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那个小小的姑娘,是怎样血溅当场(2 / 2)

星星上的花1 烟罗 3396 字 2个月前

我找了条街边的长椅坐了一会儿,让眼泪尽情流出来后心裏放空了很多,大概半小时后,我把脸擦了擦,站起来打车。

我蹲在封信家对面的大树下种蘑菇。

二楼他的房间有灯光漏出,咖啡色的窗帘上看不出人的剪影,但我想他应该在那后面,不知是微皱着眉,还是在伏案工作。

其实我也不知道我为什么来这裏,我其实不是一个善于总结自我的人,用我妈的话来说,我一根筋,还死心眼,用若素的话来说,我是跟着感觉走。

我就是觉得,我得站在离他近一点的地方,感受着他在那里,我会心裏舒服一点。

于是我就那么做了。

我的大大厚厚的黑色羽绒服带着一个大大厚厚的黑色帽子,我把帽子扣在头上,蹲在树下,想象自己现在的样子大概像个巨型蘑菇。

我有时看看天空,有时看看那扇透着灯光的窗子。

今晚的天空云层很厚,没有星星,也没有月亮,灰蒙蒙的一片。

一不会儿,我就被冻得手脚发麻鼻尖发痛,但是我的心,却一点一点平静下来。

突然,一束光猝不及防的照过来,打在我的身上。

我吃了一惊,仰起脖子,以手遮额,却看到早上给我做过登记的那个年轻保安的脸出现在手电的光圈里。

“啊,小姐,原来是你。”他也认出了我,松了一口气。

我大窘,朝他讪讪而笑。

“需要帮助吗?”他好奇的问。

“不用不用,我就走了。”我站起来摆手,压低声音。这小区这么安静,还到处装着摄像头,被封家祖孙俩发现我的行径就丢人了。

“和封医生吵架了吧。”真是一个八卦的保安,胸有成竹的样子好像情感顾问。

“呃……”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要等他主动来找你,女人要高傲一点才珍贵。”情感顾问指点迷津。

……

免费替我做了一会情感咨询,保安终于充满成就感的走了,我揉揉又酸又麻的腿,也准备溜了。

路过封信家院子门口,到底还是鬼鬼祟祟的摸了摸门铃,没敢按下去。

我在心裏默默的说了声晚安。

就在这时,院子里蓦然响起了郭靖响亮而欢快的吼叫声。

我吓得差点胆裂。

刚刚急走几步,身后的狗叫声蓦然又消失了,真是诡异。我松了一口气,擦着额头上冒出的虚汗,回头看去。

这一看,呆若木鸡。

只穿着一件灰色薄毛衣的封信站在他家院门前,一脸不忍直视的表情看着我。

郭靖老狗站在他腿边,好像也咧开了大嘴在笑我,毛茸茸的尾巴摇动得和大风车似的。

此刻如果切入我的脑内动画小剧场,应该是有一个小人趴在地上四肢乱蹬,宽面条泪的娇嗔着“人家不玩了要被玩死了啊”……

封信没说话,半晌伸出右手,朝我招了招。

那模样大概和召唤郭靖也没什么区别。

我保持着呆若木鸡的表情,直直的慢吞吞的凭着本能转过身子,朝他的方向挪过去。

还没走到近前,他就叹了口气,一把伸手把我拉了过去,塞进了院门。

我缓慢的摇头又摆手:“不……不进去……封爷爷……”

我再大脑当机也知道,这么晚跑到男人家里,被老人家看到,我这辈子大概也没机会翻身了。

他却懒得理我,把郭靖关在院里,拉着我就进屋上二楼。

又进了他的房间,虽然是第二次来,但此时与彼时的身份心情,都大有迥异。

屋里地暖开得很足,封信只穿了一件薄薄的灰色毛衣和一条米色的休闲长裤,好看得不像话。

大概在他眼里,我穿着厚重的黑色羽绒服被当场捉住偷窥的样子,也难堪得不像话。

我发现自己对于在他面前重新闪亮出场这件事,已经有点自暴自弃了。

内心裏自怨自怜了一会,到底慢慢恢复了正常神智,我耷拉着脑袋,却想起刚才这阵动静,封爷爷怎么都没被惊动。

封信给我倒了杯热水,开口道:“我爷爷今晚棋局,还没回来。”

原来这么大的房子里,现在只有我们俩和一条狗在。

我顿时有点思绪涣散,默默的喝完那杯热水,加上屋里的室温,全身都敏感躁热了起来。

一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我见到他的时候,大脑启动速度总是有些慢。

想了半天,终于含含糊糊挤出一句:“我……我来看看你。”

他没有回答,不知何时站到了我身边,我进屋后坐在他的工作椅上,原本是背对着书桌。他站到我边上时,顿时距离近得让我窒息。

我不敢抬头,却感觉到他的手在椅背上轻轻推了一下,我就一个利落旋转面对着书桌了。

我还没来得及松口气,就发现他一只手搭在椅背上,一只手从我身边绕过,修长的手指翻了翻桌上的大堆资料。

这样暧昧的距离和姿势,大概我只要一回头,脸颊就能蹭到他的下巴。

我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了……

他声音很轻,如同叹息:“你看,今晚是真的走不开,不是因为生你的气,有出版社准备出我爷爷的第三本医学书,明天要定稿,我在帮他整理最后的文稿。”

我一分钟后才反应过来他在跟我解释什么,却只能再一次傻傻的重复自己的上一句话:“我……就是想看看你。”

“……知道了。”他慢慢直起身子,伸手轻轻揉了一下我的头发。

这个动作让我一下子仿佛得到了解脱,有什么很重很重的东西一瞬间就消散成了云烟,人变得好轻好轻,心也轻得找不到了。

“你怎么知道我在外面?”这种美好时候,我却想到了这个纠结的问题。

“有个保安用防盗对讲机通知了我,顺便教育了我一下男人要大度不该让自己的女朋友这么冷的天在外面挨冻。”他微微一笑。

我想起刚才一溜小跑离开的那个保安的身影。

“这裏的保安这么八卦啊。”我尴尬。

“你该感谢他八卦,不然你就该被当偷盗嫌疑犯带走了。”他有些欲言又止的看着我。

终于忍不住问:“你热不热……”

我连连点头:“热。”

“那是你自己把外套脱了还是要我帮忙?”他不确定地问。

我怔了一下,被这句话的巨大延伸空间给震住了,三秒后解除石化状态,蹭的一下蹦了起来。

“我还是回去吧……”

真的好热啊……

又回到了我家的地下车库,我一面依依不舍,一面又内疚害他晚上加班更晚。

他说:“我不送你上去了。”

我说:“嗯。”

虽然答应了,人却迟迟没动。

他看着我。

我发现虽然过了这么多年,但他看人的习惯依然,大概很少有人会比他的目光更坚持,仿佛心无旁物,能轻易让人心慌,也能让人充满笃定的力量。

我鼓起勇气叫他:“封信。”

封信,封信。

他身体微微朝我探过来一点,温暖的手掌轻轻覆在我一只手上,算是回答。

我说:“对不起……”

他问:“为什么?”

我的声音轻微,但我努力让它清晰:“我不爱惜自己的身体,我过马路应该加倍当心。”

其实,我不应该让你担心,我的疏忽,让你几乎重新经历了一次失去妹妹的噩梦,你看着那些车在摇摇晃晃的我面前戛然而止的时候,是不是仿佛看到了多年前,那个小小的姑娘,是怎样血溅当场。

她曾是你生命的另一半血肉,你们一起来到这个世界,但她却来不及与你告别。

我不知道,那有多痛。

痛到能让你这样冷静理智的人,在多年后都不敢提及,触之失控。

你不知道,我这个笨蛋,有多抱歉,多抱歉。

我是那么的爱你,但是,我却不知道该如何去爱你。我小心翼翼,害怕弄丢了你,我惊慌失措,还是伤到了你。

请你再给我一点时间,让我好好学习。

还有太多太多话,我都没能说了口,它们堵在我的心头喉口。

我不是怕自己说错,我只怕再让你伤痛。

但那一刻我却有一种奇异的感应,我没说出口的那些话,慢慢的从我这裏,飘向了他那里,他看着我不出声,却好像什么都听见了。

他默默的移开了自己的目光,车内一时间只剩发动机的枯燥声音。

过了几秒,我觉得有些尴尬,又讷讷的开口:“谢谢你送的花……”

话音未落,突然感到自己的身体被缓缓的圈在了座椅里,猝不及防中,那人清冽的气息已经笼罩住全身,一时间,每一根发丝,每一个毛孔,每一次呼吸,似乎都陷入爆裂般的颤抖。

我全身僵硬,感觉到封信那么英俊的脸慢慢靠近,放大。

一个轻盈的,有如蝶翼轻触般的吻,慢慢的,落在我的额间。

“安之,我其实是个非常固执,害怕改变的人。”

“我的感情一旦开始,就算死亡,也不能把故事结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