庞德是个极其自律之人,在打赌输给了公孙明之后,不得已,只能跟着大军一路东进,然则在不曾下定决心投效公孙明之前,他却是绝不与幽州军中之人交往,哪怕根本无人限制其行动,庞德也自从不在军营中四下走动,每每大军宿营之后,他便一头钻进帐篷之中,不到拔营起行,绝不会露面,自大军驻扎在黄河岸边时起,庞德已是近十日不曾走出帐篷一步了,闲来不是习练拳脚,便是闭目养神,今日也自不例外,在习练完了武课之后,便躺在了行军床上,悠闲地小憩着。“夫君。”“阿爹。”“阿爹,抱。”……就在庞德神游天外之际,帐篷的帘子突然一动,一名少妇已领着两名男孩从外头行了进来,这一见到躺在行军床上的庞德,三人几乎同时开了口,最小的那名男孩更是跌跌撞撞地走向了床边。“秀姑,会儿,元儿,你们这是……”听得响动不对,庞德猛然便翻身而起,定睛一看,见来的是自家婆娘以及两个年幼的儿子,庞德的眼圈不由地便是一红,一把便将年方两岁的幼子庞元抱在了怀中。“是德山送我们娘三个过的河。”望着自家丈夫那明显憔悴了不少的脸庞,秀姑的泪水当即便狂淌了下来,语带哽咽地便给出了句解释。“德山?”庞德虽是从不去打听幽州军的情形,可毕竟人在军中,总归能在无意间听得些消息,自是清楚马岱在梗阳一战中已成了幽州军的战俘,而今一听自家婆娘说是马岱护送他们过的河,脸色自不免便古怪了起来。“妾身听闻是公孙将军以两万被俘的关中子弟交换了我母子三人,也不知究竟是真还是假。”见得自家丈夫神情不对,秀姑赶忙从旁解释了一番。“呼……秀姑,你且带会儿、元儿在此休息,为夫有事要办,须臾便回。”尽管秀姑说不知真与假,可庞德却知此事恐怕不会有假,心情自不免便为之激荡不已,可也不曾有甚多的言语,丢下句交待之后,便即大步行出了帐篷,匆匆向中军大帐处赶了去。“禀主公,庞德在帐外求见。”身为亲卫统领兼中军官,凌锋自是清楚公孙明对庞德的重视之心,这一听闻庞德要觐见,自是一刻都不敢耽搁,紧着便行进了大帐之中,恭谨万分地禀报了一句道。“请。”公孙明早就料到庞德会来求见,自不以为奇,随口便准了其之所请。“庞德见过公孙将军。”凌锋应诺而去后,不旋踵,便见庞德昂然而入,冲着公孙明便是一礼。“令明兄可是欲来谢某的么?那就大可不必了,某所为,非单欲结将军之心,实不过是趁便罢了。”公孙明拿大批的战俘去换回庞德的家眷,要收买庞德之心只不过是个中一小部分原因而已,对此,公孙明并不讳言,一开口便道明了真相。“哦?庞某不明,还请将军赐教则个。”庞德原本就不相信公孙明会单单为了他一人而作出如此大的牺牲,故而感激归感激,却并未真就决定要投入公孙明的麾下,不过只是来道声谢便回的,却不曾想公孙明居然坦诚若此,庞德的好奇心还真就大起了。“关中,龙兴之地也,某既放眼天下,又怎会不想取之,非不愿,实火候未至耳,既如此,徒留战俘在手,既耗米粮,又难收其心为用,与其留而生乱,不若遣而归,结一善缘,将来也好有个借力处,至于换回令明兄之家眷么,某确有欲凭此安令明兄之意,然,却断不会因此而故作卖好之姿,某还是那句老话,令明兄可多看看,若是真觉得某非明主,大可携家眷去往他处便是了。”要收服庞德这等真性情之人,唯有以真性情对之,个中拿捏稍有差池,便无法得其之效忠,对此,公孙明自是心中有数得很,开诚布公的一席话里虽有些隐瞒之处,可基本皆属实情。“末将叩见主公!”庞德对公孙明之能其实是佩服在心的,之所以一直不肯投入公孙明麾下,一者是担心所托非人,白瞎了自己的一身好本事,想再多看看公孙明是否真有帝王之姿,二来么也是受了儒家思想的影响颇深,始终认定汉室才应是正统,心下里还就有着要去许都之想头,而今公孙明这等坦诚以待的言语一出,庞德的心弦当即便被狠狠地拨动了一把,感动之余,也就没再去想那些有的没有的,紧着便一头跪倒在了公孙明的面前。“哈哈……好,某能得令明兄相助,当真如虎添翼啊,此快事也,当浮一大白,来人,设宴!”似庞德这等猛将,公孙明是断然不会放他离去的,别看口中说得动听无比,可若是庞德真的要走,说不得,公孙明也只好着令军情局“送”他一程了的,好在这等悲剧总算是不曾发生,又得一猛将之下,公孙明的心情自是爽利得不行,当场便乐得个哈哈大笑不已……“报,禀丞相,关中急信在此,请丞相过目!”公孙明是乐得个不行,可远在历城的曹操却是愁得个不行,根由便在两日前钟繇着人送来的急报上——关陇的重要性,以曹操的精明,又怎可能会不清楚,若是可能的话,他恨不得即刻提兵赶去关中,也好跟公孙明决死一战,奈何眼下他却是鞭长莫及,这都与手下谋士们商榷了近两日了,却依旧不曾取得共识,正自烦恼不已之际,钟繇那头又着人送来了急信。“公孙小儿,欺人太甚!”一听是关中急信,曹操自是不敢有丝毫的大意,这一从亲卫手中接过了转呈上来的信函,赶忙便撕开了封口,从内里取出了张信纸,只扫了一眼,脸色瞬间便黑得有若锅底一般,到了末了,更是雷霆震怒地拍案而起了,那等勃然大怒状一出,当即便令聚集在堂上的众文武们全都为之噤若寒蝉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