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说话间,就到了一家叫“蔡水居”的酒楼前,几个店小二看到主顾上门,立即迎了出来,殷勤地招呼着。当下便把家眷们请到了楼上的雅座,家人们却在楼下用餐。
吕惠卿执鞭上楼,和陈元凤凭窗而坐,谈论些佛老要义,各地风物,一边看官道上人来人往,也别有一种味道。二人正把酒交谈,忽听到雅座之外有抑扬顿挫之声。二人不由侧耳相听,却不是说书人,而似乎是有人在读着什么文章。吕惠卿好奇心起,便吩咐家人撤去屏风,只见一个五十多岁的老酸儒,手里拿着一张印满了字的纸,坐在一个小桌子旁,摇头晃脑地读着:“……故曰,治国者当以民为本,民为重……”而一干客人或自顾自地吃着饭,轻声谈笑,视若无睹,或倾耳相听,细细思考,还有人则交头接耳,轻声评论着什么,有鲁莽的便高声问道:“报博士,你刚才说的那句话是什么意思?给洒家解说解说……”那读书的应了一声,便开始细细解说。
吕惠卿和陈元凤面面相觑,不知道这又是什么新行当。想不到离开京师不到三年,今日回来,竟然有诸般事物都不知道了。陈元凤忙叫过酒博士,问道:“何谓报博士?”
酒博士忙打了个躬,笑道:“回官人话,那个读报的,便是报博士了。”
“你这不是废话吗?”陈元凤皱眉骂道。
酒博士本意是想要些好处,不过他也知道这两个官人来头大,倒也不敢轻慢了,见陈元凤生气,连忙答道:“官人想是离京久了,报博士就是专门给客人读报纸的人,各家酒楼都有,一般都是酒楼出钱请的,客人都喜欢这个,哪家酒楼没有这个,生意就不好。他们就在酒楼里、茶馆里给客人读当天的报纸,客人不明白的,他就要详加解说,客人走的时候,也会赏几个钱给他。这些人收入比说书的还高呢。”说到这裏,酒博士已是满脸的羡慕,显然这些读报人的收入比他要高。
“报纸?”吕惠卿在旁边听明白了,笑了笑,“是桑充国的《汴京新闻》吧?你们这样做,不是没有人买他的报纸了吗?”
酒博士笑道:“哪里会!读书人,官老爷,只要有钱的,都是自己买。听说每天能卖五六万张,上次军器监案,印了十万张,桑家印书坊有时都印不过来,还要请别的印书坊帮忙,晚上那一块灯火通明地加工加点。我们这酒楼里,不过是些不认字的,或者没空读书的,听着玩玩。连相国寺说书的张十三,都是上午读报,下午说书。”他说的张十三,吕惠卿倒也知道,说一部隋唐出名,在东京颇有点名气。
吕惠卿点了点头,朝书童使了个眼色,那书童便拿出一把铜钱塞给酒博士,吕惠卿笑道:“麻烦你去帮我买几张近几日的报纸,多出来的算是赏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