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薛奕紧张地问道:“山长,有何不妥吗?”
“此事有三不可。”
“三不可?”薛奕反问道。
“李乾德一向修朝贡,事我朝甚恭,兴无名之师,诛无罪之人,纵是得利,李乾德只须退兵防守,遣一使臣至汴京,向皇上哭诉,只道沈起擅兴边事,到时候只恐满朝大臣,都要无言以对,那时也只好罢沈起以为搪塞之言。我料定沈起此人,不懂得栽赃嫁祸,寻找开战的借口,我天朝是礼仪之邦,能架得住对方责以大义?若是蛮不讲理,以后不免为众藩国所轻,此其不可者一。”
“昔日太祖皇帝时,南唐乞缓兵,太祖皇帝说‘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酣睡’,遂平江南。这不是理由吗?”
“交趾非卧榻之侧,而是南方偏远之邦。”
薛奕默然不语。石越知他心中不服,又继续说道:“便不论这些,只说一旦与南交征战,若用土人为兵,则绝难取胜,最多破城掠夺,想全其国,绝不可能。若用中原禁军,则不免转运千里,难以持久,加之中国之人,不习水土,南蛮瘴疠之地,未及交兵,十之二三,已死于疾病。因此攻伐交趾,仓促之间,难竞其功,非唐宗汉武,国力极盛之时,中原对彼处,只能鞭长莫及。此其不可者二。”
薛奕沉思良久,点头叹道:“山长所说有理,可叹满朝大臣,智不及此。”
“那倒未必,似吕吉甫,心中必是知道的,不过别有怀抱;蔡确蔡中丞,也是知道的,不过又不敢说;冯参政、吴枢密,也未必不知。”石越冷笑道,“尚有不可三,便是船队刚刚组建,未占天时地利人和,不宜轻启战端,便是作战,也要尽量海战,避免步战。否则不免全军覆没,画虎不成反类犬。”
薛奕连连点头,叹道:“若非来问山长,几乎坏了大事。”
石越笑道:“年轻人心怀壮志,不是坏事。只是行事当谨慎,须知世间无后悔药。明春出海,往来南洋诸国,一面贸易牟利,一面留心各地地理、风土、人情、物产,将来未必没有从海上进攻的一天。早有谋划,积累经验,日后便事半功倍。”
薛奕听石越口气,不禁大喜,连忙点头答应:“学生理会得。”
“不过,”石越又沉着脸,肃然道,“这一两年之内,世显若是不听忠言,擅兴战端,便是有陈汤斩郅支之功,你上岸之日,我亦要斩你之首,以明国法!”
薛奕站起身来,抱拳为礼,朗声答道:“学生断不敢擅动干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