子给我使了个眼色,我点点头,然后一起冲上去给米格按在原地揍了一顿。路过的人们都用很奇怪的目光打量着我们,于是我们笑,笑得很张扬……

假期的日子是轻松的。

双喜说这是我们最后一个真正的假期了,再开学就初三了,真快。是啊,日子过得真快,一眨眼的工夫,就混到初三了。

一路上我们三个肩并肩地走着,我在中间,米格在左边,包子在右边。小的时候,我们也是这么一起走着回家的,想到这些我笑了。转头看身边的米格,他也在笑。

风迎着我们的脸吹来,扬起我们的衣角……

包子铺里,我们三个要了三屉牛肉包子狼吞虎咽地吃了起来,那架势,简直是三条饿狼。老板在一旁偷偷地看着,生怕自己的盘子也被我们顺嘴吃了。

我问包子说子滕呢,怎么没叫他来啊。

我给他打电话了,他说他有事。

这小子还能有什么事。

我哪知道啊,肯定不是什么好事。

我看了看身边的米格,见他正看着窗外发呆,一脸迷惘。他的眼神游离涣散,没有焦点,所以根本无法知道他在看什么,就更猜不出他在想什么了。我碰碰米格说你看什么呢,米格说看外面的树呢,挺好看的。

我和包子无语。

饭后我们三个就在街上闲逛,看着周围穿梭着的各种表情的人们,看着繁华的街道,无所事事。包子说放假真他妈没意思,米格瞄了包子一眼说不知道谁天天喊放假喊得最响。包子不说话了。

回想上学期,简直不是人过的日子,学校突然整事说上面有新指示,说是生物地理成绩要算中考分,于是整个初二立刻陷入了一片混乱状态,纷纷从家里翻出书没日没夜地看。以前用来休养生息的生物地理课一下子繁荣了起来,学生们都拿生物地理当主科来学,弄得老师嘴都笑歪了……

后来有个初三的实在看不下去了,告诉包子说你们都别学了,学这些东西没用。包子信誓旦旦地说怎么没用中考要算分的,那个初三的说学校也跟你们这么说啊?原来他在初二的时候学校也是跟他们这么说的,有一个初三的告诉他不要学他不信,结果到结业考试的时候随便抄卷子都不收……

从考场出来时,全楼到处都是骂声,还有几个小子当场在操场上焚书抗议,然后我们也纷纷把生物地理书往火堆里扔,越扔越多,弄得学校乌烟瘴气的,差点把消防队弄来,最后带头闹事的几个小子就被抓到主席台上示众,以惩其咎。那几个小子一脸子愤怒像是要把校长吃了。

穿过马路,找到一家超市,我和米格一人买了一听可乐,包子挑了根冰棍。

出了超市,包子突然怪叫了一声,然后指着前面一对男女说那不是双喜嘛!我顺着包子胳膊的方向看去,只见一个穿白T恤梳个刺猬头的人,手里拎着一大堆东西正和他身边的女的聊得不亦乐乎。我说,肯定是他,见了美女就不要命。

那个叫双喜的是我们的语文老师,刚毕业不久就来到了我们学校。那时恰巧毕业班的一个班主任跳槽了,学校一时人手紧缺就把他顶了上去。结果一年下来双喜的班考得空前优秀,连蹦出了五六个省重点的好苗子,再创学校历史新高。于是双喜立刻就火了,什么市十佳优秀班主任省一级教师的头衔一股脑地全扣在了他的脑袋上,乐得他脸都抽了。因为他平时只抽红双喜地烟,那帮老师就双喜双喜地那么叫,时间长了我们也跟着双喜双喜地叫,他不生气,再后来全校就都双喜双喜地叫了。

双喜这个人哪都好,就是形象着实叫人头疼:

个头还不到一米七,长着张抢银行的脸,大半夜的出门谁见谁都得吓一跳,所以至今个人问题还没有解决,一直打光棍,双喜为这非常郁闷。有一次他突然问我们说家里有没有条件好一点的没有男朋友的姐姐,介绍给他认识一下,当时全班都被问傻了。后来真有一个傻子跟双喜说他有一个姐姐,长得挺漂亮的也在找对象呢,双喜乐了,立即把那小子海夸了一顿然后当晚就约时间与女方见面,结果刚见面没多长时间就吹了。我们都笑话双喜,双喜每次就拿自己老师的身份来压我们,嘴裏嘟囔着什么大丈夫何患无妻,说完后又厚着脸皮向同学们要姐姐……

包子说,放假没几天就勾搭上一个,双喜挺效率啊。

于是我们三个就快走了几步,撵上双喜。

这时,我突然在一旁咳嗽了一声……

双喜一愣,顺着声音的方向回头瞅了一眼,见是我们,脸当时就绿了,说你们怎么在这呢!

我扭过头,故作惊喜状:呦,老师,怎么是你啊!

那女的对双喜说,小张,这是你的学生啊?

包子立刻回答说是啊是啊,然后问双喜说,这是师母吧,师母好漂亮啊……

随后我闪到那女的前面,深深鞠了一躬:师母好!

抬头时我看见那女的脸刷的一下子白了,然后很快转红。那女的不好意思地说不是的,我们是大学同学,就是随便出来……逛逛,没什么的……

包子说,啊呀,真不好意思,我们误会了。看看双喜,脸都变紫了。

那女的尴尬地笑笑,说没关系没关系的……

包子说,现在不是师母,将来发展发展很可能就是了啊,还是现在提前叫了吧。说着提起嗓高喊了一声:师母!

结果那女的脸拉得比什么都长。

双喜抬腿踢了包子一脚说小屁孩你懂什么,一边玩去!说完一个劲地冲我们努嘴示意我们赶紧走。

想想双喜也不容易了,别在这给他添乱了,于是我拉住包子说老师我们先走了。

啊……走啊,那行,都早点回家写作业啊!

——师母再见!

此时还可以隐隐约约地听见他们的对话:

呵呵,这些孩子,都太皮了,让我惯的……

没什么没什么,我看他们都挺可爱的。

包子说,那个女的还挺好看的,米格,你看怎么样?

米格笑了一下,不说话。

包子说,米格,你说话啊。米格才缓过神来:什么?

包子不说话了。

我们三个仍然在街上闲逛,左晃晃右晃晃,包子两只小眼睛不住地色迷迷四处乱瞄,拉着我看来来回回走过的每个女生,都品头论足一番。直到米格终于受不了了,对包子说你能不能有点出息了,包子说你少在那装君子,大街上那么多美女不看是傻子……

不知不觉,混到了中午,气温骤然间升了上去——接到子滕的电话就是在这骤然间的工夫里。我笑笑,这小子,才想起我。

喂,子滕啊,你今天死哪去了,不跟我们出来。

我今天不是有事么。

你小子能有什么事。

你别问了,你们三个是不是在一起呢,都过来,我在自由港呢,快。

我们忙着看路边的美女呢,没时间啊。

你们快点的,我有急事……

进了自由港,我们见子滕正和一个女孩子面对面聊得亲热。

包子噌地蹿了过去给了子滕一拳:我说你怎么忙呢,原来忙着勾搭小姑娘啊!子滕身边那个女孩子低下了头,脸刷地红了……

子滕说去你的,宇多,给你们介绍一下,这是小米,我女朋友。

我吓了一跳,想着青天白日的一下子多出来一个弟妹确实让人心裏没准备。子滕这王八蛋真不够意思,这样的大事也不同兄弟几个事先说一下……我瞪了子滕一眼。

那个女孩子抬头看看我们,轻轻地点了一下头。米格也笑着点了一下头。

我站在一旁,打量起那个叫小米的女孩子来:

她长得很标致,眼睛又大又水,脸蛋白|嫩得像是轻轻一吹就要破的样子,绝对是标准的美人胚子。而且小米的身材好得让人见了流口水,她举首投足里,都透着一股子说不出来的劲,教人看着就觉得清爽。我用胳膊捅了一下子滕小声对他说,真是美女啊,跟了你小子,白瞎了……

子滕傻笑,抬手挠头。

子滕向小米一一介绍我们说,这些都是我的好兄弟,宇多,米格,还有那个不像好人的,就是包子。

小米看着我们,浅浅地笑了一下。

包子说哎呀,这么漂亮呀,子滕,这可是你不对了啊,凭什么你小子就能弄到这么好看的对象啊。

米格笑,说,傻人有傻福。

包子说,我可没这么好福气。子滕问包子说,你前阵追的那个怎么样了?

我说,还用问么,准没戏。

包子狠狠地瞪我一眼:你把嘴给我闭上!

我没理他,对子滕说,人家小米跟了你可真是委屈人家了,你要好好对待人家知道不?然后转过头对小米说,以后子滕欺负你就跟我们说,我们帮你揍他!

小米笑了,说哪有啊,子滕他对我挺好的。

包子咂了咂嘴,说子滕你瞧瞧,多好啊,还帮着你说话。子滕,咱俩赶紧出去打一仗去……

米格看着我们,笑,拿起桌上的啤酒,咕嘟咕嘟地喝。

我们坐在一起天南地北地胡侃,一副市井小民的样子:谁谁谁那天又跟谁谁谁怎么怎么样,谁谁谁又去哪哪晃荡了,那谁家的小谁又说什么什么特有意思……

我们说话的时候小米就一直安静地坐在子滕旁边,乖乖地不插一句嘴。

包子跟子滕说了今天双喜的事。子滕哈哈大笑,说双喜好不容易和一个美女上街,还被你们搅了,估计这把又得吹。我说不能吧,他说怎么不能,学生都这样了,你想想教学生的老师是什么样的人。

米格笑了,对包子说,有你好受的了。

等到谁都喝不动哪怕一口的时候,天色已经很晚了,大家一哄而散,包子一个人打车走了,子滕送小米回家。

我和米格一起回家,踩着路边昏黄的灯光。

米格走在我身边,一句话也不说,低头安静地看着脚下我们的影子被路灯拉长,而后又变短,然后又被拉得很长……

我说,米格,你想什么呢。

他不回答,仍看着脚下的影子,走着路,根本不理我。我对他这个样子早已经容忍,他总是这样。我伸手捅了他一下,他抬头看我,说干什么。我说我跟你说话呢,他说哦,我没听见。当时我就气不打一处来,有揍他一顿的想法。

我说,我问你想什么呢。米格很认真地想了想,说,没想什么啊。

我说那你发什么呆,米格说有吗。

我再次无语,两个人继续往前走,看脚下的影子被拉长,变短。

到我家的时候,我走进楼洞,米格站在楼洞门口,目送我进去。

当我走到二楼的时候,回头看了他一眼,见他还在望着楼洞里没有走开。心裏立刻有一股热流上涌,我对米格说,不用等我,快点回去吧!

谁知他不理我,还在那里发呆……

回到家里就收到双喜的短信:好小子,你们今天又坏我好事!

我笑了,没回。

在家找了几圈没看见老妈的影子,于是我打电话给米格问他我妈是不是在他家,他说没,他妈也不在,估计她俩又去搓麻了。我问他说你干什么呢,他说写文章。我什么也没说就撂了。

走到日历旁边,突然发现还有几天就要上课了,初三为了抢进度提前上课,真是没人性。

打开电脑,放朴树的歌,顿时满屋子弥漫起他有如召唤般的声音……

<p/><h3 class="center">(二)</h3>

第二天很早就起来了,头很疼,估计昨晚喝得太多了,耳朵里还残存着昨天我们在一起吵吵闹闹的声音。

又想起了子滕,还有小米,笑。

跑到米格家,掏出钥匙捅开他家的门——我们俩都有对方家里的钥匙。

一进屋就听见清脆的敲键盘声,还有一股子淡淡的咖啡香味。

我说,米格你又失眠了。米格说,嗯,睡不着。

坐在地上,看着米格写文章安静的样子。阳光照在他的脸上,泛起了金黄色的光晕,他的眼,安定而且温柔。

米格按下最后一个键,保存,然后舒舒服服地伸了一个懒腰。他看着我笑,说宇多我写完了,我看见他脸上的笑,幸福得像个孩子。

然后米格就坐到我的身边,紧挨着我。他的电脑里放着朴树的《来不及》,屋子里弥漫着口琴和吉他的声音,那些音符在明媚的阳光下,跳舞,旋转,翻腾……

脑子里,慢慢开始浮现出,过去的日子:

认识米格的时候,我们都还很小,究竟是五岁还是六岁,我记不清了。那时米格家刚刚搬来,我去他家找他玩,他一直躲在他妈妈的身后,偷偷地看着我。米格的妈妈就跟我妈说,你家儿子真闯实,不像我家儿子,然后她就蹲下来跟我讲,以后你就带着我家米格玩好不好。我说好,看着躲在阿姨身后的米格。米格也看着我,笑,露出一口不完整的牙齿。

从此以后我们就一直在一起玩,我走到哪里,他就像小尾巴一样跟我到哪里。后来我们一起上幼儿园,认识了包子和子滕,后来我们就一直这么傻傻地在一起,上小学,上初中,看着对方换牙,被老师训,被妈妈打……

我们就这样,从不大点的小孩子,一点点,长大。

我看着身边这个水一样安静的孩子,这个叫米格的孩子,这个和我一起玩大的孩子。

他似乎永远都是这个样子,温柔安静,没有一丝张扬的气息,一副迷惘的表情和安静的笑。他讲话的时候,从来没有起伏的语调,沉静而且悠长。

米格说,宇多,我想去小山坡待一会。我说好啊。

小山坡在我们家小区后面,我俩从小就在那里玩到大。那里承载着我们所有的记忆,我的,米格的。

那里依然安静,草嫩嫩青青,树郁郁葱葱,满眼大片大片耀眼的绿色。

我和米格坐在星星点点的树荫下,抬头,看着漫天飘散的浮云。

不知不觉,一天就这么在叹息间划过了……

<p/><h3 class="center">(三)</h3>

米格把我从床上弄醒时,我睡得正死。我说这么早叫我起来做什么,米格说今天上课。

匆匆洗脸刷牙穿衣服,拎起书包就和米格往学校跑。结果踏进学校大门的一刻,上课铃就响了……

到了班级门口,见双喜已经在裏面讲课了,他看见我们,很诡异地笑了一下,然后慢斯条理地说,出去站着。我当时就傻了,眼睁睁地看着双喜,见他一脸胜利的表情,我突然想起那天双喜给我发的短信。

这小子原来是这么阴险的人,竟然公报私仇。

算了,认栽。我拉着米格出去了,心裏盘算着等一会儿怎么骂双喜。

我们坐在操场西侧的草坪上,背靠着大树,望天。

我伸手拽下几根草,捏在指间,断成小块,扬手撒在米格的脸上。他用手将脸上的草拂去,不理我,风掠起他的头发,飘扬起来。米格又在发呆了,突然有一种想骂他几句的念头,但想想算了,骂了他他也听不见。

这时从校门口风风火火地冲进来一个女孩子,一边看表一边往教学楼跑。在我们印象里,让女生跑这么快基本上是件很困难的事情,所以经常能看见教体育课的老师对着成群结队手挽着手绕着操场走赶也赶不快的女生很无奈的样子。不过某些时候女生也是跑得很快的,譬如追着男生满楼跑的时候,一个个俨然全成了短跑健将。

这肯定也是一个迟到的主儿。

当那个女孩子跑过我们身边时,我对她说,哎,小姑娘,别跑了!

那个女孩子停住,看了我一眼,我抬起胳膊,笑着向她招手。我说都已经迟到了,一定会被赶出来的,不如过来一起坐一会儿,等下课吧。

谁知她一扭头,走了,长长的马尾辫在空中一甩,划过好看的曲线。

碰了一鼻子灰……

米格看我,笑了一下,说勾引小姑娘未遂。我白了他一眼,狠狠地说,望你的天得了,少插嘴!

米格低下头,笑了,而后又抬起头,望着那个女孩子远去的背影,对我说,长得好漂亮。

我简直要被他气炸了。

气温渐渐升高,想想双喜这干的真不是人干的事,八月份大热的天让我们在外面待着,他倒在教室里吹着冷气,实在太缺德了。

看看表,快下课了,拎起书包,和米格悠哉游哉地往教学楼里走。

刚走上三楼,就看见在转弯处的班级门口站着一个低着头满脸委屈的女生,我仔细一瞧乐了,就是刚才迟到的那个。

哎,那个迟到的小姑娘啊,你站在那里做什么呢?

用你管!

是不是被老师赶出来罚站呢?

罚站的滋味不好受吧?

她狠狠地瞪了我一眼说,怎么的,我愿意!

看着她气鼓鼓的小样,我突然笑了起来,越笑越厉害,最后差点趴在地上。笑声荡漾在整个走廊里,到处弥漫着张扬的气息。再看那个女生,脸已经通红,眼睛也红红的像是要哭了。

身后的米格,不说话,看着那个女孩子,嘴角轻轻上扬。

我和米格走进班级时,双喜正跷着二郎腿哼着小调笑眯眯地看着我们。

双喜对我说,今天栽到我手里了吧,早就想收拾你了,叫你跟我没大没小的。

很好啊,算你狠。

那是,我怎么说也是老师,就比你狠。

你就公报私仇,我记住你了。

哎,没有办法,谁叫你迟到的。对了,你刚才在外面鬼笑什么啊,吓人。

这时包子过来了,对双喜说,你跟那个……我们师母,怎么样了?

双喜叹了一口气,愤愤地说,被你们搅和的,吹了。

笑倒……

双喜一脸子郁闷地说,你们看我打光棍,感觉挺有意思呗?我们点头说太有意思了,双喜不说话了。

米格笑,转过身,回到座位。

我也晃荡回座位,小沫看见我,坏笑着说在外面站得怎么样啊,我说好啊还有美女陪我站呢。小沫瞄了一眼米格,撅了一下嘴,继续做她的练习册。

上课铃又一次响起时,一个夹着书的中年男子眼睛望着棚顶走了进来。

他站在讲台上,冲下面环视了一圈,突然就笑了,笑得特灿烂。他对我们说的第一句话就是:“同学们,再有三个月,我就要当爹了!”我们登时一个个全傻了。不一会儿,那男子笑够了,又跟我们说,对了,还有你们老高,他也快当爹了。

全班终于是倒下了,一个个眼泪都笑出来了……

等我们笑完了,他又不紧不慢地说,我姓赵,叫赵永刚,以后你们的化学课就由我来教了。他说话很慢,带着浓厚的类似广东那里的口音,他穿着一件白色T恤,下面一条七分裤,脚底下踩双大凉鞋,怎么看怎么像路边蹬三轮的,实在难以和培养祖国花朵的园丁联想到一起。

永刚说,化学这个东西,是半文半理的东西,你们就好好学吧,越学越有意思。我们集体长长地哦了一声。

然后他就开始讲课,一个人在上面比比画画的,从化学的用途讲到化学史,好像很开心的样子。

我回头看米格,见他一直盯着前面,不知又在想什么了。

包子给传来一张纸条:这怎么找一民工来啊?我在条上横着画了六个句号,传了回去。

下课了,永刚夹着书就走了。

我和米格也走出去,在操场上闲逛,看着周围的人嘻嘻哈哈地打闹。

突然,在眼前出现一个熟悉的身影,我对米格说这不是今天早上迟到的那个女生么,米格来了精神,看了看,点头说是,说着又多瞅了几眼。

她正和一帮女生聚在一起侃大山,手舞足蹈的,时不时特放肆地大笑。她的个子比我稍矮些,脑袋很小脸蛋也很小,看起来很清秀。身材不错,很匀称,笑起来也好看,长长的辫子甩来甩去更显得精神了。我在一旁感慨着这个小姑娘长得这么好看怎么就一点都没个淑女的样子呢。感慨着感慨着发现米格正看着她发呆,肯定又在想什么事情了。

我说别看了,走啦。米格缓过神来,慢悠悠地跟我往回走。

然而我脑子里还留着那个女孩子的笑,还有她扭头时甩起的长长的辫子,一遍遍,映现。

一头撞见包子,包子很兴奋地说原来你们在这啊,我正找你们呢。

我说找我们做什么?他说带你们看美女啊,说完拉着我们往回走。我说你又看上谁了啊,包子说你们别管了,过来看吧,米格说你能看上的,有什么好看的。包子说,这次真的是美女,不好看我去死。

米格说你都够剁好几回了。

包子把我们领到刚才我们走过的地方,指着一堆女生说在那儿呢。

我顺着他手指的地方望去,突然看见了迟到的那个女生。米格指着她惊讶地说你看上她了啊?包子说不是不是,旁边那个,短头发的。我们又向她的旁边看去,见一个个子不是很高,满脸稚气的女生。

我笑了,说我说什么来着,包子也就这水准了。包子说不好看么?我说没看出来。

米格说,这水准的都不一定能追上呢。

包子鄙视地看着我们说,得了,跟你们这种智商的人不是一个档次。这时子滕从厕所走出来,包子就把他叫住说子滕你过来!说着向他跑去了……

我看着他的背影,笑了,再转过头看看米格,他又在望天了。

我说,走,回班。

往回走的时候,我和米格,不约而同地回头看了一眼。

午饭后,我们四个坐在一起胡侃,侃着侃着侃到了子滕的身上。对小米和他的事情,我们至今想起还气不打一处来。子滕跟小米在一起有一段时间了,一直是背着我们搞地下工作。我们问子滕是怎么追到手的,子滕说就那么追的呗,我也不清楚。包子说我怎么就追不上呢。

子滕美滋滋地说这就是命啊,包子鄙视地瞅着他说:王八命。

包子又问子滕说,怎么样,亲过没有?

子滕瞪大了眼睛很无辜地说,什么啊,没有!

包子说得了吧你,就你那色迷迷的样,骗谁呢!

子滕很认真地说,真的,真的没有。

<p/><h3 class="center">(四)</h3>

米格新写的小说在网上很火,他高兴得像个孩子,特别幸福。

我笑了。

米格是个那么喜欢写作的孩子,他总是喜欢找一个安静的地方,一张纸还有一支笔,写很久很久,要么就是在电脑旁整日整夜地敲打,不知疲倦。

他的文字里从来不会出现华丽的辞藻,从头至尾水一样的平淡,梦呓一般,夹杂着轻柔的伤痛,让人难过。米格大都在晚上写,他说在夜里写东西有感觉。每写完一点东西,他都会第一个给我看,然后在一旁安静地看我读他文章的样子,满足地笑着,对于米格来说,他最大的幸福就是自己的文字有好多好多人读。

回到家里看见老妈在收拾我的屋子,见我回来了就一边收拾一边数落我不利索,然后对我说看看人家米格,人家的屋子从来都是自己收拾,从来都是干干净净的。

我没理她,躺在床上,一闭上眼,脑子里就立刻出现了那个女孩子的影子,挥之不去。

第二天上学,上课都昏昏沉沉地。

老高跟我们讲,现在上初三了,不能整天迷迷糊糊的了。数学这个东西,不是你光看就能学会的,你得去做。学数学,就得踏踏实实,尤其现在的中考题,特别活,你看着它挺简单的,一做就完了——你再看中考考完的学生,从考场出来都是美滋滋的,都说数学题最简单了保证得高分,可成绩一下来,就拍大腿。中考就是这样,叫你高高兴兴答卷,快快乐乐丢分……

老高说完就从身后变出一沓卷子发给我们。

我和米格很快就把卷子写完了,老高背个手晃晃悠悠地冲我们走来,拿起我的卷子看了看,又拿起米格的卷子看了看,笑了。

下课时,子滕站起身,往外面走。

包子立刻叫住子滕,说你小子怎么有了对象就忘了兄弟啊。子滕傻了,说我什么时候忘了兄弟了。包子说怎么没有,我怎么看你这几天有点反常呢。

米格站起身对子滕说,别搭理他,他嫉妒。

包子急了,说我怎么能嫉妒他呢。我们看着他一脸酸样,都笑了。

子滕说,包子,你不是看上一个么,就昨天拉我去看的那个。

包子立刻来了精神,春光满面,我们在旁边吓了一跳。他眉飞色舞地说,我打算追她!我们哦了一声。包子说你们怎么回事,不支持我一下啊?我说这都第几个了啊,也没说成一个,都快赶上双喜了。

包子很是郁闷,看着我们半天没憋出来一个字,脸都青了。他说,你们看着,我一定要把她追到手,不追到手我就不姓包了。

子滕说,上次你好像就随我姓杨了吧……

被我们损了一顿后,包子彻底受挫了,一整节语文课一直闷着头,一言不发。

下课时我们都去看包子,包子见我们来了,一甩手,撇给我们一张纸,我拿起来,只见上面用工整的字体写着一首“诗”——

美眉几时有,把酒问好友,不知邻班小佳,可有男朋友。我欲凿墙看去,又恐墙壁太厚,疼坏我的手。走到你班前,屋里人已走。想追你,单相思,苦命郎,蓦回首望,真爱到底在何方?爱有生死白头,情有终身厮守,此事古来有。愿你携我手,天长又地久!

读完之后,我们全傻了。我说包子,不简单啊,包子说,没有办法,爱情造就诗人。

米格笑了,说苏轼会伤心的。

包子对子滕,说怎么样经典不?子滕点头,说经典。包子把诗给子滕说,你把这个,给四班李佳送去。子滕说怎么又找我送啊,包子白了他一眼说,送一趟又不能累死你,谁叫你小子有对象的!

英语课。

课上,我发现包子异样的精神,眼睛盯着老师直放光……他还毅然举起手领读单词,一副天天向上的样子,尽管十个有六个是读错的。我回头看米格,米格笑了笑,摇摇头。

一下课我班门口就来了一个四班的女生,说找你班包子。

包子一听是找他的,噌地就冲了出来,笑眯眯地站在那个女生面前,嘴都合不上了。那个女生拿出一个纸条递给他冷冷地说,这是我班李佳给你的,说完转身走了。包子拿着纸条,大笑了起来,疯了一样,我们赶紧冲了过去说包子怎么样了怎么样了。我一把夺过纸条,打开,看完后叹了一口气,把纸条还给包子说,包子,节哀吧。

纸条上写了算上标点符号八个字:死心吧,不可能!

包子看完纸条,立刻就不笑了,呆呆地站在门口一句话也不说……

小沫凑过来问我说包子怎么了,我说被人拒绝了。小沫说是吗,怎么这么吓人呢,我说一会儿就好了。

双喜进来时看见门口的包子,摸着他的头发说这是怎么了,失恋啦?说完就哈哈地笑。

我说也差不多吧。双喜拿过包子手里的条,说原来你小子也被拒绝了啊!然后笑得更没有人形了……

双喜拍了拍包子,扔下了两个字:报应。

中午吃饭的时候,突然看见那天迟到的女生,和几个女生围在一个桌旁吃饭,其中就有包子追的小佳,可惜包子不在,他说他没有胃口,吃不下。

我们都隐约听到,她们正在议论包子的事,而且时不时笑出声来。

我说,都低头吃饭,别被认出来,包子这小子,把咱们的脸都给丢尽了……

这时我向她们那儿看了一眼,突然发现那天迟到的女生正瞅着我,看见我时,她突然瞪了我一眼。

匆匆吃完饭,就回了班,子滕买了一个面包给包子带了回去。

包子边啃面包边说,我必须得把她追到手。

我们愕然,说,完了,疯了疯了……

<p/><h3 class="center">(五)</h3>

不容易,放了两天假,学校的人性总算还尚未完全泯灭。

包子被拒绝后,一直委靡着,满脸愤世嫉俗的样子,没平日里那么能白话了。米格说,真是难得的清静。

子滕和小米一大早就出去了,这小两口才几天没见就跟隔了半个世纪似的,真搞不明白他俩是怎么想的,我对米格说咱俩要这么长时间不见也不至于这样啊,米格说,要真这样就坏了。

包子在家闷着,给他打电话他也不接。他的QQ一直处在离开状态,一给他留言就跳出自动回复:失恋中,勿扰……

米格来到我家时,我正在冰箱里寻摸吃的以果腹。他一屁股坐在沙发上,启开一听可乐,咕嘟咕嘟喝了几大口,对我说,宇多你今天有事吗?我说没什么事啊,你做什么?

米格说,那好,陪我去见一个网友。我一听吓了一跳,说你又抽哪阵子风啊,没事闲的见网友。他瞪了我一眼说我没抽风,真的去见网友。我来了兴趣,说男的女的啊。米格说,女的。

漂亮不漂亮啊,不漂亮我可不去。

应该漂亮吧。

什么叫应该啊,你们视频了没有啊?

没有,她说她没有视频。

没视频你就说人家漂亮啊,米格啊,一看你就是没经验,一般这么说的百分之二百是恐龙!听我的,不去了,回头你把她删了……

米格有些不高兴,阴着脸说宇多你到底陪不陪我去。我看米格这架势,叹了口气说陪你去还不行么。你就是太善良了,这么容易被骗,也不是我说你,我今天陪你去长长见……

行了,米格没等我说完就把我的话打断了。

我说,完了,这孩子彻底没救了。

我和米格顶着八月最恶毒的太阳在路上走着,这几天正是夏天最热的时候,满大道上几乎都没剩几个喘气的了,也不知道米格到底是怎么想的,这鬼天气出来受这鬼罪。

走到西联时,我们俩已经快要蒸发掉了。

在这么热的天里,西联依然繁华如往,满大街的小情侣手挽手胳膊挎胳膊的。我惊异这些人真是有瘾而且瘾头不是一般的大,不过想想也是,那些家伙的爱情也只有在这种火热的温度下才能够得以升华……

我们躲在树荫底下,四处搜寻着穿着白色衣服的女孩,望来望去,满大街晃悠着很多穿白衣服的女孩子,我问米格说就没有其他什么特征了么,米格说没有,就说穿白衣服。

我说,米格,你这是什么网友啊,不能放咱鸽子吧。

不能,再等等。

你们怎么认识的啊?

她加的我,说我文章写得好,她很喜欢,然后就这么认识了。

多长时间了?

有两周了吧。

才两周啊你就见面,你傻啊。

是她吵着要见的。

我真想骂米格一顿,这明摆着在耍他他却什么也不知道,傻呵呵被人骗还要把我给搭上,什么世道。

米格仍站在我身边,很认真地观察着街上每一个从我们身边走过的人……

街对面一个穿着白色衣服的女孩子突然映入我的眼帘:白色的吊带背心,外面套着白色的短恤,下面是一条黑色的仔裤,对比格外得鲜明。她看上去干净得一尘不染,跟满大街的五颜六色比起来,十分惹眼。

我说,米格,你看那个。米格看了看那个女孩子,说好像是。

我说,看背影长得真不赖,按理说不能是啊,这么好看的怎么能让你小子摊上呢。米格没理我,说过去看看。

我们穿过车水马龙的街道走向那个女孩子,每走一步,心裏就越发涌出一种很奇怪的感觉,在炽热的阳光下,那种感觉就愈加肆无忌惮起来。走近她时,可以闻到她身上好闻的女孩子特有的气息。

米格看着她,眼神温柔而且迷惘,嘴角有不经意的笑。

我说,哎,这位小……

我的话还没等说完,她就转过身来,然后那“姑娘”两个字也终究是没说出来。我当时傻那儿了,估计那会儿的表情也应该同样很傻吧,米格笑了,很安静地。

她就是前几天迟到、被我一顿挖苦的那个女生。

她转过身时,先是满脸灿烂的笑容,然后表情立刻凝固瞪大了眼睛,过了好一会儿,她终于憋出一句话来:“怎么是你俩啊!”可以听出,她的声音有些发颤。

我笑了,说怎么不能是我俩啊。

她不说话了,瞪大了眼睛一个劲地盯着我瞅,从头一直看到脚,然后再看到头,说,你是……米格?

我说,对啊,我是米格啊,怎么,意外吧。

她又看了我几眼,撅着嘴说我不信。我说你爱信不信。

米格笑,眯起眼睛,露出一口小白牙,站到我前面对她说,你就是九月吧。

她看见米格,高兴地笑了,使劲地点头,然后很鄙视地白了我几眼。

九月,九月,嗯,很好听的名字。

背后的街道,汽车来来回回,伴着呛人的尾气,周围的行人熙熙攘攘,很喧闹。而九月和米格两个人就站在那里,互相看着对方,一句话不说。

我说,这么大热的天,都别傻站着了,都快晒成干了,找个地方喝点什么吧。

九月瞪了我一眼说,那还用你说嘛!我吓了一跳,心想这是什么人啊。

米格说,也是,咱们喝点什么吧,我请客。

九月笑了,立刻换上一种很温和的语调说好啊。于是我又吓了一跳,原来女人是可以这么善变的。九月四处瞧了瞧,指着附近的一家冷饮说,去那儿。

进门的时候,我和米格同时看了一眼那家冷饮厅的牌子:一块很大很不规则的原木,表面粗糙不堪,涂着深褐色,上面写着两个黑色的大字——离殇。

我笑,这家冷饮厅竟然这么有情调。

冷饮厅里,没有多少人,很安静,到处弥漫着淡淡的清香,四处的墙壁也是深褐色的,挂着一些风格很淡的油画。米格一直看着四周,笑着。我找了一个位子坐了下来,对面可以透过茶色的玻璃看见西联的繁华。九月坐在我的对面,米格坐在我的身边。

九月说我喝咖啡,米格想了想说我也来咖啡吧。然后他俩齐刷刷地看着我,问我要什么。我说我才没你们这么有病大热天喝这个,我要可乐!九月说你说谁呢,你才有病呢。米格说好了好了,不要吵了。

东西上来了,米格和九月的咖啡,我的可乐。九月对服务员浅浅笑了一下,说谢谢。

我一边喝着加冰的可乐一边笑眯眯地看着九月用勺子在杯里一圈圈地搅着咖啡,她看见了,瞪着我说你看我干吗!我说不行么,她说不行,我说不行我也看。九月仍在搅着,我说别在那儿搅了,装什么淑女啊。她生气了,一拍桌子瞪着眼睛说装淑女不让啊!周围角落里的人都把目光向我们这裏投来……

米格在旁边,呷了一小口咖啡,满眼迷惘地望着玻璃外的街道轻轻说,小点声。九月听了,闭上了嘴,愤愤地看着我,撅着嘴的样子特别有意思。我笑,向她挑了挑眉毛。

米格,你的文章怎么写得这么好啊,我很喜欢看的,真的!

哦。

我最喜欢那篇《天亮,我们一起长大》,写得太棒了,我看了两遍呢,特别有感觉,你是怎么写的啊?

哦,就是那么写的呗。

我怎么每次在网上见你你都在写文章啊,你天天在写吗?

嗯。

你好厉害啊,那你说我为什么就写不到你那么好呢。

不知道。

呵呵……对了,你叫什么名字啊?

米格。

哎呀,不是这个,我是问你的真名叫什么。

米格。

原来你就叫米格啊,我还以为那是你的笔名呢。米格,米格……嗯,很好听啊……

米格一直看着外面郁郁葱葱的叶子,安静地笑。

米格你怎么不说话啦?

啊,是么,没有啊。

我在一旁一直盯着九月那张好看的脸,从刚开始的精神饱满渐渐开始尴尬,消沉了,而我在一旁笑得都要倒下了。基本上每个和米格不熟的人和他聊天都会这样,因为与他聊天是一件很需要耐心的事,跟他说十句,他回一句。对他这样我们几个弟兄早已经习惯了,却可怜了九月。

米格现在在想什么呢,茶色玻璃遮盖的天,多了一丝忧郁。

米格又开始了长时间的沉默,九月的脸色越来越难看了,阴森得吓人,而米格的眼睛里依然是无尽的迷惘。

我看着她的样子,笑了,说被晒了吧。

九月说你少在那儿幸灾乐祸的!我说,干吗把气撒在我的身上啊……

九月不说话了,低头,继续搅动着自己的咖啡,端起来,喝了一小口。

其实她安静的样子还是很漂亮的,这是我第一次这么近距离这么清晰地看着她。她低头的样子,水一样的眼睛一眨一眨的,还有她的脸蛋,都是那么好看。可惜了,脾气那么坏。

然而她对米格是那么温柔,这小子却还什么都不知道呢。

九月觉得,和米格聊天很没有意思,然后就开始跟我拌嘴,她说一句我顶一句,吵得不亦乐乎。

闹够了我们走出离殇,站在街上,又重新回到了喧嚣和燥热。米格出来后就一直看着身后的牌子,那两个大大的“离殇”……

九月回头看米格,只说了一句,我要回家了,米格哦了一声。

我对米格说,你小子也不送送她!米格说,她也没说要我送,我说你这孩子已经没发展了,人家没说你就不会主动送一送啊。米格想了想,说,有道理。

一回身,见九月已经走得很远了。

我带着米格追上她,说,我们送你回去吧!九月看着我俩,说,行。

我们并肩走在路上,路旁郁郁葱葱的树,竞相展示着自己的繁华。我们走进树荫,走出,又走进另一个树荫……

九月对我说,你就是宇多吧。

我说,对啊,你怎么知道。

九月说,米格在网上经常跟我说你的,他说有一个朋友,叫宇多,整天跟他在一起。我笑笑说是么,算这小子有良心,米格白我。

九月说,他这人怎么这样啊,看着傻呵呵的。我扫了一眼米格,说我也不知道,打小就这样,智商有问题。

她笑了,也回过头,很奇怪地看着米格,像见了三条腿的蛤蟆。

米格好像发觉了我们在看他,瞪大了眼睛用很莫名的目光看着我们。

九月笑出了声来。

九月说,真佩服你,能忍他这么久,我得意地说,你才知道我厉害啊。

她说,呸,真不要脸!我笑,笑声震落了两片叶子,落在了米格的身上……

我说,那天你迟到,跑得是真快啊,飕飕的像兔子似的。

九月说,你那天傻笑什么啊?

我说,笑你有意思呗。

她瞄了我一眼说,有病。

一路上,我一直看着身边的九月,看她笑,看她骂我的样子,还有她长长的辫子。

米格把手插在兜里,看看我们,看看天,也在笑。

到九月家时,才发现原来她家离我、离米格的家不远。我说,我们家也住在这附近,说完指了指我家的方向给她看。九月哦了一声,轻声对米格说我回去了,米格没有说话。她紧接着跟米格说再见,米格还没有说话。

我随即笑着应和道:“再见。”谁知九月对我凶巴巴地说,又没跟你再见,说完一扭头走了。

又碰一鼻子灰,这人怎么这样啊。我看看身边的米格,他正看着远处街的尽头出神,我给了他一拳说回家啦。米格摸着被我打的地方不满地看着我说,使那么大劲干什么。

我和米格踩着被阳光晒得快要裂开的柏油路向家里走去,迎面吹来的风,竟然也是热的。

到我家楼下,我对米格说,去我家待会儿?米格说不了,还有篇文章没写完。

打开门,立刻感受到家里清凉的冷气。

QQ里包子的头像疯狂地跳动着,我点开,是一长串的留言:“宇多你干什么呢?”“在不在?”“说话啊!”“你奶奶的,赶紧给我死出来。”“好,你就给我装狗啊!”……

我吓了一跳,忙掏出手机给包子打电话。

刚刚接通就是包子的号叫,还好我早有准备把手机远离了耳朵。呵呵,每每包子这样时,大都是从失恋的阴影中解脱了出来。

喂,宇多,你俩今天干什么去了?

陪米格见一个网友啊。

那怎么不带我去呢。

你不是失恋么,带你去怕你自卑。

哎呀,我就在家郁闷了一小下,男人么,怎么能被这点小事吓倒呢,跟双喜同志比起来,我还差得很远……

得了得了,你歇会吧你。包子,你猜猜米格的那个网友是谁?

我上哪儿猜去啊。

猜猜猜猜,跟你有关。

不能……不能是小佳吧?

哎呀,不是,是小佳一朋友,就是那个七班的那个,头发挺长的。

啊,我想起来了,挺好看的那个。对了,她说我什么没有啊?

说了,说你挺彪的。

不能吧,没说我和小佳的事吗?

没有。包子你能不能有点出息了,怎么跟个老太太似的呢。

你奶奶的,给我老实点!宇多,我一定得把小佳弄到手,要不我……

你有没有前途了啊,歇会行不,我们陪你丢不起那人啊。

好,宇多,我今天终于算是彻底认识你是什么样的人了,你就这样啊,我记住你了。

算了,我不管了,爱怎么着怎么着吧。我不跟你说了,挂了啊。

哎,别啊……

挂下电话后我一直在笑,包子这小子,真是。

站在窗前,眺望,可以看见米格的家,看见他坐在电脑旁,安静地写着文章,远远地,好像能闻到他屋里飘出的淡淡的咖啡香,还有朴树召唤般的声音,一遍遍,一遍遍。

在网上和那些人聊了一会儿,无非问问这个在哪儿呢,对方不是说在家就是在网吧,然后我再发去一个“呵呵”表示应和,就再不说话了。不久后,QQ里就只剩下米格了。

我伸了一个懒腰,上网没意思,站起身,去床上躺着。

闭上眼睛,立刻浮现出了一个影子——九月,忽隐忽现。

我立刻睁开眼睛,她的影子散去了,等再次闭上眼睛时,她又出现了,挥之不去。她笑,她瞪眼睛,她好看的脸蛋,长长的辫子,都完完整整地映现出来。我一下子坐了起来,自己这是怎么了。

外面的天,昏暗下来。

无聊的很,便掏出手机,拨通了米格的号码……

喂,米格啊,是我。

哦,什么事啊?

没什么,闲着没事。你干什么呢?

写文章呢,九月都烦死我了。

她也在啊,正好,你把她QQ号给我,我帮你把她缠住。

行,你上吧,我把她号给你发去了。

我从床上跳下来,坐到电脑旁边,看见米格的头像在跳动。找到九月的号,头像是个长头发的女孩子,安然地闭着眼睛。她的网名,也叫九月。我把她加为好友,不一会儿,她也发来加为好友的申请。

——小MM,这么晚还一个人上网啊,小心大灰狼咬你PP哦!

——啊,是吗?不过大灰狼没有,色狼倒是有一条。

——哦?色狼?在哪里呀?不会是说我呢吧……

——算你有自知之明。

——哎呀,也不是啦,刚才跟我聊的那几个MM都这么夸我!

——你脸皮真厚啊。

——厚吗,我怎么没觉得呢。

——没觉得啊,你去拿一根针扎扎试试,看能不能扎出血。

——扎完了,针弯了,没出血啊。

——哇,这么厚啊……

——嘿嘿,那当然了,五角大楼跟我的脸比起来可差远了。

——郁闷,你加我干什么啊?

——不干什么,看你好玩不行吗?

——切。

——切什么切,不许切!

——就切。

——不许切!

——就切就切,我喜欢切,你管不着!

——怎么管不着,能管得着。

——你是我什么人啊你就管我,你又不是我妈。

——我是你相公啊,怎么不能管了?

——谁说的,你不是。

——哎呀,这简单啊,你做了我娘子不就是了嘛。

——你……我不做!

——做了又不能亏待你,这事就这么定了,娘子乖,叫相公。

——不叫。

——不叫不乖,叫了好处大大地,叫了有糖吃!

——啊……救命啊……

——喊吧喊吧,喊了也没有人来救你。

——你好烦人哪!

——是吗,你相公在你心目中就这形象啊。其实我这人挺好,你以后跟我时间长了就知道了,我可不是一般的烦人。

我坐在电脑旁,一直在傻笑,嘴没合拢过。就这样我和九月在网上你一句我一句地聊了整整一夜,这小丫头,真是有意思。

<p/><h3 class="center">(六)</h3>

包子打电话过来说初一的小屁孩们已经开始军训了,让我和米格来阅兵,子滕和小米都在。

和米格到学校时,见他们都坐在草坪那里,嘻嘻哈哈,有说有笑。我们走过去,包子说怎么才来啊,子滕对我们点了点头,算是打招呼了,他身边的小米,看着我们,笑了一下。小米今天穿得很漂亮,淡蓝色的长裙,很适合她。包子就不一样了,还是那么不伦不类,像个流氓。

操场上,一群初一新生都在毒辣的阳光底下晒着站队列,不许动一下,如果有动的,教官上去冲屁股就是一脚。突然想起我们上初一那会儿,也军训,我和米格聪明,到医院随便找了个医生塞了二十块钱就开了两张病毒性痢疾的病单,然后大摇大摆地跟双喜请假,双喜看了看病单看了看我们,说回家歇着吧,好好休息。于是军训那半个月,我和米格躺在充满冷气的房间里,悠闲自在。军训了几天后,包子和子滕来我家探望我们的病情,见我们俩悠哉游哉的样子当时就急了,说你俩在家里舒舒服服猫着让我俩在学校受罪,太缺德了!我们看了看包子,人真瘦了一大圈,也黑了不少,子滕也造得没精打采的,看来这军训还真不是人遭的罪。

包子说不行我也得去医院开个病危通知单了,问子滕去不去,子滕说我可不去。然而第二天双喜就把电话打了过来叫我们赶紧去军训,原来包子的病单被双喜看穿了,那小子找个骨科大夫开了个脚脖子扭伤的证明,找双喜请假时装得挺像,一瘸一拐的,可双喜那边通过后他一时激动基本上是飞出学校的……于是在每天上午军训完后,我们仨单独在操场上站了一下午。

包子指着那群初一的小孩说这站的是什么玩意,哪有咱们当年站得直。

米格说,不说话没人把你当哑巴卖了。

子滕和小米俩人眉目传着情,传来传去格外热乎。包子在旁边看着,心裏不知道多酸了,说你俩轻点,都电到我了。子滕说包子不要嫉妒,找小佳去啊。我和米格都笑了。

包子很是郁闷,说子滕你小子怎么哪壶不开提哪壶啊。

小米笑出了声来,但立刻把嘴捂上了。

包子站起身,坐到小米的另一侧,坏笑了一下。包子说,小米啊,你不知道啊,子滕这小子,八岁还尿床呢!小米笑了说是吗我怎么不知道啊。包子说,这事他还能跟你说?也就我吧。子滕说别老把你的光荣历史往我脑袋上扣,到底是谁在幼儿园尿床经常被罚站?米格接了一句:是包子。

小米很奇怪地看着包子。

包子说这事咱先不说,子滕小时候的坏事多着呢,什么用剪刀剪女生辫子,掀女生裙子,没事在人家女生脸上亲一下,哎呀反正可多了。小米你不知道啊,子滕小时候啊,每次考试都鼻涕往袖子上一蹭伸出手跟我说借我抄抄呗,你说他也不嫌丢人。还有,他小时候不听话,一天被他妈揍八遍……

包子滔滔不绝地讲着子滕的罪行,小米瞪大了眼睛认真地听着,笑得嘴都合不拢了。

最后,包子跟小米说,小米啊,我看你还是另找个好人家得了,跟这小子真委屈你了。子滕在旁边,看着包子,脸都绿了。我笑,说行了子滕别生气了,包子受刺|激了。

米格说,包子我给你留点面子,实话我们就不说了。

小米笑倒下了……

包子不说话了,说行,你们就合伙攻击我吧,说完扭过头继续看初一小孩军训。

他们开始绕着操场一遍遍训练行进走,教官一二一的口号喊得震天响。包子说,学校真他妈没人性,迫害完咱们也就算了,现在还来残害祖国美好的下一代,丧尽天良啊。

我们各忙各的,米格抬头望天,我闭着眼睛把身子靠在树上休息,子滕和小米在一起讲着似乎永远也讲不完的情话,谁也不理包子。

阳光透过密密的叶子的空隙星星点点地洒在我们身上,风掠起我们的衣襟,伴着草香,还有我们身上的味道。头上的天,好蓝好蓝,还有那阳光,也好晃眼睛。

回到家里,在网上跟九月吵架。

老妈站在我旁边,跟我说宇多啊,都上初三了,也该收收心了,别老整天想着玩,也学学习啊。你看看我们单位你赵姨家的孩子,就非常用功,天天学到十二点多。我说哎呀就他的分,我扣掉一百分都比他高呢。我妈说但是人家勤奋啊,你瞧瞧你,天天不学习,早晚有一天被人家撵过去。我说,妈,等他撵过去再说啊。

我妈没电了,直用手指头戳我的脑袋。

我妈和米格妈一直对我和米格成天不学习却有那么漂亮的分数感到质疑,但我们的分数也是让她们自豪的,是她们炫耀的资本。我妈说这样挺不公平的,别的孩子拼吐血都打不上的分我俩轻松就打过了。这点也是老师们质疑的,可是分数摆在那儿呢,他们说不出什么来,所以我们俩可以心安理得地不写作业只要过了他们给我们定下的分数线就行。

语文课上,双喜站在讲台前面讲着第六单元的古词,手舞足蹈的样子像只猴子。

讲到苏轼的《江城子·密州出猎》时,双喜说,这是豪放派的代表作,你们慢慢品读,就会发现写的特别有味道,然后我们若有所思地一遍遍吟了起来。读了一会后,双喜把包子叫起来谈一谈对这首词的看法。

包子说这词读起来是感到很开阔,立意也很新,不过读诗词要从多方面去考虑,这才能看见里边实质的东西。双喜一听来了精神马上说那你说怎么个从多方面考虑法呢?

包子说,你看这词的背景,当时苏轼是被贬作一个类似于县级市的市长那样的官,穷得叮当响,怎么能“锦帽貂裘”呢,很不现实嘛,其实也就是大棉袄大狗皮帽子。再看这句“千骑卷平冈”,一个小县级市能有多少人啊,其实也就去了五六个老干部骑匹老马凑凑热闹。还有“亲射虎,看孙郎”这句,苏轼当时都老得不行了,老骨头一把的跟人家孙权比射老虎干什么啊,再说了,就我这体格射个老虎都困难呢,何况他了,其实就是射了一只小白兔,到底射没射中词里没提。最气人的是“西北望,射天狼”这句,教参里非说表达词人报国的雄心壮志,你说人家苏轼既然都被贬官了说明他跟领导的人际关系搞得不好,你连领导马屁都拍不好还谈什么报国啊,人家用不用你还是个问题呢……

然后包子不做声了,良久,双喜说,完啦?包子说,完啦。

双喜撇出来一句话:思维畸形。

我们都笑了。

双喜继续讲课,刷刷刷一会儿把十首词全讲完了。双喜讲课总是这样,雷厉风行的,从不磨蹭。双喜说,好了这十首词讲完了,你们回去背一下,注意要会默写,字别写错了。看看表,还有十五分钟才下课,于是双喜就趴在讲台上跟我们胡侃。

三句话不离老本行,双喜随便一扯就把话题扯到他的个人问题上来了。

双喜说,你们说老师我,不错吧?

我们说,还行吧。

双喜抬手摸了摸自己的小刺猬头,叹了口气,说咱一表人才,没人要,太可惜了。

包子说,老师,吹牛要注意场合,我们这上课呢……

双喜说,你小子给我歇会。

双喜又换了个造型,背靠着黑板,看着外面的天感慨道:哎,我命不犯桃花……

下课铃响了,双喜拿着书出去了,一步三叹。不行了,双喜愁死我们了。

包子蹿到子滕面前,递给他一封信说给小佳送去。我说哥们你还追啊,包子信誓旦旦地说那怎么了,我可是认真的!我笑了说你哪次不是认真的啊。米格把信从子滕手里拿过来说我来看看包子又写什么歪诗了,打开后米格叫了一声,说包子你抄我的文章!包子鄙视地瞅着米格说,你急什么,我这不看你写得好么,就摘了几句,天下文章一大抄嘛。米格无语。

突然,子滕捂着肚子说不行,我得去厕所。然后把包子的信塞到我手里说宇多,你送吧,说完就跑了出去。

我瞄了一眼包子,包子说宇多,你将就点,为了兄弟的终身大事,不能含糊啊。

我看米格,米格说,走吧。

到四班找小佳,她班同学说她出去了,于是我们去操场找。操场上,初一小孩还在军训,一帮初三的女生围着看,跟在动物园参观动物似的,想想我们初一时也是被这么参观的。

这时一个声音从远处传来:米格!

我们转身望去,见九月在那里又蹦又跳地向我们招手,很高兴的样子。我看着她,笑。

她颠颠地向我们跑来说你们干什么去啊,我说,替我班包子送情书。

啊,是给小佳的吧。

你怎么知道的?

哎呀,你班包子的事啊,我们都知道了。他写的诗小佳看完就撕了。

是吗,这小子有没有戏啊?

有什么戏啊,根本不可能。

我看米格,米格笑了一下。我说得了,看这小子造化了,小佳在哪儿呢,我把包子的信给她。九月说你把信给我吧,一会儿我看见小佳再给她,我说行,把信给了九月。

九月看了看米格,抬脚狠狠地踩了米格一脚。米格说你干什么啊。

九月对米格说,你见我怎么不说话啊?米格说,我不知道说什么啊。九月说什么没什么可说的,以后见到我必须问好。看你要再见我不说话,我就打死你!米格不说话。九月推了米格一下说你听见没有啊,米格说,哦。

我说,你别老欺负米格。九月说,我愿意!紧接着又踢了米格一脚。米格很无奈地看着九月。

我伸出手,衝着九月的脑袋上狠弹了一下,九月哎呀地叫了一声。揉着脑袋撅着嘴说宇多你干什么啊。我笑,说替米格打你。九月举手就要打我,我一把抓住她的手腕,她动弹不了了,我说你就这点小力气吧,我可不惯着你。

九月鬼叫着说哎呀你轻点,给我捏疼了!我忙松开手,她趁机在我脑袋上打了一下,然后跑开了。

看着她远去的背影,我说,你别给我跑!

米格在我旁边,笑。我也笑了,眯起眼睛。

回到班里时,包子忙凑过来问怎么样了。我说没见到小佳,把信给她朋友了,人家说了,你没戏。

包子听后,不说话了,低头装深沉,我和米格就站那看着他。

深沉了好半天,包子终于丢出来一句话:面对尖锐的社会舆论,只有勇敢面对的,才是真正的勇者,而我……

没等他说完,我们就一哄而散。

永刚进来时,依旧春风满面,估计仍沉浸在快要当爹的喜悦中呢。站在讲台上笑了好一会,说,上课。

这节课学的是拉瓦锡的空气成分测定的实验,永刚站在前面吐沫星子横飞地讲着当时拉瓦锡是如何把一大堆水银放在炉子上烤十二天直至变红的,然后从下面掏出一大堆东西来给我们再现一下这个实验,我们来了兴趣。

永刚拿着一个试管一边检查它的气密性一边自言自语地感慨:“哎呀,化学这个东西,就是有意思。”

我们听了,全用很奇怪的眼光瞅着永刚,跟看怪物似的。

永刚说,学化学比你们学的那个什么数学有用得多。数学那个玩意翻过来调过去就是那十个阿拉伯数字,你加我我减你的,再就画个正方形、画个三角形叫你求这个多长那个多长,没意义,没有化学这样丰富。我就见到过一道数学题,说是一个水池子,这个管子放水,那个管子灌水,问多长时间灌满,你说出题这人脑袋是不是灌水了,没事闲的。由此可见,搞数学的人,不是傻子,就是疯子。

这时有几个小气泡从导管口冒出,永刚看了看说还行,不漏气。然后点燃一块红磷扔进了试管里,塞上塞子,顿时试管里充满了白烟。他说,这个夹子得等到试管恢复到室温后再打开,不然红磷燃烧放热里边的空气膨胀,进来的水就不足五分之一了。我们低头,把他的话记在书上。

永刚继续接着刚才的话题说,学数学的人,都是傻子,就说你们老高吧,从小就跟我是初中同学,一起上的高中,大学。他啊,就成天做数学题,感觉自己还挺高尚的,竟然瞧不起我们学化学的,到最后考试时,不还得照我抄嘛!有句话不是这么说的嘛,理数不分家,全靠化学拉。就是说你学好了化学,数学物理那些东西就全通了。

——老师,以后我们就学化学了!

永刚笑了,说其实我也不是逼着你们学化学,在学习化学之余呢,也要抽空看看语文啊英语什么的,现在上面不是提倡那个全面发展嘛。你不能总把精力全放在化学上,化学再有意思也不能天天学啊,每天抽出两三个小时的时间就够了,至于数学,学不学,都没什么意义。

我就一直不明白,永刚怎么就和我们老高有这么大的仇。

米格一直看着他的笔在指间飞快地转着,突然掉了,落在桌子上,啪的一声……

放学铃响了,班里的人站起身,纷纷往出走。

饭馆里,我和米格坐在角落的桌子边上,等着包子和子滕买饭回来。

这时,我看见九月和几个女生端着盘子进来了,其中有小佳。九月见到我,瞪了我一眼,然后仰着头坐到了我们身后的位子上,坐下时,她故意用肘子狠打了我一下。我回头愤愤地瞅她,她很得意地看了我一眼。

包子和子滕也端着盘子回来了,子滕把盛得满的一盘给了米格,另一盘多些的给了我,自己留最少的一盘。包子见自己盘里的菜比米格的少,就把自己的和米格的调换了一下。米格笑了一下,没说什么。突然包子看见了对面的小佳,立刻来了精神,叫了一声小佳的名字,很大声地。

屋里的人都瞅包子,我们赶紧低头吃饭……

包子大摇大摆地端着盘子坐到九月她们那桌,小佳的旁边。

小佳没理包子,只白了他一眼,身子向旁边移了移。

谁知包子又不知廉耻地向小佳那里移了移,看着她嘿嘿地傻乐。小佳噌地站起身,把勺子摔在桌子上,扭身走了。包子说,小佳你别走啊!这下刚才没瞅包子的人都扭头看包子了……

九月站起身说,你能不能不老缠着小佳啊,人家不喜欢你你就死了心算了!

坏了坏了,这下可丢大人了,我们把头压得更低了,使劲往嘴裏扒着饭。

包子站在那里,低着头,一句话不说。

我们都回头看包子,见他的表情阴森得吓人。我说这下包子是真受打击了,说完我们三个站起身,把包子往门外拽……

出了饭馆后我们围着包子看,包子突然说你们看我干什么。我吓了一跳,见包子又恢复了平时的样子,才开口说你小子刚才阴着个脸干什么啊,吓死我们了。

包子笑了,小声对我说,当时人那么多看着不好收场,所以装一下深沉。

我抬起拳头给了包子一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