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节(1 / 2)

新宋1·十字 阿越 1531 字 3个月前

熙宁三年五月,皇帝的使者再一次来到桑府,重演了三月的一幕。虽然皇帝的诏书比上一次更加恳切,对石越的评价也更高,但是石越依然用老的理由拒绝了。而最夸张的是使者走之前说的话都和上次那位说的一模一样——当然,他口袋里也有同样的一贯铜钱。

苏轼和王安礼不约而同地来到桑府,劝石越出山,结果发现石越的态度非常坚定,二人虽然无可奈何,却始终不肯死心,只是与石越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不胜其烦的石越,为了对付这两个说客,不得已拿出正在写的几部书的草稿,请二人指教。

果然,这几部书立即就把二人的注意力给吸引了过去。

略略看过之后,王安礼问道:“子明,这些奇技淫巧之说,虽然颇得精妙,然于世道人心何用?”苏轼也注视着石越,显见二人有同样的疑惑。

石越笑着背了一段经典:“伏羲造琴瑟,芒作纲,芒氏作罗,女娲作笙簧……”这是《作篇》裏面的内容,讲叙的是上古圣贤发明创造的事迹。背完之后,石越说道:“奇技淫巧,若为无用,则伏羲、女娲、黄帝、舜、禹等古之圣人,为何皆有发明?这是圣人之事,哪里是奇技淫巧?《周礼》之中,惟《冬官》不存,故当今之人以为此等事不过小人之学,君子对之甚为轻视,我以为,这正是今之不如古的原因。”

虽然觉得石越的说法未免有点强词夺理,但是《世本》中的确有这一篇,讲古之圣人发明创造的故事,若依石越的说法,也不是没有道理。二人虽然都是辩才无碍的人,但是对于石越的这种观点,倒也一时想不到哪里有什么不妥。

王安礼温厚地一笑,说道:“子明真是语不惊人死不休,不过也真让人难以驳难。只是把工人之事当成圣人之事,只怕士子们不太服气。且这些东西,甚至不是工人之事,而是杂学。”

苏轼爽声笑道:“杂学便杂学,古之君子,于经典之外,骑射博物、天文算术之学,无所不通。身兼数家之学的,今日也未必没有。只是如子明这般博学,似乎天文地理无所不通,又如此年轻,真是所谓生而知之者。”当时的许多儒生对于天文地理、算术植物以及占卜算卦,都是颇为精通的,只是他们受“君子不器”的影响,大部分人不愿意以全部的精力去钻研这些,只是当成一种业余的修养,这一点上和石越的立意大有不同,一经石越点破,苏轼眼前便豁然开朗。

石越给王安礼、苏轼看的书稿,被后世称为“石学”之始,也被一些人称为“杂学”。这几本书分别是《算术初步》、《几何初步》、《地理初步》、《逻辑初步》,这四本书加上其后的《物理初步》、《化学初步》、《生物初步》,并称“石学七书”,陆续在熙宁三年的六月份出版。

这几部书的内容可以说相当浅薄。

它们的可贵之处是提出了一些理论要点,并且是中国历史上第一次对科学技术进行理论性的总结与归纳。当时宋代的技术积累已经达到了相当的高度,各种技术发明让现代人都瞠目结舌,例如在宋代的兵器谱上,火药兵器数以千百计!其他种种发明与创造,更几乎让人怀疑那是一个现代社会——但是独独缺少的,是科学理论的出现,也可以说是中华文明在这方面的天生性缺陷,也可以说是历史没有给中华文明这个机会——但是不管怎么样,如果说中华文明和现代科学之间隔着一扇门,那些门的钥匙叫“科学理论”,那么此时石越无疑是告诉了中国人那扇门的存在,告诉了他们打开门之后所会发现的世界,告诉了他们钥匙制造的关键,接下来的,就是中国人凭自己的聪明,去制造钥匙,推开那扇门了。

这就是“石学七书”的意义所在!

从此中国的科学家们不再用全部精神致力于解决一个个的技术问题,而是开始去总结发现科学理论,再以理论来指导技术的创新——这是一条完全不同的道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