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份辽国蝗虫入境的事情,却并没有及时反馈到大宋朝廷。
地方官员不知道朝中曾经发生过一场重大的讨论。蝗虫这几年来几乎年年都有,只要为祸不大,便没有人上报。官场常态,本是报喜不报忧。
七月份的宋廷,赵顼忧心的,是突然失去一切消息的王韶军——当然,也许现在实际上有消息了,只不过传到京师来,必有延时。此外,自石越走后,近一个月的时间里京师滴雨不降,也已是铁一般的事实——这样下去,石越预言极可能成真,而这一季的收成,算是没有了。赵顼对此充满了担心,王安石和几个宰相的脸色,也一天比一天难看……不要一年,甚至不要一年,老天爷就似乎已经在验证石越的话。但是每个人心裏,都存着一分侥幸:也许明天会下雨。现在的情况,虽然对生产会有影响,但并不致命——没有人愿意去想,等到“致命”的时候,是不是有点迟了?
潘照临心裏亦不禁苦笑。六月份的时候,时不时下着小雨,在雨中讨论旱灾,的确缺少说服力,没想到一个月过去,天象就表露得如此明显!如果改成这个时候说旱灾,很多人心裏只怕就会相信了。不过说什么都迟了,石越此时,已经快到杭州了。
自从石越离开汴京之后,新党们一时间变得非常活跃,又是吕惠卿提请在各路增设钱监,多铸铜钱,又是王雱提出重划行政区域,又是详论方田均税法……整个朝廷似乎在自欺欺人地忙碌着。
潘照临留在京师本来负有重要的使命,但现在看来,他自己都有点怀疑这个使命有无必要。
现在京师的气氛,的确有点怪异。就算是连一向充满活力的白水潭学院,这时候也因为接近毕业考试与期末考试,加上悼念大学者周敦颐逝世,变得非常安静。秦观有一次甚至嘲笑说:“现在白水潭学院唯一的声音,就是建造钟楼的声音。”
一边想着这些事情,潘照临一边跨进一间酒楼,酒楼外有一面旗子,绣着“唐记迎宾楼”五个大字。
店小二看到潘照临进来,轻车熟路地把他引进一间雅座,显然是熟客了。
“先生,今天要点什么?”
“还是老样子。”潘照临眯着眼睛答道,眼角向隔壁的雅座一瞥。
“那位爷已经来了。”店小二压低了声音说道。
潘照临点点头。
店小二不再说话,悄悄退出。潘照临拿起一份《汴京新闻》,慢慢看起来。
和潘照临隔了一个雅座的包厢之内,有两个人用不大不小的声音在交谈。
“公公,听说朝廷最近在诸路增设钱监,家兄想谋个差使,想请公公指条明路。”一人谄笑着说道。
“哎哟,鲁二,你这不是害洒家吗?现在当红的李中尉、李向安、张若水他们,或者还能偶尔向外面的大人说个情。我若是干请,官家非斩了我不可。”一个声音尖声说道,显然是个太监,他口中的李中尉,便是李宪。
“瞧您说的,小人哪敢乱了国法呀。不过都说现在朝廷之中,有王衙内、吕学士、曾计相、蔡中丞四人说话最有用,公公这么疼小的,若能告诉小人和哪个说话最好使,便感恩不尽了。”
“嘿嘿,你都打听清楚了,来问洒家做甚?你老哥是想找谁说呢?”
“别人我们也巴结不上,王衙内那里,小人可以找人说说。吕学士的两个兄弟,隔上几转找个故交同年说说,也是能的。”这人说话倒是老实。
“这不结了,这两家答应了,哪有事不成的,你问我做甚呢?”
“公公见笑了。嘿嘿……这两家也不是轻易孝敬得起的,所以小人才想问公公一个准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