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诱逼(1 / 2)

匈奴王妃 端木摇 4759 字 1个月前

这月氏王也忒急躁,是不是发现了什么?

是日深夜,杨娃娃躺在床上,辗转反侧,总也睡不着。心中搁着事儿,能睡得着才怪呢!越是强迫自己睡觉,越是头昏脑胀,她索性坐起来,裹紧了被子,呆呆地望着窗外浮白的月色与摇曳的树影,想不出任何主意。

冷风呼呼地吹,震得木窗咯吱咯吱地响;鬼哭狼嚎似的风啸声挤进窗棱,有如响在耳畔,直要裂人心魄,让人毛骨悚然。然而,此刻的杨娃娃,根本不觉得害怕,脑中盘旋的是:只有五天的时间了,怎么办呢?

有两条道路:一是未蓝天暗中帮助,帮她度过难关;二是单凭一己之力,打消月氏王封她为王妃的念头,或者逃出王宫、逃出月氏。

不能把一切的希望都押在未蓝天身上,假如他临时变卦,或者实力太弱、不敌他的父王,那么她“必死无疑”。打消月氏王的念头,必须编排出一个合理、可信的理由,这个理由……好像任何事情都无法阻挡月氏王的决定。而逃跑,简直难于上青天,除非有人打点好一切,备好穿越沙漠的水和物资,“大摇大摆”地昭武城。

哎……绝境了,怎么办?怎么办?是不是……需要征求一下未蓝天的意见?他真的会保护自己不受任何伤害吗?

“咚咚咚……”

乍闻之下,杨娃娃的呼吸猛然凛住,心口突突地跳动,睁大了眸子往窗阁望去。风声呜咽有如鬼泣,她觉得整颗心提到了嗓子眼。又是三声敲击窗棱的声音,紧接着是压低的、闷闷的声音透过窗户传进来:“阏氏,是我,未蓝天,让我进去。”

大大地松了一口气,她起身,打开窗户,刹那间,寒凉的风猛地狂涌进来,扑了她一身,卷掠起她的长发渺渺飘动,撩起她的寝衣飞舞如蝶翅;肆意的冷风激得她眯起眼睛,冷得直打哆嗦。不经意间,一个黑色人影鬼魅似的跳窗进来,动作迅捷、麻利,一声轻响,高大的一个人,便站在了眼前。

未蓝天关上窗户,转身拉住她的手臂,走向床榻,急道:“阏氏快上床,不要着凉了。”

杨娃娃拿了白色披风披上,见他一身黑衣,奇怪道:“莫非王子也学我,夜探王宫?”

他眉色飞扬,开怀地笑了:“不是,我是夜探飞雪苑。”

黑色的劲装衬得他的气度显得深沉、冷傲,薄削的双唇似乎更显无情。他的脸上仿佛扫过一阵冷嗖嗖的风,倏然冷淡,硬声道:“今儿父王来过了?”

他应该是听闻了,也知道了月氏王封她为王妃的事吗?此时,自己该如何表现呢?杨娃娃一边思索着一边漠然地点头,低垂着娥眉。

在他眼中,此时的她,长发散垂在背,些许柔丝垂于胸前,衬得脸颊更加瘦削、脸色愈显苍白;单薄的寝衣覆盖着她娇弱的娇躯……如此散发素颜、单衣赤足,当真让人心怜又痛惜。他幽幽地问道:“你愿意吗?”

愿意?愿意什么?杨娃娃不解地望着他,直觉他的嗓音像是乌云密布的天空,阴沉沉的让人发寒。

“我知道你不愿意。”他走过来,伸手拉紧了她的披风,两只手掌轻柔地拨开她的柔香黑发,慢慢地圈住她纤细的脖颈,稍稍用劲,移近她的身子,温情地搂在胸前,完美地俊脸摩擦着发丝,两只手臂缓缓下滑,揽着她柔弱无骨的腰肢和肩背,温和道,“告诉我,父王是不是吓到你了?”

她陷在他的怀中,阵阵的热气漫卷了全身,比之方才的惊悚更加心惊。看来,月氏王子未蓝天不是省油的灯,对付女人也是一套套的。杨娃娃一碰触到他,胸腔里的那颗心,便嘭嘭地跳动……她心慌意乱地推开他,白皙的脸庞红云暗渡,手足无措地转身走到窗阁边上。

未蓝天抹了一丝愧色:“对不起……”他不由自主地走向窗阁,站定在她身旁,脉脉地看着她,“你害怕吗?”

杨娃娃低垂了眸光,坦言道:“我……我不想成为月氏王妃。”

他追问道:“为什么?”

她迎向他迫人的目光,隐于夜色中的清眸闪现着定然的光华:“我不知道你父王是不是真心待我,但是,我……不想跟你父王……”

未蓝天薄唇微抿,拉出一抹淡淡的笑意:“我明白,你不喜欢我父王,是不是?”

她的心中略有计较,眸心一转,粲然的光色晃然而过,几乎不可见,哀伤地祈求道:“王子,如果我逃出王宫,也是逃不出昭武城的,你帮帮我,好不好?”

他的声音自有一种安定的作用:“深雪,你无需逃出王宫的;你放心,我一定保你安全的,相信我!”

杨娃娃使劲地摇头:“我不知道……”忽然,她像是发疯了一般,转身走向床榻,慌乱不安地急道:“不,我现在就走,今夜风大,侍衞一定不会注意的,一定可以逃出王宫的……”

未蓝天迅捷地拉住她的手臂,拽过她的身子——她猛地弹回身子,撞入他的怀中,被他扣住了细肩,只见他的深眸有如疾风劲扫,狂烈地掠夺着她惊颤的光色:“冷静点,深雪!”他的语气冷硬如刀,宣告道,“请你,相信我,我不会让你成为父王的王妃,如果你是月氏王妃,也只能是我未蓝天的王妃。”

杨娃娃震惊地愣住,睁大了眸子、错愕地望着他,似乎听不明白他的话。

他在说什么?王妃?未蓝天的王妃?

他锁住她惊凝、呆滞的目光,眸中潇潇而动的是深深压抑着的眷恋,幽远的情丝因为眼前女子的真实而瞬间狂躁;他薄唇微牵:“我……可以吻你吗?”

一刹那间,她惊醒过来,以手掌推开他健壮的胸膛,身子往后退开,然而,他紧促地勾住她的腰肢,俯身而下,寻找着她的恬美芳泽,有些急切,有些强迫,有些颤抖……

当四片唇瓣胶合在一起的时候,她的眼中只有他灼热的目光,那双傲气的俊眸深沉地缓缓地阖上,享受着这动情的一刻;她冰凉的唇碰触到他薄削的双唇,温热的气息萦绕在四周,烘热了她的脸颊……

杨娃娃悲哀地眨眨眼睛,脑中浮现的,是禺疆痛楚的黑眼、责备的目光,是他们情深意切的水乳|交融、激狂如火的抵死缠绵……天啊,不能这样,不能……

她惊悚地、用力地推搡着他强壮的身子,惶恐地呢喃着:“不行,不能这样……”

他的情丝已然流遍全身,簇簇火苗燃烧在他的手上、眸中、双唇、胸口,越烧越旺,瞬间成为燎原之势,烧遍了四肢百骸,于是,他下意识地拥紧了柔软的娇躯,激烈地探索着可以解他思念之情的一方柔嫩。

他迷醉了,沉沦了,耳畔是她魅惑的娇吟,怀中是她让人发狂的躯体,他迫切地想要与她融为一体,只觉不够,不够……

怎么会这样?怎么会?她应该极力反抗的呀?为什么没有呢?她根本就不想反抗吗?想要迎合他吗?给他一点好处吗?引诱他吗?那么,她跟云夫人还有什么区别?不,不能这样,不能背叛禺疆,以及他们的爱情。

她发现自己已经被他压在床榻上,他的两只手臂固着自己的身子,致使她无法动弹……他的热唇,熟稔地啃吻着锁骨、侧颈,慢慢地流连到脸上那方樱红,再次缠绵于她香甜的津泽。

她看着他意乱情迷的俊脸,不明白他为何如此渴望自己,为何喜欢自己……冰冷的眸光急速一闪,她狠狠地咬下去,逼迫他立即停止。

一声惊呼,他猛然打住所有的迷乱,立时清醒过来,惊讶地看着身下惊惶、娇喘的女子,方才觉得自己竟然疯狂至此,俊脸上充血一般布满了不自然的愧色,慌乱地解释道:“我……我也不知道怎么会这样……我……”

杨娃娃稍一用劲,推开他压着的身子,坐起身,整理着自己的衣裳,低垂着脸庞,眸光暗暗流转,默默不语。

一片死寂。冷风的惨叫再次传到清醒之人的耳中,分外凄厉。

尴尬的沉默。良久,他悄然坐在她的旁边,惶恐得语无伦次,抖动着语调:“不要这样……都是我不好,以后……”

“不要说了……”她低声打断他,浓重的鼻音,隐晦的哭意,犹显凄迷,暗垂的黑睫孤零零地卷着,仿佛被人遗弃的鸟儿。

他扳过她的身子,抬起她的脸,看着她气苦、悲凉的神色,看着她一双清眸、水光荧荧闪烁,看着她眉梢微蹙、惊惧叠叠凝结,他的眸心顿然一跳,眉峰紧紧地抽住,歉疚道:“我不会再这样了……相信我……相信我!”

杨娃娃楚楚地望着他,眸中的清流涓涓而动,轻轻点头,惹得他柔情暴涨,瞬间陷落在她澄澈的水眸深处。

他揉捏着她的小手,灿烂一笑,笑意里带了些苦涩,打趣道:“以后别这么看着我,我会受不了的。”

她娇羞地扇动着黑睫,抽出手,别过脸去……

未蓝天迷恋地看着她,深邃的俊眼晃动着些许满足的光色,触及她低垂的、紧蹙的娥眉,只当她是受了极大的惊吓……

“你们在干什么?”一声怒气腾腾的呼喝赫然打断了内寝的静谧与风情,伴随着怒吼而来的,是外室的大门被狠狠地撞开,嘭嘭的撞门声,惊破了静夜的一潭死水。

坐于床沿的一男一女惊悚地站起来,惊冷了脸孔,双双看向猛冲进来的昂扬人影——月氏王如风如火地一把甩荡开淡黄色垂幔,撑圆了眼睛、不敢置信地瞪着他们,激怒的脸孔阴影重重,怒气狂啸而出:“蓝天,你——你到底在干什么?”

冰寒的夜风猎猎地滚涌进来,扬掠起轻软的垂幔,高高的激荡飞扬,仿佛两军对垒的帅旗飒飒招展,水火势不相融。

未蓝天有一刹那的失神,愣愣的眼色凝落在月氏王风起云涌的脸上,茫然无措地抖动着声音,开口道:“父王,你……你怎么会在这裏……”

月氏王身穿白色寝衣长袍,背后狂狷的冷风扫荡着他的衣摆,喇喇地响,仿佛一个怨气满身的厉鬼;他怒哼一记,厌恶道:“你当然不希望我在这裏。”他看看杨娃娃尚是齐整的衣裳,质问道,“你说,你深夜待在飞雪苑到底是何企图?”

虽然不知道他们到底说些什么,可从父子俩的脸色来看,杨娃娃亦是明白,月氏王定是大大地震怒了,正向儿子发难呢。杨娃娃平静无波的脸上幽幽地掠过一丝笑意,很浅很淡,怒火烧烤的他们,根本就无暇顾及。她悄无声息地退到了一旁,看戏一般任凭他们“吵架”。

“我……父王真的要封她为王妃?”未蓝天犹豫道,脸上抹掉了踌躇之色,急剧地一冷,换了一个话题,掌握了主动权。

月氏王饶有意味地反问道:“难道你反对?”

未蓝天生硬地否定道:“父王,万万不可!不说我月氏子民会议论纷纷,单说大臣和王公贵族,他们一定反对……”

月氏王威慑地怒吼道:“住口!我要封谁为王妃,还轮不到你来决定!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刚才做的好事,她是我的王妃,你居然也敢……我警告你,你再敢有所冒犯她,我一定——”

“父王会如何?”未蓝天冷硬地打断月氏王的话,嗓音冰冽刺骨,眼睛冷冻如寒潭,无端地让人觉得指尖发凉,“把我杀了,还是把我逐出月氏?”

月氏王的胸口高高地起伏着,狂风骤雨从脸上扫荡而过,剩余的是狂乱的残枝败叶;他僵硬着强调:“你别以为我不会杀你,即便你是我儿子,我照杀不误。”

未蓝天讥讽地一笑,冷冷道:“我知道你会,为了女人,你什么都能做得出来。”

“住口!你给我回去,从今往后不许再踏进飞雪苑一步。”月氏王怒指着他,颊上肌肉遽然抽动,眉宇间刻划出一条条的深痕,无一不标明他的忍耐已经达到极限。

杨娃娃暗挑眉心,知道月氏王已濒临崩溃的边缘,切不可逼得太紧了,否则适得其反。她的眸中掠过一抹得逞而又无奈的光色,安慰道:“王子,你先回去,我会没事的,你放心好了。”

两人齐刷刷地转脸看向她,月氏王深沉的眼睛中盛满了迷惑不解,未蓝天暗暗隐痛的是疑惑与疼惜……未蓝天皱眉道:“如果父王对你……你可怎么办?”

被隔绝于他们之外,月氏王冷冷拧眉,气愤地看着他们,也恼于自己听不懂他们的谈话。

呵,他倒担心起自己的父亲了,真把自己当成他的女人了?杨娃娃心中冷笑,扫了一眼月氏王,柔然笑道:“应该不会的,你父王不像是那种人。”

“你如何知道?”未蓝天反问道,俊傲的眼中布满了讥俏之色,脸上洋溢着浓浓的不以为然。

月氏王忍无可忍,再一次怒喝道:“蓝天,跟阏氏说什么?还不回去?”

未蓝天清淡的眼风扫过月氏王怒火狂烧的脸孔,丝毫不惧,既而朝着杨娃娃走过去,站定在她面前,担忧地看着她,飞拔的眉梢暗藏着深切的怜爱:“深雪,我知道你不想破坏我和父王的父子之情,可是,即使没有你,父王对我……也不是你想象的那样。我先走了,记得我说过的话,我一定会不让任何人伤害你的,这两天你自己小心点。”

他转身走向月氏王,目光灼灼尖锐,喜怒无辨,言语微讽:“父王,我想你待在这裏也没多大意思,阏氏听不懂你说话,你也听不懂她说话。父王,我恭送您回宫吧。”

说着,他握住了月氏王粗壮的手腕,稍加用劲,脸上嬉笑如常,眉心却已狠厉……

“蓝天,你——”月氏王生涩道,紧紧绷住了脸孔,额头上的条条皱痕隐然抽动,黧黑的脸色瞬间暴胀,手上拼尽了力气,仍然敌不过儿子的面不改色。

翌日上午,杨娃娃听闻,月氏王与大臣提起册封王妃之事,意料之中的,群臣反对,扬言一个匈奴女子不可册封为月氏王妃,只能封以“夫人”之号。任是群臣极力反对,月氏王仍然一意孤行,下令道:如有进言反对者,削官下狱,严惩不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