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节(2 / 2)

新宋1·十字 阿越 1592 字 6个月前

他这话说得诚恳万分,但只待石越收下这些东西,自然又有计策散布谣言出来,毁谤石越的名节。石越虽不能料得他这般险恶用心,但是在官场这么久,岂有不知小心谨慎之理?当下笑道:“贵使饱读诗书,当知君子爱人以德。二位前来,石某自当尽地主之谊,这些礼物,却还烦请诸位带回。这也是贵使成全石某了。”他的话说得委婉,语气却很坚决。

萧佑丹见他如此,也不再勉强,暗叫一声可惜,笑道:“如此在下就只好带回了。石大人,请!”

当下二人进屋,与石越分宾主坐下。

萧佑丹见石府仆人来上茶,全是几个家丁,客厅中侍立的,连一个婢女都没有,心裏不由奇怪——毕竟石越是当朝少有的宠臣之一,可这排场,连个县令都不如。他喝了一口茶,笑道:“虽早闻石大人崖岸深峻,不料清介至此,其实买几个侍女侍候起居,亦无伤大雅。有些事,婢女比家丁做得要体贴。”

石越笑道:“家中无女眷,我自己是不习惯别人侍候的。这倒谈不上清介。”

萧佑丹笑道:“石大人过谦了。”

石越对辽国也有好奇,因问道:“贵使这次是从中京来,还是从燕京来?”当时辽国分设五京,又有五京道,上京本是辽国的首都,为临潢府;燕京是最靠近大宋的,在辽国叫南京析津府,又有南京道。除此二京外,另外还有中京大定府<span class="notetext" data-note="在今内蒙宁城以西大明城。"/>,东京辽阳府、西京大同府。那南京道与西京道,便是大宋一直想要恢复的幽蓟故地了。辽人也畏极北苦寒,有意南迁,遂于辽圣宗时迁都于中京,于石越时已有六十多年的历史。但是终辽之世,直到完颜阿骨打兴起,辽军面对金兵屡战屡败,契丹才被迫短暂地将都城南迁到燕京,但那时候辽国也快灭亡了。

萧佑丹笑答:“自是从中京来。”

石越因问道:“久闻中京繁华,不逊于中原。未知中京风物如何?”

“虽不如汴京,但与汴京,亦差相仿佛,天下物产,应有尽有,我来之日,坊间最为流行的,倒是石大人的曲子词。”萧佑丹笑道。

“哦?竟有此事?石某想一睹中京风貌久矣,贵使这样说来,更让人向往。”

萧佑丹笑道:“只恐石大人声名远播,大宋皇帝不肯让你出使我大辽,否则尽有机会。”

石越微笑不答,他想去中京,却是想观兵于中京城下。不过这话却不好明说。

萧佑丹自然想不到这些,但耶律金贵却对石越颇有敌意,这时听他们没有营养的扯淡,忍不住冷笑道:“自古北人不耐热,南人不耐寒,石大人若想去中京,只怕也不能久居。”他还想再说,却被萧佑丹瞪了一眼,便不再作声,只是不住地冷笑。

石越想不到这个蛮子一般的人能说出这样的话来,忍不住笑道:“昔日汉武帝设乐浪郡时,倒没听说过南人不耐寒。”

萧佑丹听了这句话,眼皮不禁一跳,旋即镇静如常,笑道:“石大人不必理会他。在下久闻石大人有石九变之名,既然来到汴京,有幸相晤,可否请石大人赐墨宝一幅,在下回到中京,也好向同僚炫耀一番。”

他不知道石越的字写得差是出了名的,竟然问石越要墨宝,在石越听来,竟像是出言讽刺一般。石越脸略红了一红,看了一下萧佑丹,却见他神色诚恳,并不是在讽刺自己。他想要直说,又觉得丢脸;想要拒绝,又显小气;可是要给的话,他的字实在是不怎么地道——练了这么久,虽然在现代人来说,已经勉强看得过去,但在宋代,那依然是见不得人的东西,特别以他如此显赫的名声来说,更加显得可笑。

萧佑丹见他犹疑,忍不住出言相激:“石大人可是嫌在下是蛮夷,不肯见赐吗?”

石越无可奈何,只得照实说道:“不敢,只是在下的字恐怕登不得大雅之堂。”

萧佑丹哪里肯信,他见厅中墙上便挂着几幅字画,便信步走了过去,慢慢观赏。只见那些字笔走龙蛇,一看就知道出自名家之手,仔细看印章,不是苏轼的,就是范镇的……他虽然明明知道石越就算自己字写得再好,也不会把自己的墨宝挂在客厅,但心中还是忍不住有几分失望。当下干笑几声,说道:“石大人结交的,都是当今名士,在下相求,原是冒昧。不过还请石大人能够见赐,实不相瞒,大辽皇帝陛下也久闻石大人之名,在下是想求得墨宝,将来皇上相问,在下也可以有样东西证明我所言不虚。”

石越在宋代这么久,还从来没有人如此坚执地要求自己送字的,毕竟汴京城里都知道石越的字写得差;唯有萧佑丹却以为石越是故意推辞,竟是费尽心机想要得到。迫于无奈,石越只好勉强答应,找了一幅自己自认为写得比较好的字,送给萧佑丹。

石越自然不知道萧佑丹在中京,也是书法名家,在石府的时候,他拼命忍住没有笑出来,一上马车,萧佑丹终于按捺不住,忍不住哈哈大笑——石越的字在萧佑丹看来,还真的是幼稚,他终于明白了为什么石越支支吾吾不肯送字给自己。原来他还以为那是谨慎,看来还是自己多虑了。一路上,萧佑丹细细观摩石越那幅书法,一边哼着小曲,心裏冷笑道:“还想设置乐浪郡!野心真是不小,只怕不能如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