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前她不是没有对他说过谢谢,只有这一次让他感到最真实,最亲切。他忽然有些犹豫自己的决定,真的要放手?
晚饭很快就烧好了,唐韵之的姑父没有回来,桌子旁就只有他们三个人。唐韵之一直在和唐丽影说话,讲她在国外的见闻,讲她叔叔即将在C市开画展,讲小时候的事,偶尔还埋怨几句远在国外的父母。
叶宙默默地吃着饭,他插不进话,也不想说话。
因为叶宙在场,晚饭后唐丽影也没有留唐韵之,只说了句让她有空回来玩。
出了那个门,一切似乎又回到了原点,唐韵之表情冷淡了下来,电梯从十几楼降到一楼,她一句话都没讲。
“是不是只有面对我,你才会那么不开心?”叶宙忍不住问了一句。
“没有,你想多了。”唐韵之挤出一个笑容,“你是怕我反悔?放心,我既然答应你要忘了杨晟,一心一意待在你身边,就不会食言。叶宙,其实我觉得我们在一起很相配。以前我总觉得你很自私,其实我自己又何尝不是,我们都是自私的人。”
“人都是自私的。”
“是啊,人都是自私的。”唐韵之自嘲地笑了,“送我回家吧,谢谢。”
回家后唐韵之直接上了二楼,连房间的灯都没打开就往床上一躺,蒙头大睡。她习惯在睡觉之前洗澡,可是现在她已经累得连洗澡的力气都没有了。脑子里唯一的念头就是赶快睡着,睡着了就可以把今天发生的一切都忘掉。
她一直认为床是最安全的地方,小时候只要一打雷她就喜欢往被子里钻,总以为这样就可以不用受到伤害。尽管现在的她已经明白这是没有用的,但她还是继续习惯着。如果作茧自缚能让她得到片刻的宁静,那也是好的啊。
路灯的亮光透过窗帘隐隐散进房间,唐韵之翻了个身,背对窗户闭上眼睛。时值八月,正是一年中最热的时候,即便是那薄薄的一层凉被蒙在身上也令她感觉很燥热。她瞥了一眼书架上的空调遥控器,慢悠悠走下床。
唐韵之有个毛病是被孙轻扬传染的,那就是大热天喜欢把空调的温度调得很低,然后矇着很厚的棉被睡觉。想当初她还冠冕堂皇地谴责孙轻扬浪费电可耻云云,谁知潜移默化之下,她也染上了“恶习”,后来就再也没有改过来。
嘀嘀嘀几声响,空调里吹出来的风已经很冷了。由于没开灯的缘故,唐韵之看不清楚遥控器上显示的温度是多少,想来十七八度是有的。她随手把遥控器往书架上一搁,然后走过去关窗户。
哗啦——
窗帘一拉开,眼前的景象让她怔了一怔。
叶宙的车停在路灯下,白色的灯光打在黑色车身上,很扎眼。她的身子像是被钉在了原地,好久都没有动。
从姑姑家出来,叶宙没有马上送唐韵之回家。他突发奇想说要去看海,被她一口拒绝。刚从大西洋的海岛遛了一圈回来,她对那股夹杂着海水咸味的风已经有些过敏了。可对方是被孙轻扬称作铁血王子的叶宙,他才不管唐韵之愿不愿意,上车后油门一踩,车速立刻飙升100码以上。唐韵之心惊胆颤,她早就对叶宙的车速有了恐惧症。
结果从海边吹完风回来,唐韵之累得站都站不稳,一下车就径直走去开门,也没有回头看叶宙的车子是否开走。
没想到,他还在楼下。
对于叶宙,唐韵之是又惧又怕,不管她真正的心情是好还是坏,她习惯了对他虚与委蛇。可是有一点她不能否认,叶宙真的对她很好。
“叶宙,叶宙——”唐韵之打开纱窗,伸出头对着外面喊他的名字。
车窗慢慢下移,叶宙扫了她一眼,“有事?”
啊?唐韵之愣了,她也不知道她叫他干什么。她想了想,说:“没事,我是想提醒你,这下面不能停车的。”
叶宙笑了一声,开车走了。
黑色的轿车消失在夜幕中。唐韵之一直呆呆地站在窗前,空调里吹出的冷风让她哆嗦了一下,她回神,搓了搓手臂,赶紧从壁橱里拉了一条棉被出来。
也不知是被叶宙搅和了还是冻着了,刚才还满满的睡意顿时烟消云散。身上粘糊糊的,一股汗味,在洗澡和不洗澡之间徘徊了很久,她最终还是乖乖地拿了睡衣去浴室。
花洒的水哗啦啦往下,合着水声,唐韵之的耳边忽然又响起杨晟对她说过的话:祈颜她得了脑癌,医生诊断她最多只能活到三十岁。她把水开到最大,可是水声越大,那句话却越清晰,无休止地折磨着她。
好不容易折腾完一切,她爬上床,浑浑噩噩地开始进入梦乡。
守着偌大的空房,一个人总是寂寞的。唐韵之从来没有像现在这般想爸爸妈妈,她希望在梦中见到他们。真的等她睡着时,出现在她梦中的却是杨晟。梦里杨晟骑着单车,她坐在后座上,双手环着他的腰,头贴在他背上。杨晟身上那种熟悉的味道令她觉得很安心,一切仿佛回到了从前,回到了他们初相识的那段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