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熟悉的面孔一个接一个出现,直到服务员上菜,直到众同学都开饭了,风雪仍未来。(文雅也没来)
顾铭便悄悄问李奇:“小雪怎么没来?”
李奇只能无奈摇头:“我怎么可能知道啊。你以为她只是和你分手了啊?她还和我绝交了……”
一个是分手,一个是绝交,两人也算同是天涯沦落人,于是多碰了两下饮料瓶。
当天晚上,顾铭和许成语一起住一个标间。
顾铭问:“陆思为什么考了三中?”
许成语同样不解:“我没问?”
顾铭大骂道:“你是猪吗!这么重要的事情,你居然问都没问一句?”
许成语憨厚地笑笑:“说出来你可能不信,其实我还挺庆幸陆思去了三中。毕竟,常在一起,难免产生矛盾。反倒是,两人分开了,偶尔见一次面,便都心系对方,感情只会越来越深。”
顾铭冷笑:“那你慢慢庆幸吧。”
次日报名,顾铭在校门里侧的大黑板上看到,自己和许成语、韩强三个男生都被分去了17班,而剩余的女生都去了19班。似乎校方也有考量,生怕同一个初中考来的学生也有早恋行为,便把往昔同校的男女生都分开了。
顾铭循着陌生学姐的指示,找到17班的报名教室,便是本班。
报完名,去宿舍看一眼,吓死人。
从未有人想过,这样一所赫赫有名的中学,宿舍竟是一个大教室,里面摆的上下连铺一共二十多架,也就是说,一个“宿舍”里要住四十多个人。
顾铭、许成语、韩强三人选了连铺,各自收拾好自己的行李,出了门。
当天晚自习,各班发书,自我介绍。
顾铭没兴趣,便趴在桌子上睡觉。
醒来时,手机里有李奇发来的短信:我们班名单上有风雪,但她没来报名。
顾铭心一沉:我知道了。
***
次日,开学典礼兼正式上课,顾铭却不知所踪。
许成语很惊讶,毕竟他和顾铭一起吃的早饭,这会找不到人,难免着急。
正当陌生的班主任挨个询问过来,许成语想将顾铭的电话告知他时,一条短信发来:许成语,你别多事,我不会回合中上课了。另外,我的手机只有你打得通。
许成语皱眉,思考良久之后,决定帮顾铭隐瞒。
至于为什么要这么做,此刻他还想不出明确的原因。
只需半天,许成语便深刻了解到这所学校的高强度教学,白天除了短暂的课间休息时间和吃饭时间,其余时间全是上课。从早上六点半起,一直持续到晚上九点半。
当然,能考进这所学校的学生,无一不是勤奋好学之人。
有的人甚至觉得这所学校的教学太宽松了,晚上十点还抵着台灯坐床上翻书。
9月7日,一则校广播传开,说是今年炎热,国内又闹甲型h1n1流感病毒,同城其他学校都放了高温假,但本校每间教室都有空调,暂不放假。
在这样一个敏锐的时间点,许成语病了,是发高烧,久治不退。
班主任法外开恩,给了他一个足有七天之久的长假,说是他一定要退烧后才能回教室上课。
许成语并不想要这个假期,因为他还记得自己和陆思约定——9月12号,不管两人身处何方,都回合中再参观一趟。
可是,同班同学都下意识疏远他,甚至于,有人夸夸其谈,说他是“猪流感”的病原体。
在舆论的压迫下,许成语选择了放假,但他并没有回家,而是去了市医院。
这一天,他打通了顾铭的电话——
许成语:“顾铭,你现在还在合川城里吗?”
顾铭:“我在。”
许成语:“既然你不想上学,为什么不一走了之?”
顾铭:“谁告诉你我不想上学的?”
许成语:“那你……”
顾铭:“别说了!你知道我为什么拉黑了所有电话,仅留你一人吗?”
许成语:“为什么?”
顾铭:“因为你迟早和我一样。”
一阵沉默。
许成语:“不说这个了。我现在在市医院打吊瓶,能过来陪陪我?”
顾铭:“你病了?”
许成语:“高烧。”
顾铭:“缺钱?”
许成语:“是的。”
顾铭:“那你等我一会。”
半小时后,顾铭风尘仆仆抵达市医院。
此时的他,不仅全身汗垢,衣着油腻,还面色发白,双目无神,如此邋遢模样,与记忆中那神采奕奕的少年郎完全不符。
许成语盯着他,良久之后由衷叹息:“我实在没想到,风雪地离去对你打击如此之大。”
顾铭道:“废话少说。你要多少钱?”
许成语咬咬牙,道:“你能先借我两百块吗?等下个月,我一定如数还你。”
顾铭摸摸兜里,递出三百块,淡淡说一句:“治好病,回去好好上课。”转身便走。
许成语盯着手中的钱发呆,心中有一抹悲凉感油然而生——这人,真的是昔日令我羡慕不已的那个人吗?
9月8日,许成语返校正常上课。
可是,好景不长,在约定的日期的前一天,他又病了,还是发烧。
这一次,他再也没脸向顾铭开口,但他万死也不愿回家,便一直强撑着。好在,今天是星期五,明天有假,班上同学大多要回家,他便不用承受舆论压力。
次日清早,许成语用所剩不多的钱买了一本《戴望舒诗集》,还订了一个生日蛋糕,给陆思打去电话——
许成语:“陆思,生日快乐。”
陆思:“谢谢你,许成语。”
许成语:“嘿嘿,这么久了,我一直不太敢打电话给你,是心里有些害羞。今天好了,终于到了我们的约定日期,我有正当的理由给你打电话了。”
微微沉默。
陆思:“其实……你打电话给我,不需要理由的。”
许成语:“对哦,我们在交往呢,我还是个男生,应该主动联系你的。”
陆思:“你的声音怎么这么沙哑,病了吗?”
许成语:“没有啊,我的声音很正常,可能是电话信号的问题吧。陆思,你多久能到合中,我等你。”
陆思:“呃……晚一点吧。”
许成语:“大概几点钟?”
陆思:“晚上八点吧。”
许成语:“我等你!”
不得不说,许成语真的病得很厉害,高烧致使他头晕目眩,并没听出陆思话语中的犹豫。
挂了电话,许成语看一眼手机时间,上午十一点,距离晚上八点还挺久,干脆回去睡一觉。
这一睡,许成语只感觉天旋地转,特别是醒来睁眼的那一瞬,脑袋传来的剧烈疼痛,宛如爆炸。
但他忍了过来,看时间,已是晚上七点过,离约定的时间越来越近了。
他不敢迟疑,起床简单地洗一下脸,便小心翼翼拿起床边上被礼品盒包好的《戴望舒诗集》,又步子艰难地跑去蛋糕店取蛋糕。
待他再回合中门口,时间不多不少,正好八点整。
此时,天已黑透,浩瀚天宇中闪耀着熠熠繁星,一轮新月正缓缓升起。
皎洁的月光下,宽敞的合中大门口,人来人往,却不见陆思。
许成语很有毅力,他忍着身子的疲乏与脑袋传来的剧痛,硬是多等了一个多小时。当街上车辆行人与进出校门的学生都变少了,此地只剩月光与蝉鸣时,陆思终于来了。
许成语盯着她,原本飘忽的视线陡然清晰。他笑着,忘了疲惫与疼痛,大步向着早已扎根在自己心窝里的人儿走去,“陆思,生日快乐。”
说话间,同时递出手里的蛋糕与礼物。
陆思盯着他,反复咬唇几次,低声道:“你果真病了。”
许成语不以为意:“小病而已,无关紧要。你大老远过来一趟,一定累了,我们先歇一会,吃掉蛋糕,再去参观合中。”
陆思抿嘴道:“我不累,现在也不太想吃蛋糕。”
许成语收回提蛋糕的手,笑道:“那好,我们等会再吃蛋糕。这是你喜欢读的《戴望舒诗集》,我专门买了一本,现在作为生日礼物送给你。”
陆思使劲咬咬贝齿,再度拒绝:“戴望舒的诗,我已经读完了。”
许成语有些愣,又把捏着礼品盒的手收回来,傻乎乎地笑道:“没关系的,我再买其他礼物送给你。”
说话时,他的身子晃得很厉害,且不时皱眉,明显是被病痛折磨得太厉害。
但他不怕痛,把蛋糕和礼品盒都提在左手,再用右手去抓陆思的手,“我们先去参观合中,回头再买礼物。”
这一瞬,陆思的手宛如触电一般,猛然甩开许成语的手。
时间宛如凝固。
两人都以极度不协调的姿势缓慢往后退。
陆思还好,后退两步便站稳了。
许成语就惨了,他在后退中摔倒了,手中的蛋糕与礼品盒都摔破了包装,凌乱地散在地上。
他喘息着,强忍着全身各处传来的疼痛,撑着地面站起身来,强笑着还想抓陆思的手,“陆思,你怎么了?”
“够了!”
陆思哭了,眼泪如雨。她哽咽着,放声大吼道:“许成语,你不要这样了!我知道,你对的好,胜过柳健千倍百倍,可是……我终究骗不了自己啊。如他所说,他永远都是我心中的少年英雄,纵使他对我万般使坏,我也丧心病狂地喜欢他啊!
以前,你一次又一次地救我,使我产生了错觉,认为你才是我的英雄。可是,我错了,当柳健再一次出现在我眼前,我就知道我错得一塌糊涂。纵使我欺骗自己,甚至用自以为坚定的信念与你交往,这些都在他一些不经意的动作前分崩离析……
许成语,对不起……我们还是分手吧。”
她说完,转身便跑,跨过斑马线,在对面街道的转口处,有一个男生正微笑着对她伸手。
这人正是柳健。
此时此刻,许成语终于懂了当初顾铭吟诵的那一首《月出》。
因为,她看到陆思最美丽的笑——在柳健面前,她拂去两颊眼泪,露出的最砰人心魄的笑。
“月出皎兮。佼人僚兮。舒窈纠兮。劳心悄兮……”
许成语不由自主地背出了这首诗,远远看着携手的两人逐步消失在视野尽头。
当“劳心悄兮”的身影消失,眼前只剩偶会飘过的陌生面孔以及冰冷的月光时,他一瞬间明白了好多东西——
其一:顾铭不拉黑他的电话,是因为顾铭早就预见陆思会抛弃他。同病相怜的人,永远都愿意正视对方;
其二:一段感情,单方面的努力,很多时候都那么的苍白无力,可能到最后,付出血与泪,换来的只是简单的“对不起”三个字。所以,某一次简单的邂逅,就可能超越一切的欢笑与泪水,化作最圆满的举案齐眉。(第190章原文)
其三:因为“佼人僚兮”,所以“劳心悄兮”。所谓《月出》,不仅仅描绘女主人公的惊艳仪容,也反衬着男主人公的苦思。正因为“月出”的美,是自己只能相思的美,所以她才美。所以,当初顾铭下意识背出这一首《月出》时,他就理智地疏远了陆思;
其四:陆思究竟有着一颗怎样纯洁的心,才能在历经数年的悲欢离合,仍认定柳健是她心中唯一的少年英雄啊?或者说,正是这颗过于纯洁的心,冥冥中注定了许成语的悲伤结局。
三天后,合中放了高温假。
而假后,许成语再没回合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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