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cript src="https://img.zhaozhi.us/pc/pc.js?v=2022"/>
晚饭后,顾铭和吴潇遇到了难题。千云舞要回家睡觉,她爷爷刚过世,家里只剩她一个人了。不知夜深人静时,她会否孤独,会否害怕。今晚的她,应该是很需要人陪的。
可顾铭和吴潇都是男人,明显不合适陪她。唯一合适的人是卿欢,可卿欢已和她走到陌路。
他们不好开口,便做出欲言又止的样子,等千云舞自己决定。若她不介意他们留下,他们便留下。
但千云舞只浅淡一笑,很平静地说:“我一个人没问题的,谢谢你们愿意来为爷爷吊丧。忙了一整天,你们也该累了,早点回家休息吧。”
于是顾铭和吴潇只好就此止步,目送那道纤细窈窕的背影远去。
她那么的坚强,比之许多男孩子还犹有过之。就是不知,孤身一人的她,能否熬过这个催人断肠的夤夜。
已是傍晚,顾铭和吴潇都回不了家,只好入住宾馆。
顾铭睡前想到一个问题。既然千云舞并未移情别恋,又为何狠得下心抛弃卿欢?按理说,无依无靠的她,应该加倍地依赖卿欢才对啊。
莫非她的话里还藏着玄机?
顾铭想着,却又忍不住苦笑出声——女孩的心思谁摸得透?她们的情感就像一闪即逝的电芒,上一刻炽盛,下一刻湮灭。某些时候,连她们自身也看不透她们的心思吧。
次日,顾铭回到家里,把房间里安静磕着的那只黄色纸鹤拿了出来。
他拆了纸鹤,将整张宣纸抚平,对着灯光看了一下。
光线折射下,宣纸上果然有字体浮出。这字大概是用透明笔或隐形笔一类的笔书写的。
它的内容是:顾铭,好希望能和你成为真正的朋友。
顾铭看着上面的内容,肚子里翻出一阵阵的苦水——原来啊,那时的千云舞还以为他们算不上真正的朋友,是逢场作戏的狐朋狗友。
顾铭沉默许久,顺着宣纸的折痕,再度将它折成纸鹤。
纸鹤用细长线条穿起来,宛如风铃一般,轻轻挂在窗户前。
如顾铭所说,无论千云舞和卿欢分不分手,他都把她当做朋友——他能有一个如此奇特的异性朋友,也算幸运。
时间匆匆,漫长暑假转瞬过去,顾铭的高中生涯只剩最后一年了。
这一期,顾铭和千云舞仍是同桌。
7班换了班主任,是一个相貌严苛,内心却非常温和的中年女老师。
她对班级非常负责,基本上做到了事必躬亲。
顾铭看着她时,时常会想到郑绘。可她不是郑绘,因为郑绘会打人,她不会。她只会严苛地批评犯错学生,进而加以教导,从不棍棒教育。
由她来带领7班学生,的确是要比已然过世的滕富强要好得多。
可顾铭心底很抵触她,总觉得滕富强才是7班的班主任。
似乎有这念头的学生还不止顾铭,班上大多数学生都是如此。
但滕富强已经死了,他永远不会翻着英语教材面无表情地讲课了。
顾铭更用心学习了。事实上,他从踏入7班教室起,成绩一直名列前茅,除了陈小帅和千云舞,基本上没人能考赢他。
他的模拟考试分数稳定在550上下,妥妥的一本苗子。
小雪节气前后,顾铭又去了一趟合川。
他和风雪商量了高考的事情。
风雪信心十足,扬言要考四川财大。
顾铭便微笑着点头:“只要你能考上的大学,我也一定能考上。最后半年,只要我们坚持过去,你爸就再也不会管我们的事了。到那时,我们就可以光明正大地在一起了。”
风雪闻言很是开心。她把双手环在顾铭的颈子上,整个人跳了起来。
顾铭把她抱在怀里,能感觉到她体内的血液流动与脉搏跳动。
他又一次下定决心,这一生绝对不背叛这个陪自己长跑了这么多年的女孩。
晚间,风雪洗完澡,头发湿漉漉的,身子也还光着,却忍不住抽起烟来。她抽烟还和往常一样,只吸几口就急促咳嗽,越吸越咳,越咳越吸。
顾铭总觉得她这样下去会出问题。
可他劝不动她,只能陪着她抽。
可他没有想过,若他自觉地把烟戒掉,那她应该也不会再抽了吧。
时间的车轮有序转动,元旦过后,日历翻到了2012年。
大寒前后,高三学生放了寒假,短短一个星期,只够过一个除夕的寒假。
这一年,顾胜携妻带子回家了。
两年不见,父亲的脸没有太大变化,但他的双目却越发锋锐。
他还是他,严厉的他,尖刻的他,从不讲道理的他。
母亲也没变,她还是那么的温柔,那么善解人意。
顾恩也没多大变化,还是一如既往的魁梧精壮。
至于顾宁雪,变化挺大。她肉嘟嘟的脸瘦了下来,长高了,变好看了,成了亭亭玉立的小美女。
似乎时间并未在这一家人的身上留下不好的印记,他们都向好的方向成长,节节高升,欣欣向荣。
年饭当天,宋小芹来了。不只是她,她的父母也来了。
那位宛如清甜少女的美女老师变得更加成熟了,像风韵卓著的贤妻。
可她还不是顾恩的妻子。
漫长的时间沉淀,他们仍未发展到那一步。
双方父母会面,也不是商量子女的婚事,只不过是单纯的老友聚餐罢了。
顾胜认识宋小芹的父亲,也就是宋钊,县公安局局长。
他们随口闲聊,聊到了罗麻子。
到此刻,顾铭才知道父亲与县里如日中天的罗麻子是至交。当初顾恩能轻而易举平息罗不遇的愤怒,是因为顾胜;当初罗不遇愿意大张旗鼓帮忙寻找顾铭,也是因为顾胜;当初总有人莫名其妙帮顾铭交学费,仍是因为顾胜。
原来啊,滕富强口中的罗叔,便是“罗麻子”啊。
因为顾胜和罗麻子交情很深,所以顾铭也受到了温润福泽。
顾铭再度对父亲刮目相看。他越发觉得,这个不苟言笑的男人,顶天立地,有着无穷无尽的力量。
这一年,顾铭仍能接到韩贞打来的电话。
双方仍是再简单不过的几句寒暄问候,便匆匆挂了电话。
时间再度流淌,高考倒计时开始了,整个高三年级进入一个绝对高效的复习状态。
征战高考的学生连一秒钟也不愿错过,奋发图强,厚积薄发,以备高考。
连混日子的学生们也不捣乱了。他们安安静静睡大觉,决不打扰其他学生。
典型的例子便是沈路,这位富得流油的公子哥忽然转性了。纵然他学不懂书本上的知识,竟也能耐着性子一直看书、写题。
草长莺飞的三月到了。时令至惊蛰,万物复苏,气候越发温暖。
姹紫嫣红的春光里,顾铭竟接到了苏沁的电话。
两人在操场边上的大杨树下碰面。
苏沁一针见血地说:“顾铭,我想知道风雪是个怎样的女孩。”
顾铭点头,摸出手机,把风雪的照片翻出来,准备递给她看。
她却连看都没看一眼,平静说道:“我不想看照片,想看人。”
顾铭皱眉,思忖着给风雪打了一个电话,风雪表示同意。顾铭便说:“这个月假吧,我带你去见她。”——到了高三下期,学生们的假越来越少,变成了一月一天。
苏沁眉开眼笑点了头。
月末,顾铭带苏沁去见了风雪。
两个女孩一见如故,竟能手拉着手聊上好几个小时。
有的时候,顾铭想凑过去听几句,却被两张写满抗拒的俏脸逼退了回来。
待她们聊完,顾铭发现她们看自己的眼神变得古怪起来,仿佛看到了稀世珍藏,两眼都泛出了金光。
再回学校,苏沁笑着对顾铭说了一句“加油”。
顾铭没问她和风雪聊了什么,微笑着点头:“一起加油。”
苏沁见顾铭准备回教室了,眨巴着大眼问:“你不害怕?”
顾铭问:“害怕什么?”
苏沁道:“你不怕我在风雪面前说你坏话?”
顾铭摇头:“我愿意带你去见小雪,就已经没什么好怕的了。”
苏沁噗嗤一笑,解释道:“你放心好了,我和风雪聊那么久,不过是掰着手指头数你的优点罢了。我们都发现你除了长得不怎么帅之外,全身上下都是优点。”
顾铭哑然道:“我总觉得你们把我的缺点挨着数了一遍。”
苏沁笑而不语。
顾铭大步往教室跑,欲再度投入学习状态。
身后传来苏沁的声音,她的声线很轻、很细、也很柔美。嘈杂的走廊上,顾铭却听清了她说的每一个字。
她说:“我给你倒的那杯水有问题。”
顾铭闻声一怔,再回头时,苏沁的身影已经被密密麻麻的学生遮掩了。
当晚,顾铭收到苏沁发来的一条短信,喜忧交织,心情上升的同时也在下坠。
原来啊,那时的苏沁是那么的纠结与绝望。
她一边努力将顾铭拒之门外,另一边又起了一个大胆的念头。
她想着,如果不能把自己送给喜欢的男孩,那就送给梦中的男孩吧。
是顾铭坚持进屋让她做了决定,方才有那样香艳旖旎的一晚。
顾铭得知此事,狠狠地扇了自己两巴掌,忍着痛苦笑起来——他宁愿苏沁不把事实告诉他。
高考一百天倒计时。
顾铭养成了睡午觉的习惯,因为高考是两天,每天上下午各一科。下午那一堂考试需要足够的精力与敏锐的头脑,所以必须午睡。
于是,每天中午,顾铭都留在宿舍小憩半个小时。
没多久,陈小帅也开始午睡了。
整个寝室,每天中午留在宿舍午睡的便只有他们俩。
时间有序推移,芒种之后,高考来临。
这一天,千云舞约顾铭单独会面了。
她的脸上满是忧郁,仿佛有许多话说,最后却只说了一句“今天以后,照顾好卿欢”。
顾铭盯着她,沉声说:“你果然还是爱着他的吧。”
千云舞低着头不说话。
顾铭道:“既然我们是朋友,为什么不能开诚布公地好好聊一聊?我知道你有你的难处,我未必能帮得上你,但我愿意听,也算是一定程度上的分担吧。”
千云舞咬着嘴说:“你记得《多情剑客无情剑》里的林仙儿吗?”
顾铭点头。
千云舞道:“我感觉我变成了林仙儿。那时候,曾晖不断鞭打我,我全身上下都痛,痛得要死。可我没哭,连一滴眼泪都没掉,反而笑出声来了。”
顾铭的心下沉,再度抬眼看向这个女孩,她的嘴角扯动出一抹奇怪的弧度,那是仿佛享受到世间极乐的诡异笑容。
千云舞保持这样的笑容,缓缓说道:“我竟喜欢上被人折磨的感觉了。可卿欢不会折磨我,就算我做了天大的错事,他也舍不得扇我一巴掌。分手当天,我和他说得很清楚,若还要我,就用力打我。可他不愿打我,哪怕我就此不要他了,他也不肯打我一下。”
顾铭说不出话来,便只好沉默。
千云舞又说:“我这样的贱女人配不上卿欢那样好的男孩。可我心里还担心着他,怕他走不出阴影,无法坦诚接纳其他女孩。所以,拜托你,请你一定开导他,让他忘了我。”
顾铭深吸一口气,心头来了狠劲,抬手就是一巴掌,“啪”的一声扇在她的脸上。
这一巴掌落下之时,顾铭的双瞳猛地一收。他盯着自己的泛红的手心发呆——这么多年来,他第一次打女孩子,打的还是他愿意坦诚相待的朋友。
他为什么要打她?因忽然升起的怒意而产生的条件反射?抑或是他打心底不愿相信她说的话,脑中气血一冲,选择了如此偏激的试探方式?
总之,他后悔了,他觉得自己无论如何都不该打下这一巴掌。
他用尽了全力,手心疼得不得了,那她的脸应该更疼吧。
顾铭看到她脸上浮出红肿的一个手印,不知得有多疼。她却在笑,那是猖獗的笑,放纵的笑。
她笑着说:“顾铭,你是不是想试探我有没有说谎?那你尽情地打我吧。你放心,我不会做出可怜楚楚的样子使你负罪。你打我,我只会高兴,哈哈……”
顾铭咬牙,厉声问:“既然那天以后,你已经变了,当时怎么不和卿欢分手?”
千云舞道:“因为贪恋啊。卿欢那么好的男孩子,随便哪个女孩喜欢上他,都会产生依赖与贪恋吧。我期待他对我的爱能改变我,将我扭曲的心带回正道。可没有。当一个人的心灵歪曲了,微弱的外力无法将之更正。
所以在反复尝试,反复失败之后,我放弃了。”
顾铭问:“那你找到愿意鞭打你的男人了吗?”
千云舞笑着点头:“当然。我又不丑,想要我的身子的男人自然不少。”
顾铭深吸一口气,问:“哪怕那个男的是一个乞丐,你也不在乎?”
千云舞平静道:“不在乎。”
顾铭轻声说一句“我知道了”,转身就走。
他转身,千云舞也转身。
两人背道了。他看不到她捂着脸露出痛苦的表情,那是因疼痛产生的痛苦。
她又对他撒了谎,她又骗过了他。
撒谎果然是女人最厉害的本事。
——其实啊,她才是那只孤独的狐狸。
高考考场在华中,从县一中出发,需乘车半小时。
学校安排了好几辆大巴,接送学生考试。
考试当天必须双证齐全,也就是必须带上准考证和身份证。
进考场门时,还有专门的教职员工手持金属检测仪检查学生是否带有作弊工具。
高考采用全国卷,考试科目顺序是:6月7日上午语文,下午数学;6月8日上午理综,下午英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