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禀使君,范大人、薛大人来了。”尽管已过去了一日一夜,可贾逵依旧没能从棍伤中回过气来,别说起身了,便是连翻一下身子都不敢,哪怕只是稍动上一下,剧疼也足以令其昏厥过去,军议自然是参加不了的,当然了,就算能,他也不打算再去看马超的脸色,只管趴在行军床上闭目养着神,正自昏昏欲睡间,却见一名帐前亲卫疾步行进了帐中,躬身一礼之余,紧着便禀报了一句道。“嗯,请罢。”这一听是范先,薛虎联袂前来,贾逵的眼神里立马便掠过了一丝精芒,显然对二者的来意已是有所猜测了的,但却并未有甚多的言语,仅仅只是面色淡然地吭哧了一声了事。亲卫应诺而去后不多会,便见范先与薛虎皆是一身甲胄地从帐外行了进来,显然不曾回过自家大帐,军议一散场,便已是直接赶来的。“使君大人可好些了么?”范、薛二人一行进了大帐,见趴在行军床上的贾逵双目紧闭,浑然不见半点欲与二人打招呼之意,脚下自不免皆是一缓,彼此飞快地对视了一眼之后,这才由薛虎先开了口。“哟,是薛大人、范大人啊,且请坐罢,某身上不便,就不起身相迎了,海涵,海涵。”薛虎这么一开了口,贾逵这才像是从神游状态里醒过了神来一般,很是客气地便招呼了二人几句。“不敢,不敢,贾使君只管自便,我等冒昧前来,多有打搅了,只是……”这一见贾逵客套里明显透着疏离之意味,范、薛二人脸上的笑容自不免皆是一僵,可也没敢有甚怨言,还是由薛虎吭吭哧哧地道出了半截子的试探之言。“嗯。”尽管已猜到二人之真实来意,然则贾逵却并不打算说破,没旁的,概因范、薛等人名义上是他的下属,可其实上都是割据一方的主儿,根本不是他贾逵所能节制得了的,不将二人好生搓揉上一番,根本别指望二人能乖乖听话。“好叫使君大人得知,事情是这样的,据今日线报,韩信岭已失,我大军后路断矣,大都督已着杨秋率一万骑军并一万乘马步军紧急回击韩信岭,大人您看这胜算究竟能有几何?”眼瞅着贾逵根本不接茬,范先可就忍不住了,语速奇快地便将今夜军议之内容简略地道了出来。“呵,二位大人以为成算如何呢?”尽管早就预感到公孙明必然会别出机枢,可贾逵还是没想到公孙明的胃口居然如此之大,竟是要一举全歼了己方十数万大军,心头当即便是一沉,可再一想,他似乎没为马超那个混球穷操心之必要,倒是急谋自身之退路才是关键,心念电转间,已然有了主意,但并未急着道破,而是故作不知状地反问了一句道。“这……”范、薛二人就是因着不甚看好杨秋所部的回击,这才会来寻贾逵探个抽身退步之可能的,可面对着滴水不漏的贾逵,二人一时间都不知该如何应对才是了的。“船要沉了,二位大人好自珍重罢。”只一看二人之表情,贾逵便知二人心中其实依旧存着侥幸,这便毫不客气地给了二人一记当头棒喝。“啊……”“这……怕是不致于罢?”……贾逵并未料错,范、薛二人心中确实还存着几分的侥幸心理,自以为己方虽是屡屡遭挫,可毕竟兵力还远在幽州军之上,就算会败,也应不致到全军覆没之下场,而今一听贾逵这般说法,自不免便全都有些慌了神。“唉,世人皆言公孙明妙算无双,某往昔对此颇为见疑,然,经此一役,始信焉,呵,从我军麋集平阳时起,那公孙明便已为我十六万大军挖好了坑,偏偏马超那厮刚愎自用,竟是不管不顾地一头栽了进去,如今已陷死地,生机渺矣!”见得范、薛二人兀自在那儿懵懂着,贾逵不由地便摇头感慨了起来。“这……我等愚钝,还请使君大人多多指教则个。”饶是贾逵都已将话说得如此分明了,奈何范、薛二人不过中人之姿而已,愣是没能明白关键点之所在,彼此对视了一眼之后,由着薛虎出面,满脸陪笑地出言请教道。“说穿了也简单,就十六个字——坚壁清野、步步诱敌、奇兵断道、重兵掩杀,如此,我军虽众,无粮必乱,焉有不败之理哉。”贾逵到底有着中上之智,尽管不能事先看破公孙明的连环计,可事发之后,分析起来却是能做到一语中的。“这,这……当不致于罢,倘若杨将军所部能打下韩信岭,事尤大有可为罢。”尽管明知贾逵所言甚是有理,可毕竟自家人等都在船上,薛虎自是不希望船真的沉了,哪怕明知希望渺茫,可期盼之心却依旧不死。“哦?哈哈……我军兵进过速,所携之粮不过一个半月之用,如今恐已将见底,最多也就能坚持十日罢,周边诸城皆空,百姓全无,便算是想劫掠都无处劫掠了去,若不能在三日内拿下韩信岭,军心必乱,嘿,此一条怕是早在那公孙明的算计之中,以其谋算之深,又怎可能会算不到马超小儿必会派重兵回击韩信岭,有备之下,就杨秋那等能耐,要想夺回韩信岭,怕是比登天还难,左右不过垂死挣扎罢了,徒害将士性命而已,可怜,可悲啊!”薛虎这等自欺欺人的言语一出,贾逵不由地便哈哈大笑了起来,毫不客气地扯了一大通,狠狠地便将范、薛二人心中最后的一丝侥幸全都打成了碎片。“唉……事急矣,使君大人既是能有此远见,还请为我等谋一生路,但有所命,无有不从者。”“薛大人说的是,我等皆是河东人氏,还请使君大人为我等做主则个。”……贾逵的一番分析就算是一大瓢水般将二人心中的侥幸之火苗彻底浇灭了去,为自家小命故,范、薛二人也自顾不得甚矜持不矜持的了,齐齐便躬身求告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