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月朗,星稀。
李牧还在演武场酿酒,今夜他加了个班。白天发生的事情到现在他还没缓过神来,需要一些时间慢慢消化。他让家丁弄来了一盘猪头肉,在石桌旁坐下,打开一坛酒,对着月色,听着蒸馏出的酒液滴答声,对月独酌了起来。
前世有事情想不明白的时候,他就喜欢喝两口。因为他是个孤儿,心裏有苦的时候,无处诉说,只能憋在心裏自己消化。喝酒是解决不了问题,但可以麻醉神经,醉了之后,心中烦恼便会少很多。
忽然,演武场门口传来脚步声,李牧放下酒杯看过去,竟是白巧巧,她的胳膊上挎着个篮子,不用猜也知道,这丫头是送饭来了。李牧迎过去,把篮子接到手里,道:“这么晚了,你来做什么,我等会儿就回去了。”
“我担心你会饿,就拿了些糕点来。”白巧巧笑颜如花,在火把的映衬下,更加动人。这时她看到了桌上的猪头肉和打开的酒坛,皱眉道:“你在喝酒?”
李牧苦笑道:“旁人都是娶妻或者嫁女,我呢,马上就要嫁老娘……心裏也说不清是个什么滋味,实在是混乱的很。”他叹了口气,道:“不提这个了,娘呢,睡了么?”
白巧巧一边把糕点从篮子里拿出来,一边道:“娘得知陛下赐婚,而你又表态支持,心裏欢喜的紧。跟我说了好一会儿的话,才刚刚歇下。”
“唉,倒真像个待嫁的新娘子了。”
白巧巧听到李牧叹气,道:“你不是说只要娘高兴就好么,怎么还唉声叹气的。”
李牧抿了口酒,道:“说是那么说,做我也得那么做……但毕竟我就这一个亲人,娘嫁给唐俭之后,定不能像现在这样常常见面,作为儿子,我也不能侍奉左右,虽然娘心中欢喜,但是我心裏,还是多少有些难受的。”李牧没说出口的是,他前世也没有娘,这一世,阴差阳错多了个娘,享受了几天母爱,眼见着又要失去了。他心裏的酸楚,多半是这个缘由。
前世的李牧是一个悲观的人。或许是因为孤儿的出身,导致了他心底的自卑感。他是那种看待一件事情,一定会往最坏的情况想,并且毫无理由地假设这种情况会发生在自己身上,以此为前提做事的人。但他同时又是一个不肯服输的人,哪怕没有一点机会,也会努力到最后的那种人,所以前世二十八年,打记事儿开始,他活得就很累。
穿越之后,他本想无牵无挂的开始,但因为身体里残留的记忆,他接起了原来李牧的责任。现在这个情况,他也拿不准是老天爷爱护,让他减少点负担,还是原来的李牧在天有灵,想让他娘找个好人家,享半世清福。李牧想不清楚,但他的感觉就是,他好像又要孑然一人了。
忽然手心传来温暖的感觉,李牧抬头去看,见是白巧巧把手放在了他的掌心裏。
白巧巧温柔笑道:“郎君,娘以后不能常常在你身边,但是我不会离开你呀,我会一直陪着你,你在哪儿,我就跟到哪儿,你永远不会孤单一人的。”
“巧巧……”李牧不由自主地攥紧了白巧巧的手,感动得无以复加,正在他要把白巧巧揽入怀中,好好怜爱一番之时,忽然演武场门口处传来了一声咳嗽。
白巧巧像是受了惊的兔子似的,赶紧站起了身。李牧愤怒地看过去,见李绩从阴影中走出来,愤怒变成了无奈,起身施礼,道:“义父,您怎么这个时候还没休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