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急……”赵老太太干笑一声,“这不是,想让她早点进宫帮衬你吗?”
“本宫在宫里头好好儿的,用得着人帮衬?”赵嫣容冷笑了一声,看着赵老太太,“您别是想着让清容进宫来,以后让本宫将这后位也送给她吧。”
“这哪能呢哪能呢!”赵老太太听她这样说话,吓得连连摇手,“你们都是我的亲孙女,再怎么清容也不敢起这种念头。她真的是进宫来帮你的。”
赵嫣容笑了两声,意味深长地看着她。
“也不是不能让她进来,不过嘛……”
“不过什么?”没想到皇后居然这样痛快就答应下来。早知道这样,当初她就应该直接进宫来找嫣容,而不是让那个打一棒子都闷不出一个屁来的媳妇传话。那女人如今带着婉容躲去冠军侯府了,还撺掇着裴侯见天派人上门折辱她。若不是因着她的身份不同,她早就让儿子将这贱|妇给休了。赵老太太愤愤地想。
“宫里不是寻常人想进就进的地方。”赵嫣容没去看老太太倏尔明亮的眼睛,只是用长长的指甲拨着茶碗里泡开的茶叶,低着头说,“清容的生母只是个姨娘,是妾室。父亲不是勋贵又不是世家,不经过正经的选秀入宫,以清容这样的出身是没办法立刻给位份的。”
赵老太太将皇后的话在脑子里过了两遍,才明白皇后这话里话外的意思。
赵清容入宫可以,但入宫为妃是不行的。
“为什么?”
赵老太太对皇后这话觉得颇为费解。她这大孙女是高高在上的皇后娘娘,亲妹子入宫难道还不能封个妃?
“嫡庶有别,贵贱有分。”皇后娘娘轻启朱唇,“祖母,这是规矩。”
得了皇后准信儿的赵老太太一回到赵家,便将赵逢春和段氏招到屋里连夜商议。
“娘娘这是故意贬咱们家清容呢!”段氏一听老太太从宫里得来的话就跳了起来,“什么规矩?她是皇后娘娘,自己个儿亲妹妹要是入宫不能为妃那能当什么?当个伺候人的宫女?这不是自己打自己嘴巴子吗?老爷,您得再进宫一趟,跟娘娘说清楚了。清容并不是外人,而是她的亲妹妹。哪有姐姐当皇后让妹妹当下人这个理?再说了,咱们清容进宫是帮衬自家姐妹的,又不是要对她怎么样,她不挺着也就算了,怎么可以做出这么让人难堪的决定?”
赵逢春不是他那没见过世面的老娘,也不是眼中只有后宅权力只有正妻位子的段氏。他在朝中摸爬滚打了多年,沾着世家勋贵的骄气儿已久,最是明白这等级规矩的厉害。
赵清容是妾室所出的庶女,这是事实。
未经选秀入宫,这也将会是事实。
皇上若是在勋贵家里抬妃子进去,当然没话说,可是他家不是勋贵,裴氏也没将赵清容记到自己名下去,这嫡庶的差别就成了横亘在赵清容富贵荣华之路上的一道大沟。
赵清容可以入宫,但进宫便只能是当宫女。
好一点的,不过是当个有品级的宫中女官。
进,还是不进?
这是现在摆在赵家人面前的一个难题。
段氏舍不得女儿入宫去做伺候人的活儿,赵老太太虽舍不得,但她另有想头。
“嫣丫头现下是皇后,在宫里头除了太后娘娘就是这个。”赵老太太将拇指竖起来比着,“这上上下下,里里外外,谁不得敬着她,怕着她。咱们清丫头进去了虽说刚开始只是个宫女,但有她姐姐这身份摆着,凭谁也不敢难为咱们。那些没卵蛋的小子还敢指使咱们家清容做活不成?等人进去了,皇后给安排着让皇上见一面,皇上必定喜欢。说不定立刻就能承了圣宠,不拘是美人还是嫔,先给个位份当上主子,再过些日子,清容生下个龙子凤女的,也就能名正言顺地当娘娘了。”
“娘啊,话虽然这么说,可是我瞧着皇后娘娘跟以前大不相同了,您说她真能照看着她妹妹,让她妹妹有机会跟皇上亲近?”段氏想起上回在宫里的遭遇,这脸就隐隐作疼。她活这么大,也是头一回被人掌嘴,那种疼痛和屈辱能跟着她一辈子。
赵清容是她唯一的女儿,疼得跟命根子似的。若是皇后娘娘不念着姐妹情份,不但不帮反而刁难迫害,那她以后的日子要怎么熬?
“那哪能啊!”赵老太太满是褶子的脸上闪过一丝不安来。她在昭阳殿打碎了御赐宝贝茶杯的事还没敢跟儿子媳妇说,“嫣丫头是个重情义的,她是咱们赵家的女儿,哪有不帮自己家的妹子反去帮外人的道理?”赵老太太觉得自己犯了杀头的罪皇后都能想办法帮她遮掩去向皇帝求情,不管皇后对别人如何,对她还是一个头的(全心全意)。
“就是清丫头要委屈些,得放下身段先进宫熬着。”
赵逢春心里百转千回着,他不是那个没见过大场面的老太太,别人说什么就能信什么。以他在官场上摸爬滚打近二十年的经验,他早就觉察出女儿对赵家态度上的变化。
上次进宫,就被她狠狠打了一巴掌,到现在他都还没缓过劲儿来。
皇后的每句话都依着规矩,每一分处置都循着规矩。这样的女儿没人能挑得出毛病,但法理不外乎人情,很多规矩在某些时候其实也是可以不受约束的。
只要她想,她愿意,那些违了的规矩就都不是事。
但她没有!
她抠死了规矩,就是要打段氏和清容的脸,就是要让他下不来面子。
赵嫣容这是对他有怨,对段氏母女有恨啊!
这是赵逢春想了很久之后得出的肯定结论。也不知道上次裴氏进宫都跟她说了什么,让她与自己这样生分,连亲父的颜面也不给分毫。
想到裴氏,赵逢春就一阵烦躁。
她带着婉容离开家里已近十日,其间他亲自去过冠军侯府好几趟,都被侯府门上的家将给拦了。那些家将个个膀阔腰圆,都是军伍中的老兵,一瞪眼,身上就散发出杀过人才会有的让人生畏的戾气来。
裴氏不肯回来,裴宜又见天叫人来府里训话,赵逢春已经快被怒气冲炸了。
就裴宜那副短命鬼相,指不定哪天就死了。冠军侯连个子嗣都没有,哪天裴宜不在了,冠军侯府也就散了。他还有个屁靠山!
赵清容是他眼下最佳的筹码。只要她能进宫,得了圣宠,那他的官职地位便无人能撼。就算裴家倒了,他赵逢春照样可以凭着国丈的身份在朝中混得风生水起。
要不要拼一把?赵逢春面目有些狰狞,手指头绞得咯咯响。
到底要不要把女儿送进宫里冒这个险?
他正纠结着,就听门外头响起一个清脆骄傲的声音:“你们别商量了,我愿意进宫。”
门帘儿一挑,赵清容婷婷袅袅走了进来。
“我的肉儿啊。”段氏一见是宝贝女儿,连忙拉到怀里,“你可想清楚了,你现下进宫可当不成娘娘。”
“怕什么?”赵清容不屑地笑了一声,“姨娘觉得以我的容貌才智,在宫里还会落入下风?”
段氏捂着胸口说:“可是姨娘又怎么舍得你进去受那份苦哟。”
“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赵清容自信满满,“我也用不着姐姐多照拂,她将我引进宫中,见到皇上就行,其他的事交与上天来定。若她那样的才貌都能得皇上喜欢,我还发什么愁?”赵清容以袖掩唇笑了起来,“姨娘只管宽心在家里侍奉祖母,照顾父亲。我定会帮您挣个诰命回来,也免得日日受别人的欺压。”
赵逢春皱了皱眉头。
“正是!”赵老太太被孙女的自信感染,猛地一拍床沿,“等你得了宠,给你姨娘要来诰封,她就不是那低人一等的奴婢,也就可以扬眉吐气了。”
赵清容含笑点头,心中却是另有打算。
等到了那一天,自己必要将姐姐拖下来!她样样不如自己,不过占了个嫡出的名头,有个县主封号的生母,便凡事压过她一头。等她得了机会,她定要施展手段,将皇帝的心全都收到自己这儿,将姐姐狠狠踩下去。再让父亲休了裴氏,扶自己的生母为正室。
赵清容被自己深远的打算和远大的目标感动了,她觉得浑身充满了力量和勇气,仿佛只要自己一伸手,这满天的星斗全都尽在掌握。
就在她沉浸于美好的幻想并对未来进行积极打算之际,皇后娘娘从宫里派了人过来。
“娘娘说了,二小姐进宫代表着赵家的体面,也是皇后娘娘的体面。到五月初五浴兰节,宫里正好要进一批人,二小姐就在那时候进宫。”昭阳殿里出来的嬷嬷身上带着天然的冷傲,虽然说话客气,但眼睛都不带看人的,说话的内容亲切但态度疏离。
“宫里一行一步,一言一笑都有规矩,二小姐不是宗室或勋贵世家的小姐,平素习的礼仪只怕不足……”
赵逢春忙陪着笑插话道:“这孩子自小就学着规矩呢,娘娘勿需担心。”
那嬷嬷瞪了他一眼,他说的话仿佛空气,人家嬷嬷压根就没放在心上:“宫里的规矩和你们日常起居的规矩差别之大根本不是像您府上这种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小姐所能体会的。离着浴兰节只剩一个月,虽说时间太紧,但老身受娘娘关照,再三叮嘱务必要让二小姐能在入宫之前学好规矩,上头既然有命,咱们拼死也得办成了。”
嬷嬷说完了一拍手,从她身后转出四个膀大腰圆的宫女来,另有两名身着软甲的内卫俏然出列。
“劳赵大人在内宅里单辟一个院子,娘娘有令,要在赵府对二小姐进行……进行……那个……”老嬷嬷想了半天,才把那个词给想起来,“封闭培训!内宅封门,除了宫里教规矩的嬷嬷和女官们,这院子一律不许人进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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