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8月8日(1 / 1)

0乌有开始去创华社上班,是在某个秋天。那天,乌有身患重感冒,不能像往常一样去桂川散步,只能整天窝在被子里。他身子确实不够强壮,可也从不患病,想不到一次感冒却病得卧床不起。进大学之前,他一直专心学习,生活非常规律;进大学之后,他经常旷课,睡眠时间因此很充足,极少感冒。乌有头疼得厉害,十分沮丧,呆呆望着窗外的浮云。就这样到了傍晚,夕阳染红了天边的白云,突然听见有人敲门。客人?房东?“来啦。”乌有窝在被子应了一声,看到桐璃推门进来。她扫了一眼屋内,说道:“哦,原来你住这儿。”“桐璃。”乌有慌忙起身,“你怎么来这儿了?”“真是什么都没有呀。”桐璃呆立在房间里,把乌有的话当耳旁风,发出了这样的感叹。房间朝北,只有八张榻榻米那么大,家具极少,看起来就像刚搬家一样。除了厨具,就只有一床正在用着的棉被、一台壁炉以及一部十九英寸的电视机,其他的半年前都塞到了壁橱里面了。不是家人没给他寄行李,乌有只是觉得,这个世界里只有他和那位青年的亡灵,实在没有必要铺张浪费。电视也不过是用来看看天气预报。“感冒了吧,今天没看到你,有点担心。”从那天起,不知什么原因,乌有每天都会在桂川河畔遇到桐璃,然后两人在河心岛闲聊一个小时,这样的生活持续了两个月。就这样,乌有散步的时间从一个小时增加到两个小时,每天面壁烦闷的时间减少了一个小时,其他没发生任何变化。乌有对这个习惯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好感,也没有刻意去停止。只是最近,梦到那位青年的次数少了些。“你怎么知道我住这儿?”乌有抑制住心中的不悦,再次问道。“我什么都知道。”桐璃说谎时底气很足,她肯定是哪天跟踪了乌有才知道他的住处的。乌有脑子昏昏沉沉的,竟然信以为真。“你好像感冒得很严重。”桐璃脱了鞋,也不打声招呼就走到乌有身边。她双手叉腰,长叹一口气说道:“没办法,看来我得煮点粥给你吃。”她踌躇满志地打开电饭煲的盖。“啊,没有米饭。”“今天还没煮。”“你打算一整天都不吃饭吗?”她表示难以置信,非常困惑,来回摆弄着饭勺。“要是我不来,你岂不是要饿死?好吧,让我来煮,米在哪儿?”“下面。”乌有也觉得不好意思,加上生病,说话声越发小了。桐璃在水龙头下方乱糟糟的收纳处找了一会儿,惊叹道:“不是吧,米袋都空啦。”说罢举起米袋,里面只剩一小撮碎米。“不是吧,怎么搞的?一个人住都是这样吗?”乌有不知道别人的情况如何,只好默不做声。“这样吧,我马上就去买。你可得好好活着,等着我回来。”说完她打开小冰箱,再发出一声惊叹。“怎么连个鸡蛋都没有!”里面是空的。“顺便买点菜吧。”“不用买菜。”一直不说话的乌有终于忍不住说了句话,想要制止她的进一步行动。可桐璃已经穿上拖鞋,出了房间。“你没去上课,不打算当医生了吗?”日落一个半小时后,桐璃用唯一的一只铝锅煮着粥(里面放了鸡蛋和鸡肉,有点像杂煮),边忙边问乌有。她头发扎在脑后,腰前系着自带的围裙。“嗯,医生嘛……”在明白自己远不如那位青年之后,他就放弃了当医生的想法。医生这个职业,并非“自己热爱”的工作。当然,这也可以理解为逃避。“这样啊,真可惜,好不容易进了大学。”桐璃的语气里倒并没有透露出多少遗憾,说到底,她只是个外人。“也好,多亏你不想当医生,我们才能这样每天见面。若要当医生,肯定得每天去上课吧。”乌有突然有个疑问,那些同学现在有没有什么变化?去年他们总是夜不归宿,玩得很放纵,现在是不是在认真学习专业知识?除自己以外,还有没有其他人总是逃课?倒不是因为寂寞,只是什么事情连个商量的人都没有,实在无聊。“你想做兼职吗?我知道有一份好玩的工作。”“兼职?”桐璃突然像个中介,乌有不大适应。“嗯,京都有家杂志社,叫创华社,规模不大,在招记者助理,你要不要试试?”“临时的啊。”“刚开始是临时的,要是做得好,也有可能转成编辑。”乌有很少上课,也没奢望会得到学分。好的话就是留级,不好的话很可能被退学。家里还有个弟弟,不可能专门供他一个人。思前想后,他不得不正视现实中的各种问题。总之,首先得活下来。若是死了,简直是对那位青年的最大侮辱。一向糊涂的乌有,这点道理还是明白的。“那就试试吧。”乌有考虑了一会儿,给出了肯定答复。他完全不了解何为采访,不过人家招聘的是助手,要求应该也不是很高,自己虽然没什么能力,可应该能够胜任。“太好啦,下次我给你推荐!”桐璃高兴地笑了起来,粥溢出来了。她关掉火,把粥盛出来,在表面放上海苔。“好啦。”“啊,谢谢。”答应做兼职而已,她为什么高兴成这样?乌有没细问。乌有吃了一口,发现焦味很重,盐也放多了。不过他已经好久没吃过热饭了。“真好吃。”他发自内心地赞扬道。1这天,乌有十点就醒了。并不是自然醒,是被吵醒的。睡得正香,突然传来惊天动地的声音,周围也摇晃得厉害,他以为是地震。醒来发现自己裹着被子倒在地毯上。他整晚都为桐璃看守着房门,大概七点入睡,才睡了三小时。虽说睡眠时间很短,可也休息得比较充分。可能是他习惯了采访时不规律的作息,短时间内也能熟睡。十点起床后,他不知道该做什么。也许跟昨天一样,协助村泽展开调查,当然,这得是在他要求之后。乌有可不想一个人擅自行动,做采访以外的事情。他只想平安度过接下来的几天时间,如果可能的话,希望他们能忘了自己的存在。当然,这不大可能。乌有第一次祈祷整天平安顺利。两年前,他怀有坚定的信念,将“安稳”这个词从字典里抠掉了(当然,专心向学也是一种安稳)。而在此后的生活中,即便没有祈祷,生活也过得如同一潭死水,非常安稳。比起心理上的安定,现在必须先找出一种稳定事态的方法。至少,不要让他们采取任何极端手段。乌有深知困难重重,当然,他也知道连自己的内心都尚未平静,无法承担起稳定外部事态的责任。对不擅长人际交往的乌有来说,在别人看来易如反掌的事情,他处理起来却显得非常艰难。也就是说,乌有内心的不安更加严重与危险。到现在为止,他一直独自待在阴暗的小房间里深思,可这并不能解决问题,也没有任何进展。他只能等待,陷入被动,焦虑不安。——若是那个人处在这种状态,肯定能妥善处理。乌有想起了高中时代唯一的“朋友”,他在班里非常受人欢迎,是唯一不喊乌有全名的人。在当时,乌有作为一个“超爱学习的小子”,备受同学们的冷落,只有他毫不介意,同他毫无顾虑地聊天。当时,乌有对他的亲近并没有好感,现在想来,那是高中时代唯一值得怀念的回忆。可他在乌有复读时遭遇了交通事故,不幸远去,过早地结束了一生。参加他的葬礼时,遗像中的他面带笑容,注视着到场的每一位亲朋。醒来一段时间后,乌有仰面躺着,望着天花板。随后,他起身打开窗户,看到的仍是那片树林,视线不由得转向白色露台。视线被屋顶挡住,几乎看不到圆形舞台。那片被鲜血浸染过的地方就像被白雪掩盖了一般,铺着白沙的地面与露台沐浴着朝阳,发出耀眼的光芒。昨天晚上,夫人在沾血的舞台上跳舞。当时并没有感觉到恐怖,现在回想起来,不由得全身都起了鸡皮疙瘩。夫人并没有发疯,肯定是有什么力量在驱使她那么做。到底是什么力量?不过,更让人惊奇的还是冷眼旁观的村泽。乌有做了个夸张的动作,想将自己从杂念中拯救出来。他还有其他事情需要思考。“乌有,早上好啊。”桐璃精力充沛,活力四射。她声音太大,对刚起床的乌有来说未免太吵,简直能引起脑震荡。墙上立体主义画作中的人也对此表示不满,脸部扭曲着。“刚才有强烈地震呢。我给你送早饭来啦。”桐璃端着一个餐盘,上面放着四块刚刚烤好的黄色吐司,香味扑鼻。她又一个人去了厨房?算了吧,太阳都升起来了,还是不担心的好,晚上好好看着就行了。“好吃吧,可别把四块都吃了哦,有〔请不要转码阅读(类似百度)会丢失内容〕枣子读书 zhaozhi.u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