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气阴沉不定,又接连下了几场小雪,似乎要把一整个季节的雪都下完。松树上挂满了雪球,屋脊铺上了雪毯,连枯柳枝都变成了银条,天地浑然一色,像是一片雪海。
新雪初霁。
西山精神病院到处都是堆着的雪人,反倒给院里增加了一分俏皮的味道。
宋摘星沿着小坡一路上来,手机的短信一直没停,全是简一凡报告心理科的事情。她揩了揩鼻涕,自从帮夏夏写完字整个人就感冒了,跟科里连续请了几天的假,更有心躲着科里的人,不成想简一凡连这个清闲都不给她。
她翻了翻那些短信,一条一条走马观灯地看着。
“阿星,我患者减肥成功了!瘦了五十斤之后爱上运动了!”
“阿星阿星,云主任罚了文静工资,你快回来吧。”
“不喝水的阿姨再也不来了,虽然她只能喝一点点水,但我们大家尽力了。”
“今天科里来了一个奇怪的人,把我们大家骂了一顿就开始大笑。”
“原来是跑来发泄的,社会怎么把人折磨成这样了?”
“我可想你了,高璨也想你,方琳也想你,孙思睿也想你。”
她无心再看,将手机重新放进兜里。走完主道,看见时越正在等她。
“这么冷,应该待在屋里。”
一直和他保持着电话联系,现在两个人关系还算亲近。时越看着宋摘星脸颊红扑扑的,知她冷,从口袋里拿出一个迷你暖手宝递给她。
宋摘星很是吃惊,“你还有这个?”
时越不动声色,“出院前患者送给我的。”
他说完即转身带路,一句废话没有。宋摘星咋舌,看着暖手宝上小猪佩奇的图案,咧嘴大笑。
“小雪的妈妈刚来看过她,但状态仍然不太稳定。”时越眉心微微拧着,边走边和她说道,“甚至,连她妈妈的状态都不太好。”
宋摘星默了一会儿,无奈道:“她妈妈只有小雪这一个孩子了,唯一的希望都在她身上。”
“她妈妈好像很讨厌她,并不常来。”
“母亲讨厌自己的孩子?”宋摘星皱眉,“现在小雪只能依靠妈妈,得不到母爱就更麻烦了。”
事情比想象的还要严重,两人之间气息静默。时越转而道:“我发现小雪喜欢画画。”
宋摘星眸光一亮,“画画就是她与世界沟通的窗户。”
时越没说话,带着她穿过很长的走廊与回厅,走到一间宽敞明媚的房子中。
宋摘星心脏狂跳,在这间房子里,竟然挂满了水彩画。画笔生彩,描述着星空、海洋、田野、空谷,描述着山风和宇宙,城市和森林,描述着世界的拥挤和空旷,那么波澜壮阔,又那么深邃沉静。
“全都是小雪画的?”宋摘星极度惊讶。
“我画的。”
宋摘星表情微垮,很是尴尬。
时越接着说:“准确地说,是我根据小雪的画想表达的意思,专门回应她才画的。”
他走到桌前,从抽屉里拿出一沓画纸递给宋摘星,“这些是小雪画的。”
宋摘星这下彻底明白了,原来他是在用画笔与小雪交流。小雪有严重的双相情感障碍,一般治疗可能很难触及根本,无法拯救小雪。
她接过画纸,将小雪画的画仔细看了一遍,轻轻出声:“小雪内心很孤独吧,敏感甚至多疑,但她又很享受孤独,普通人很难走进她的内心。在她的思想里,死亡一点都不可怕,像世界上有城市和人群一样平淡无奇。”
时越凝神静静地听着,唇角勾出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虽然整个心理学界都知道京大的宋摘星,但直到今天他才彻底明白,为什么连那么多老专家都对她刮目相看。
“已经联系了工匠,小雪的画装裱好就挂在她自己的房间里。”
宋摘星眉眼弯得像个月牙儿,“小雪还在意着这个世界,在意着对她来说美好的事物。一定要让她好好地爱自己。”
她身上带着清浅的香气,让时越微微恍神。只是宋摘星刚说完,忽然弓着身子剧烈地咳起来。咳嗽声似乎将她压倒,直到脸颊咳得通红也没有丝毫减弱。
时越连忙冲到她身边为她拍着后背,生硬的骨骼让他的手很是不舒服。他有些生气地问:“你会不会太瘦了?”
宋摘星大口喘着气,半扶着桌角回应他:“咳咳咳……经常熬夜加班,胖不起来,咳。”
时越没再出声,继续为她轻抚背部。这时助理潇潇开门进来,见到这一幕突然大叫一声。
宋摘星刚刚见好,被她的大叫声吓得又咳了好一会儿。
似乎意识到自己的失态,潇潇吞吞吐吐道:“不,不好意思。我,我没想到……”
宋摘星皱眉,“没想到什么?”
潇潇低了低头没敢说话,时越冷冷出口:“说吧。”
潇潇赶紧向宋摘星解释:“平常时教授根本不让人接近他,他自己也经常强调让我们和他保持距离……我没想到你竟然可以紧紧挨着他。”
宋摘星懵怔地看向时越,他仍然是一脸淡漠的表情,丝毫没将潇潇的话放在心上。反倒是宋摘星羞愧不已,脸色更红。
时越看向潇潇,“你那边安排得怎么样了?”
潇潇进来就是为了这件事,点点头道:“都安排好了,可以过去了。”
时越单手攥住宋摘星的腕子随即向门口走去,“跟我来。”
宋摘星不知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顺着他就往门口走。看着时越的指尖按在宋摘星的手上,潇潇脸色更加震惊,赶紧往门外撤,扶着心口冷汗涔涔。
“太可怕了。太可怕了。”
潇潇还记得第一次见时越教授的时候不小心蹭到了他的袖口,结果他三个月没和自己说过一句话。明明是因为崇拜时越教授才选择在精神病院工作,哪里想刚来这裏就让他将自己的自尊心击得粉碎。
可是为什么时越教授就可以毫无顾忌地牵着宋摘星的手?现在的潇潇嫉妒地快要哭出来了。
挨着市中心不远处有一块富人区,这个集自然、浪漫和精致于一体的地方,到处堆砌着尖塔形的屋顶和挑高大面窗的门厅。在一派幽静葱茏的桂树和椿树之后,沿着弯而窄的石板路一路往上便到了明圆山庄。不似前庭的欧式风格,山庄内矮层建筑尽收眼底,一高一矮,柳暗花明,更显别致优雅。
错过花圃与藤蔓架,院子里尽植山茶和鸢尾,偶有几株探出栅栏,显得葳蕤而又随意。门旁信箱上刻着一对小海马,连门牌号都是由漆刷的海棠花组成,透着清新文艺的气息。
很难想象这个地方之外就是喧嚣吵嚷的街道,仅仅一条河渠之隔的明圆山庄却到处充满了神秘和安静的味道。李唯西到达时看了看手表,离约定的时间只早了三分钟。
他按响了门铃,管家开了门,带着他一路走到客厅。林雨泽正在沙发上看报纸,一杯英国红茶放在桌角上缓缓冒着热气。
林雨泽是整个汉州市最大的富豪,儿子林帆却因为“同性恋”险些猝死,铺天盖地的新闻时刻关注讨论着他的生活。只是,在他的脸上却看不到生活带给他的任何影响,平淡得让人心惊。
林雨泽与他打了招呼,示意他坐在自己对面。李唯西错过他的身子坐下时,嗅到了淡淡的烟味。味道很浅,几不可闻。
林雨泽年纪约莫五十多岁,双目不经意间流露出精光,偏圆形脸上带着一双吊梢眉,增加了几分凌厉。
李唯西今天穿了一件格子复古休闲西装,看起来尔雅逸群。他将尼龙材质的邮差包放在身侧,这才开口:“林帆的事情我很抱歉。”
林雨泽将报纸放下,静静看着他,“他现在怎么样了?”
“已经渐渐痊愈了。只不过性取向的事情短时间内无法改变。”
他说得含糊,让林雨泽脸色微变。
“什么叫短时间内无法改变?”
李唯西沉吟片刻,回答道:“我给林帆做了几次心理咨询后发现,其实他的性取向是假的。”
“假的?”
“是的。他之前交过女朋友,后来在同伴的诱导下才开始与男人交往。但实际上,他的快|感并不来源于性,而是潜意识对你的反抗。”
林雨泽很是吃惊,“之前我不让他交往男人,他就越不听我的话。他为什么要反抗我?反抗我有——快|感?”
李唯西点点头,“在林帆的印象中,您是一个暴躁的,威严的,不容置疑的父亲。对你的恨促使他去做你接受不了的事情。你越不喜欢,他就越开心。”
林雨泽示意一直站在旁边的管家出去,偌大的客厅只有林雨泽和李唯西互相对视着,气氛凝重。
林雨泽压制着自己体内的怒火,缓缓站起身来,瞪着李唯西,“林帆这个不孝子,从他开始和男人交往,我就再也没他这个儿子!上次就该活活打死他!”
李唯西平静地回应他:“希望您可以配合我将林帆看好。”
“不可能。”
“林帆的病症就在你身上。”
“你是医生,看病救人是你的职责,和我没有关系。”
李唯西从包里拿出林帆的病历,一页一页念着:“林帆六岁时让你抱他,被你以任性为由重重扇了两个耳光。九岁时你们在公园散步——他至今不知道哪里做错了——你开始抽打他的脑袋,踢他的肚子。十五岁他送你一条领带,你却在接过领带后开始疯狂地骂他,用最难听最恶毒的话。十六岁你揪着他的衣领将他打的鼻青脸肿。十八岁前一秒你们还坐在沙发上看电视,后一秒你就无缘无故地抽他耳光,直到血溅出来。二十二岁……”
“你别说了。”
“二十二岁他大学毕业回家,和你谈他的理想和工作,却被你冷嘲热讽,最后拳打脚踢。”
“我让你别说了!”
林雨泽冲上前,直接夺过他手里的病历撕得粉碎。而后狠狠拽着李唯西的胳膊大声咆哮:“你给我滚!”
李唯西无动于衷,林雨泽攥着拳头青筋暴起,反手将身边的茶杯砸在地上。破裂的声音引来管家和佣人,林雨泽来回踱步,指着李唯西大喊:“永远不要让他再进来!”
管家连连答应,李唯西却仍然站在原地,一时让管家为难至极。
直到他缓缓开口,整个客厅的空气瞬间静默。
“林伯父,林帆变成现在这个样子,完全是因为你。”
林雨泽冷笑连连,转身将桌子上的茶壶与书籍全部挥翻在地,大声嘶吼:“反了,都反了!”
管家赶紧向李唯西摆手,希望他跟着自己出去,不要再添麻烦。
李唯西紧紧盯着林雨泽。如今林雨泽脸色潮|红,发丝凌乱,呼吸急促,与李唯西刚进来时看到的样子简直云泥之别。他抬手再次看了看手表,与林雨泽相处总共不到二十分钟。
高跟鞋的声音停在门口,几个人无声之际,林莞娇俏地闯进来。
“小西西!想死你啦!”
西山精神病院。屋檐下冰挂无数,云光高远。
宋摘星被时越拉着走进病房里,一抬头看见一个秃头女人正坐在床前,吓得她本能地往时越身后一躲。
秃头女人不是别人,正是那天往自己手上扎钉子的疯女人。她的头皮上还有被扎的伤口,一条条划痕让人心惊。
秃头女人直勾勾地盯着宋摘星,双目如死潭一般。
宋摘星愣了几秒,看向时越。然而时越却无动于衷,反手将病房的门紧紧关死。
宋摘星大骇,时越紧接着闪出身来,将她彻底暴露在秃头女人面前。
秃头女人缓缓从床前站起,一步一步向宋摘星逼近。宋摘星手心出汗,半扶着身后的墙面不知所措。在她看来,秃头女人走得凌厉而又决绝,特别是她的一双眼睛,带着自己看不透的意味。即便剃掉所有头发,也能看得出她年纪要有四十岁了,皮肤松垮,黯淡无色,有岁月留下的厚重的痕迹。
胳膊上的伤还没好,半扶在墙壁上的手背还留着那道又长又黑的伤疤,宋摘星十分紧张地看着秃头女人。就在这时,秃头女人双膝一弯,扑通一声向她跪下。
她眼里含着热泪,伏在地上向宋摘星道歉:“对不起。真的对不起。我不是故意伤害你。”
宋摘星被她突如其来的举动完全惊住,探着头看她,“你,你起来。”
秃头女人仍旧跪着,慢慢卷起自己的袖管。一对如玉的胳膊上全是红紫色的伤口,有的甚至出了脓,被碘酒覆盖着。除此之外半愈合的伤疤更是不计其数,看得宋摘星心惊肉跳。
“我二十五岁得了这个病,妈妈为了筹钱看病卖房卖血,刚过五十岁就活活累死了。”她深呼一口气,声音渺远。
“刚病的那几年,老公还算照顾我,可时间长了连他都厌倦了,带着不到四岁的女儿就离开了我。后来我爸……我爸拖着一条瘸腿,带着我跑遍了全国所有的医院,断断续续地,在不同医院里待过几个月,待过几年,都没把病看好。
“后来我就疯了,连我爸都不认识,最严重的一次把我爸的一只眼睛都挠瞎了。我爸就那么忍着,一句让我难受的话都没说。没钱的时候我爸就睡大街,大冬天雪下了几丈厚,我爸就躺在雪地上,眼睛上敷着雪,能止疼。”
空气静默,秃头女人极力压制着自己的情绪,再次向宋摘星道歉:“用钉子划伤你是我做过的最蠢最坏的事,你惩罚我吧,只要你能原谅我。得这个病十几年,是时医生救了我,告诉我在我疯了的时候伤害过你,我真的对不起你,真的对不起。”
宋摘星终于明白了时越的用意,心尖一酸,赶紧去扶秃头女人。然而秃头女人却迟迟留在原地。
她的眼泪越流越多,“我爸为了赚钱捡垃圾吃剩饭,大年夜的晚上被大卡车活活碾成肉泥。我再也没有爸爸了,我什么都没有了。我对不起爸妈,对不起所有人,真的对不起。”
时越冷冷地站在门口,看着这一幕眸光竟也开始迷离。
宋摘星扶她起来,一把抱住她,拍着她的肩膀哭着说:“你一定要好好生活,你会重新拥有朋友,拥有家人。你千万千万不要放弃自己。”
她贴着秃头女人的脑袋,上面的划痕乖张粗粝,落在宋摘星的眼睛里却变成了千万心疼和难过。
秃头女人弯身给她鞠了个躬,眼泪掉在地上。她一边哽咽一边以最卑微的姿态一字一句说道:“谢……谢……医生治好我的病。”
宋摘星满脸是泪,却回以她最灿烂的笑容。
“新的人生才刚刚开始。你还有我们。”
窗外雪景一片银白,阳光乍泄,将阴霾全部涤荡干净。秃头女人眼睛里闪烁着耀人的光芒,像洒落在广袤无垠沙漠里的海星花,在阳光下旺盛生长,永不枯竭。
明圆山庄,一场“战争”刚刚结束。
林莞将李唯西拉到自己房间里,给他煮了杯热咖啡。精致的香水味充斥在房间里,甚至压过了咖啡的香气。
她垂着眸,笑意浓浓,“咱们这就算见过父母了吧?”
李唯西刚喝了口咖啡,差点吐出来。
“你知道我们没有可能。”他斩钉截铁地拒绝。
林莞不以为意,仍是嘻嘻地笑,“在美国时就没如愿,现在让我重新见到你,我可不会再放弃机会了。”
李唯西放下咖啡杯,看向她问道:“你父亲骂过你吗?”
林莞摇摇头,“他一向很温和的。”
“从来没见过他发脾气?”
“没有。”
李唯西眉心微蹙,眸光深深。
“你刚才说我爸爸有心理疾病?”林莞坐在他身边,一脚踢掉自己的高跟鞋,带着撒娇式的随性。
李唯西站起身,给自己续了些咖啡,背对着她,“我也只是猜测。你觉得你爸爸能配合我做心理咨询吗?”
“都吵成这样了,别妄想了。”林莞劝他,“我爸爸一直很固执。”
林帆的病情多数与林雨泽有关,如果林雨泽那么强硬拒绝的话,这件事确实不好处理。
他淡转身,近乎恳求地与她商量,“你爸爸那么宠爱你,你能做通你爸爸的工作吗?我想给他做个心理测试。”
“可以啊。答应我一个条件。”
“什么?”
“和我谈恋爱。”
林莞十分爽快,唇角勾出一抹狡黠的笑意。
夜幕降临,月亮悬挂在西空一角,流水般的光辉倾洒在雪地与屋脊上。星辰如萤火,散布在蓝黑色的幕布中,与灯珠相依相衬,宁静澄澈。
西山精神病院,宋摘星与时越坐在廊下听风看雪。
她拿起烧酒给他倒了一杯,哈着气,“潇潇把她送出院了。”
时越接过酒,依旧冷冷的,没有回应她。
宋摘星继续说道:“潇潇说阿姨原来是主任的病患,是你跑去和主任大吵一架才把她争取过来的。”她顿了顿,感叹道,“你这又是何苦呢。”
时越毫不在意,桃花眸里带着傲气,“主任的治疗方案太温和了,病人就是被这么耽误的。事实证明我的方案才能治好她。”
“可当时主任和你说,如果治不好,他就辞退你。”
时越没出声,顾自将一杯酒全数喝下。
宋摘星紧跟着也喝了一杯,因为哭过的缘故,由感冒引发的鼻音更重。
“为什么非要争过来这个病患呢?”
时越抬头看着漫天星辰,问她:“你有百分百的把握看好一个疯子吗?”
宋摘星摇头,“心理疾病本来就很难救治,需要的时间更长,我不能保证。”
“那让她疯一辈子好,还是想尽所有办法竭力试一下?”
宋摘星连喝两杯,脸色已微微发红,“后者吧。”
“哪怕付出代价?”
“哪怕付出代价。”
时越冷冽地勾起嘴角,笑意却瞬间到达眉眼里。
两个人皆抬起头来,一起看着夜幕上亮晶晶的星灯。风从廊下吹来,时越脱了外套盖在她的腿上。
宋摘星一暖,看着他,“你还没有告诉我,为什么。”
“我想把她看好,让她向你道歉。”
他出口淡淡的,落在宋摘星心底却是一痛。他明知道这样做并没有百分百的把握,明知道会得罪很多人,明知道踏错一步甚至要搭上自己如此辉煌的职业生涯。可他还是做了。
宋摘星一时缄默,却听他缓缓说道:“阿星,我们其实是一种人。”
宋摘星笑出声来,和他碰杯,“为此,干杯!”
两人碰杯时手指微微粘在一起,可能只有0.02秒的瞬间,极短促地就分开了,然而时越白皙的脸却蹭的一红。
宋摘星又喝了两杯,浓烈的烧酒让她浑身发烫暖和多了。她好久没喝过酒了,小时候爸爸喝酒的时候就会喂她两口,彼时爸爸那么爱妈妈,三个人拿着酒杯共庆祝,庆学业有成,庆夫妻白头,庆平安顺意。酒的味道,对她来说是思乡的味道。
她晕晕乎乎地和时越聊天,和他诉说自己在科里的不开心,将论文课题的事情告诉他。时越也多喝了两杯,直指她的痛处。
“生病请假只是托词,你是不敢回去吧?”
宋摘星藉着酒劲儿连连点头,“小偷还没有抓到,我还是个受害者,为什么他要这么对我。”
“不要将安全感建立在别人身上。”
宋摘星醉得双眼迷离,“什么?”
“你安全感那么低,总是期望别人为你做什么。你应该把安全感建立在自己身上,凡事自己去争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