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都听见了枪声，谁都不知道枪声是从哪里传出来的。

姬迦提着枪，眯眼打量着周围的雪山。

“你，带三个人留在这裏，组织好女人，随时做好撤退的准备。其他人分成三组，全都上山去，一组一边，给我仔细搜索，一只兔子都不准放过。”姬迦用枪点着身边的人，大声吩咐。

“喏，大哥！”汉子们分头行动。

这时，色嘎披散着头发，一副被突然惊醒的样子走了过来，怀里还抱着沉睡未醒的塔加普。看着带队上山的人马，脸上掠过一丝忧虑。

掀开自己的帐篷帘，见央吉裹了一条披肩在裏面走来走去，见到她们，赶紧过来接过孩子放在卡垫上，盖上被子。

“怎么办？阿佳，现在怎么办？他们要是发现了公扎怎么办啊？”色嘎抓着央吉的手，慌乱无比。

央吉拍着她的手，小声说：“看看再说，现在咱们着急也没用。”

“山上就那么大个地方，他们很快就会找到那个山洞的。他一个人，怎么对付得了这么多人啊？”色嘎说着说着，眼泪就下来了。

“别着急别着急，先坐下。”央吉尽管自己也怕得要死，但仍安慰着色嘎，“达娃措，给你阿佳倒杯水。”

达娃措懂事的倒了一杯水递给色嘎，然后走到门边向外看着。

色嘎看着央吉，眼泪再度夺眶而出。

天亮的前夕，山上传来一阵密集的枪声。

色嘎和央吉闻声一下子冲了出去。

“公扎，出来吧，草原上的汉子，怎么不学雄鹰在天上飞而学麻雀往石头里钻呢？”左边半山腰上，姬迦冷笑着对着黑沉沉的山大喊。

“姬迦，我是猎人，懂得打猎是要耐心等待的。”山顶某一隅，公扎淡淡地说。

“我正到处找你，你倒是胆大，悄悄端我窝子来了。不错啊，公扎，看来我们俩还真是有缘。何不出来亮亮相？让弟兄们都见见你这位草原上猎狼的高手！”姬迦说完，对着山上顺手一枪，打在山石上，火花四溅。

“姬迦，我是来找喀果的。你做了什么佛祖知道，草原上自有收你的人。”

“你害怕了？敢闯到我的窝里来却不敢出来？算什么草原雄鹰！兄弟们，人家看不起咱们，嫌咱们是偷猎的人啊。还不上去请下这位大英雄？”姬迦阴笑着，向手下挥了挥手。

于是，所有人都猫着腰向上找着。

这时，前面突然响了一枪，一个人向后喊着：“在这边，大哥，他在这边！”那人话音刚落又一声枪响，喊的人就蹲到了地上，“唉哟，我的腿，混蛋，我的腿中枪了，快来救我啊……”

所有人都立刻向他那边跑了过去。

央吉和色嘎站在山脚下，着急的看着山上。模模糊糊看见快到山顶处有个人影快速地闪过，其他人则在后面撵着。不时有受伤的被人搀扶着送下山来。

“那家伙枪法还真好，绝不比我们老大差！”强巴把伤员交给帐篷边等待的女人说。

“老大说这荒原上敢单枪匹马闯无人区的，除了公扎还没第二个人。他一喊公扎，人家就答应了，真是条硬汉。”

“那……大哥准备怎么办？”

“色嘎，他告不告咱们不知道。但咱们不能冒这个险。老大说了，宁可错上一千次，也不能让自己后悔一次。”强巴说完，往山上爬去。

天渐渐亮了，朝阳抹红了天边。

山上陆陆续续有人下来，要肉、要酒、要水……

中午姬迦下来了一次，睁着血红的眼，看着塔加普，心疼地摸了摸他的脑袋，然后回了帐篷，换了一身轻便的布衣，戴了顶黑色的牛仔帽，拿了一把微型手枪出来。

“大哥，大哥……”色嘎撵了出来。

“色嘎，带好孩子，放心吧，大哥没事的。”姬迦看着一脸担忧的色嘎，笑了一下说。

“大哥……你……真的要打死他啊？”

“咱们在这裏住了多少年了，总不能因为公扎就搬家吧？再说，他还是你大哥的仇人呢！”

“我……我怕……”

“色嘎，有你大哥在呢，没什么好怕的。放心吧，他只有一个人。”姬迦以为她在担心自己，安慰地拍了拍色嘎的肩。

“不是……大……大哥，我……我是怕雍西阿佳……她……她……不会原谅你！”色嘎一说完就后悔了。谁不知道姬迦就是因为雍西才这么恨公扎的，这个时候提雍西不是火上浇油吗？

果然，姬迦脸一黑，眼里寒光闪闪，转身就向山上大步走去。

一个白天，山上不时传来喊叫声，不时响一两声枪。

中午，强巴拿着十几个羊肚袋再次下来取水说：“那家伙被我们老大打中了。”

色嘎正在给他盛水，闻声袋子“啪”的一声掉在桶里，呆呆地看着他。

“色嘎，你怎么了？”

“你……你说谁受伤了？”色嘎定定地看着他，一个字一个字的往外蹦。

“放心吧，你大哥没事的。”央吉走了过来，扯了一下她的衣服，然后转身向着强巴，“瞧她的样子，从昨晚起就一直担心她大哥，也没睡好。色嘎，还不快给强巴装上水，山上还等着呢。”

“吓我一跳，色嘎，你这个样子，我还以为你是公扎的女人呢。”强巴笑着，接过一袋水挂在腰上，“我是说公扎被老大打伤了，咱们老大是什么人啊？枪法比他好的我还没见过。不过公扎那家伙的枪打得倒真不错，如果在咱们的队里，肯定又是杆好枪，可惜啊！”

强巴刚走出帐篷，色嘎就支撑不住要往地上坐去。

央吉赶紧扶她坐到一边的卡垫上，倒了杯酥油茶给她。色嘎一口喝干，扔下杯子，猛地站了起来，拿起一边的枪就要出去。

“你干什么？”央吉一把抓住她。

“我要去救他。”

“你去救他？你这么去，不是跟着送死吗？”

“我管不了那么多，阿佳，我不能眼看着他被人打死。他是我的男人，就算要死我也要跟他死在一起。”色嘎看着央吉，口气是从来没有过的决绝。

“谁说他就要死了？”央吉拿下她的枪，强行把她按在卡垫上，“坐下，咱们再想想，再想想，办法总会有的。”

色嘎坐着，心裏烦躁得就像猫抓一样，看到旁边的杯子，一把抓起，“啪”的一下扔了出去。

央吉不再管她，而是盯着炉火出起神来，锅里煮着肉，翻滚着。

达娃措不停地挤压着羊皮风筒，牛粪熊熊的燃烧着。塔加普坐在达娃措怀里，看着小狐狸咯咯地笑，炉火映着他的小脸，红扑扑的。

“色嘎，我有办法了。”央吉定定地看着两个孩子，声音有些颤抖。

色嘎闻声猛扑到她面前：“阿佳……”

央吉把嘴凑到色嘎耳边，小声说了起来，色嘎不断地点着头。

天渐渐黑了，月儿慢慢升上天空。

本来留下以防万一的三个男人也因为公扎只有一个人而且还受了伤，没什么可担心的都上山看热闹去了。女人们没有上山，却都聚到山脚下，叽叽喳喳地议论着。

谁也不知道身后几个帐篷的火光是怎么起来的，然后听到色嘎在大叫，央吉也在大叫。

“着火了，着火了，快来救火！”

“什么人？孩子呢，塔加普，你在哪儿？”

“达娃措，达娃措……”

公扎藏身在巨石后面，羊皮袄围在腰上，肩上被血浸湿了一块。他本来正要冲出去的。却突然见到山下火光冲天，吃了一惊。接着就听到姬迦大声吩咐：“再去三个人把垭口看住，其余的人下山救火。”

然后，那些本来持枪搜寻他的汉子飞一般地溜下山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