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妻两个厮磨了半天,一起用了午膳,抱在一起美美地睡了个晌觉。下午李睿还要进政事堂,拿水洗了把脸,穿戴齐整了就要走,赵嫣容拉住了他说:“晚上您直接去永福宫吧,别来这儿了。”
李睿闻言一怔:“这是为何?”
赵嫣容便将她在长乐宫里的事简单说了说。太后如何刁难皇后,李睿是听内侍传来消息的,但还真没听到皇后要让他去永福宫这个茬。
他又不是什么器物,居然被人这样推来推去!他爱在哪儿就在哪儿,凭什么他睡哪个女人还要有人来管?
太后管得实在太宽!李睿心头不快,只哼了一声说:“那就让她等着去吧。”说完抬腿又要走。
却被皇后拽着,没走成。
“又怎么了?”
李睿回身,见着妻子撅着嘴,一脸哀怨地看着他说:“您就不能体谅体谅我的难处?以为我乐意把您推到别的宫里头去?上回秦少监也跟您说过,您这样单宠着我一个只会给我招来祸患。这些日子您哪儿也不去,就在我这昭阳殿里待着,宫里四下早就有言语了。太后不过是把别人的心思说出来,您当只有端妃一个人旱着渴着?这宫院里头有名有份的妃嫔十好几个,哪个不想着你去睡一晚上的?”
李睿皱着眉头颇有些不耐。
“谁想着朕朕就得去睡谁吗?天底下哪有这样的道理?难不成你让朕把所有女人都排好日子,一个个都睡过去?”
赵嫣容连连点头说:“是啊是啊,不是,妾身不是让你一个个都睡过去,天底下哪有这样的道理?可是太后已经将我说成是个妒妇,死扒着您不许您去睡别的女人。您没皇子就全成我的错了。谁叫您是皇帝呢?谁让您现在只有三个公主呢?拿子嗣这顶大帽来压人,就算是妾身也扛不住啊。”
“那你就能眼睁睁看朕去睡别的女人?”李睿睁圆双目看着他说,“别说你一点醋劲儿也没有,乐见其成?”
赵嫣容要真说乐见其成,估计李睿疯起来能掐死她。蜜月期里的男女,脑子全被多巴胺[注1]控制着,真的就是干柴烈火一点就着的。赵嫣容见李睿急头白脸就像只炸了毛的猫,赶紧给喵大爷去顺毛挠下巴。
“那哪能呢?”她眼圈儿一红,将身子半扭过去,只留给李睿一个侧脸,语音里带着一丝哽咽,“妾身恨不得跟您时刻不离,每回一想着您是大齐天子,不能是我一个人的,心里又是骄傲又是难过。这话我谁也不能说去,说出去让人听了就会说我不贤德,不配当您的妻子。可是不说不代表不想啊!”
李睿双眉舒展开,继续听他的小妻子抱怨。
“要说乐意看自己男人去睡别的女人,那就是胡扯。”赵嫣容把眼角揉得通红,这才转过身,又嗔带怨地看着他说,“会说这种话的,那都是心里没自家男人的。反正我就是不贤德,虽然您去别的女人那里我管不着,对外头还要摆出一副大度的样子来,但要让我给您安排别的女人侍寝,我怎么也做不到!”
李睿冲她招招手:“来,嫣容,过来。”
赵嫣容抿着嘴,忸忸捏捏地凑过去,被他一把抱在怀里头。
“既然这样,还要朕去端妃那里?”他爱怜地点了点皇后小巧的鼻尖。
“去归去,要堵那些人的嘴嘛,就得去。”赵嫣容蹙着眉,凶巴巴地看着他,“但是不许碰她!要让我知道你睡了她,我跟你没完!”
满天阴云立散,转眼又是艳阳晴空。
李睿笑得牙都露了出来,雪白整齐,让人看了心里头就发痒。
“那您答应我不?”皇后眼角带着泪珠,脸上表情凶巴巴的,可是眼中却露出一丝忐忑和哀求,李睿低下头在她唇上亲了亲说:“应,朕的皇后所说的,朕全都应。”
“真的?”
“君无戏言!”皇帝很郑重地与她击掌为盟,“朕就去她那里坐坐,也省得宫里老有针对你的传言。等前朝的事情安稳了,朕就放一批宫人出宫去,让你也轻省一些。”
赵嫣容把头埋在李睿的怀里,甜甜说了一声“好”。
皇后直将皇帝送到昭阳殿外,挥着手绢儿直到不见皇上人影了这才回去。
“丹枫,让人打水,本宫泡个澡,这么热的天,动不动就腻出一身汗来。”
宫人们应声去准备洗澡水,木兰则帮着皇后宽衣。
见着四周没人,木兰低低的声音在她耳边说:“娘娘,您怎么能跟皇上那样说话?”
赵嫣容拍了拍微微汗湿的脸,在镜中端详着自己说:“我怎么说话了?”
“您说什么不想皇上去睡别的女人什么的……”木兰顿了顿,脸皮子也有些发臊,她也不是存心要偷听帝后二人说话,只是嬷嬷教导着,凡事都要存个心眼儿。夫妻二人甜腻时说些小话没什么,就怕将来色衰爱弛时,有些话便从当时的蜜糖直接变成了要命的砒霜。皇后陷在里头,旁边就须得有个清醒的时刻提点着。木兰觉得两位嬷嬷说得极是。
到底是在宫里生活了多年的,她们经的事多,看得通透长远。裴侯将公孙大娘和洪嬷嬷送到昭阳殿里,可不就是要她们二老能帮着娘娘,在这宫里扎下深根吗?
皇上现在宠着娘娘,可万一哪天又有了新宠,将今儿娘娘的话翻出来说,可就麻烦了。
她是这样忧心着,可皇后娘娘看起来镇定得很。
“那不过是顺着他的意思说的,他现在一心想着我,自然欢喜。就算哪天心里头没我了,这些话他也就会忘了。”皇后上身只穿了个胸围子,扶着木兰的手就往净房走,边走边说,“咱们做人下属的,必须要学会揣摩上意,当下的欢喜最是重要。”她脱了木屐,盛满热水的木澡桶散着发湿润的柚木清香,水面上飘浮着新摘的花瓣儿。花香与木香交织着,渗入空气中浓郁的水滴里,将她浑身都包围了。
“就算到那时候他忘不了,也没什么要紧了。”皇后偏着头,对着木兰微微一笑,随后踏入了澡桶中。
到那时,她已根深叶茂,轻易再动不得了。没了男女之间的欢情,还会有政治上的互扶互助,对男人来说,这样的感情或许比男女之间的爱情要沉稳厚重难舍得多。
“所谓爱情,就像这泡沫一样。”她将身体浸在水中,皂角末在水里搅出细白的泡沫静静地浮在水面。不像化工合成的沐浴液,可以搅出色彩斑斓又大又轻的泡泡。赵嫣容沾了一手,轻轻一吹,正吹了一块落在木兰的鼻尖上。
她浓黑的双目沾着氤氲的湿气,隔着水雾看着木兰:“初见时轻盈欢悦,可时间一久,不管多美的泡泡都会破灭,成为一滩水渍。有些能在心里留块痕迹,有些,就随着阳光消失无踪了。”
木兰茫然地看着她,不明白皇后的意思。
赵嫣容也不再说什么,只是笑了笑,像是自言自语一般说:“你不明白,也不需要明白。”
木兰是不明白,不过她见到了皇后一副成竹在胸的模样。
皇后虽然年纪不大,却不像那些娇养深闺单纯直接的女子。或者说,现在的皇后,不像以前的赵嫣容那样,行事说话就如一个孩童,纯稚,直接,不懂自保。她现在的行事作风比以前强硬霸道得多,却不会让人觉得鲁莽草率,好像每一步,都是她深思熟虑的结果。
进一分是无理,退一步是软弱。
只怕在宫里磨炼几十年的人,也没有她这样敏锐的直觉和果断的行动力。
既然皇后这么说了,那应该是会没事了吧。
木兰这样对自己说,拿过掺了花油的皂角末来,细细为她洗发。
到了快傍晚的时候,皇后果然让人约了贞妃、惠妃来,原本还约了庄贵妃,没想到她昨儿吹风得了风寒,现在还躺着起不来,派人过来告了罪,赵嫣容也就算了。数了半天宫里有名份的妃子,最后皇后拍板就叫了张昭仪过来凑人头。
因为皇后的大力推广,现在宫里上下对这麻将的兴趣都很大。
贞妃和惠妃本来就没什么事,是最早跟着皇后学打牌的,倒是张昭仪摸这东西摸得少,因为她虽是昭仪,但到底是宫女出身,旁的宫妃美人心里也不大瞧得起她,多不与她来往。她又是个好静的,天天守着女儿也不觉得无聊。所以这麻将嘛,只听人说过,却不曾摸过。
皇后难得宣召她过去,张昭仪也就抱着女儿宝珠公主一道过来了。
赵嫣容以前就特别喜欢小孩子,队里的前辈们有结婚早的,孩子已经满地跑了,她也不是没有帮着带过。以前她还跟几个要好的姐妹认养过市里孤儿院的孩子,周末基本都跟孩子们在一起。
如今宝珠公主已经半岁多,养得白白胖胖,正是好玩的时候。赵嫣容见着这粉妆玉琢的小丫头,被萌得心都要化了,连忙让她抱过来让自己抱一下。
公主长得并不大像张昭仪,浓眉大眼的看着跟李睿很像。张昭仪全部心思都在女儿身上,将这小公主喂得是珠圆玉润,抱在手上特别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