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过了多久,我开始感到气喘了,手中弑神舞动的速度也开始略略减慢。再这么下去我们迟早完蛋。
“喂,神。”毒牙大声地喊着,“它们越来越近了,怎么办!”
我扭头看去,却见一旁的毒牙已开始喘息,显然半天下来连续不停的奔跑战斗,就连毒牙也开始感到吃不消了。
“我怎么知道!”我也跟着大声喊出来,仿佛要将满腹的不满全部释放开来似的。
背上的绯羽似是感应到我的想法,在我的脑上轻轻一敲,似乎在责怪我不该在这种关头还发小孩子脾气似的。敲完之后还偷偷的吐了吐舌头,仿佛这时才想起主从之分,而没有回头的我却在心中浮现出了绯羽此时的俏皮笑容。
我的心中不由充满了欢喜,即便身在危险之中,我仍不可自制的涌起阵阵欢欣。我知道,绯羽正不断的释放那被压抑着的自我,即使这过程缓慢,但却的的确确在进行着。
“我说神。”一旁的毒牙却看不下去了,哇哇大叫着,没有丝毫的形象可言,“现在是什么时候了,你可不可以不要笑得那么诡异啊?!”
“去死!你才笑得诡异!”我怒骂道,罪魁祸首还不是他这个家伙!想都不想就直接把那只雪狼给灭了,搞得现在被这么大一群魔兽追杀。
毒牙却也不以为意,说道:“再想不出办法来,我们就真的都得死了!”
我又何尝不知他所说的是实情呢?
虽然一路上丧命于我俩之手的魔兽非少,但后面追逐的魔兽却是越来越多,我们所杀的对于庞大的追兵来说,根本就是沧海一粟。更何况,拦路的都是一些变得疯狂的初级魔兽,间中偶尔有一两只中级的,也就是说,后面追兵的主力根本就没有损失。
而我们却已经开始感觉到累了。与它们最大的不同是我们既没有不断加入的生力军,也没有停下来休息的机会。再这么一直跑下去,不用等到它们动手,我们自己都会累死。
努力静下心来,开始考虑对策。
环目四顾,却是不由暗暗叫遭,刚刚一阵夺命狂奔,慌不择路之下,根本就忘了什么魔域扁舟不魔域扁舟的。只见,眼前的是不知名的参天巨木,罗密得的光芒微弱得几不可见。很显然的,不知不觉中,我们已经偏离了魔域扁舟的安全区,跑到魔森深处来了。
稍微犹豫了一会,心中立下决定,没有选择了,再不行动,待会连想做也做不了了。
我大声吼道:“毒牙,过来!”
真气全部释放开来,有若暴风中心般蓦然出现,周围的空气瞬间被生生的迫出一周,真气圈全力展开,连闻声过来的毒牙一并笼罩了进来。
“回头!跟紧我!两刻钟!”我大声地说到,同时马上回身,弑神横扫而出。
弑神骤然暴起的青芒浓郁至惨烈,瞬间卷起阵阵腥红,耀眼的青芒刺得魔兽们纷纷闭上了眼睛。惊喜之余,我也大感意外,完全不知弑神为何会突然产生这种神奇的效果。
想归想,脚下却不敢稍有停留,招呼着刚转过身来的毒牙回头狂奔而去。
挥剑,斩落,收剑,挥剑,划出。
略过高级魔兽的邀请,我与毒牙所过之处仿佛下起腥风血雨,惨嚎怒啸声阵阵不绝于耳。
我们更不停留,往外圈狂奔而出。短短一刻钟不到,我们已冲出魔兽的包围圈,但仍不敢稍息,一路狂奔而去。高级魔兽中决不乏精明的猎人,要不然我们也不至于被追得这么凄惨了。
刚出了包围圈,我便收起了真气圈。不是我想要如此,而是实在不敢再硬撑下去了。
原本我以为多容纳一个毒牙所消耗的真气就算多应该也不至于多到哪里去。谁知道,为了多容纳毒牙,实际上我要包围起来的范围却比原来多了十倍不止。毕竟毒牙可不是像绯羽一样跟我紧紧相连的。
但是我亦没得选择了,只有赌这一把了,不然的话,再过一会儿,我们连赌的机会都没有了。话虽如此,不过想起来还真是不自觉地感到后怕。即便初一施展时我便已发现真气消耗得极快,但仍没想到竟会如此的剧烈。
原本预估的时间我竟差点撑不到一半,要不是弑神突如其来的光芒暂时刺瞎了身后那紧咬着我们的众多魔兽的眼睛,搞不好我们就出不来了。不,就当时的情况来看,我们是铁定出不来的。
真气消耗极巨的我在脱出包围圈后几乎便要脱力了,要不是保护绯羽的强烈念头撑着我不断的奔跑,要不是毒牙的身影始终在我的前方不断的晃动,也许我早已停下,甚至倒下了。
但是事后我就开始后悔了,我怎么会跟着他跑的……
原本我是打算沿着来路原路返回的,至少也要先回到魔域扁舟上再说,毕竟这裏是魔森,那里会相对安全些。虽然对现在的情况来说,这句话不是相当可靠,但是至少在魔域扁舟上不用担心迷路的问题。
然而,出了包围圈后,原本带路的我不知不觉便变成了跟着毒牙在跑,就这样,等我们停下来的时候,我们终于听不到魔兽的嘶吼声了。简单的处理下可能泄露我们行踪的痕迹,再也忍不住疲劳的我们终于再也忍受不住不断袭来的劳累,酸痛充斥着身体各处。
将绯羽轻轻放下靠在树旁,我撑着大树急速的不断喘气,而一旁的毒牙早已忍不住半跪在地上,却强撑着要让自己站起来。
蹒跚着撑着走到毒牙的身边,用仅余的力气将毒牙拉起,两个人靠着身后的巨木撑着疲惫不堪的身躯,但不愿也不敢坐下休息。
我不坐下,是因为直觉告诉我,此时不宜坐下。而看毒牙他强撑着也要站起,显然我的直觉这次是对的。
稍稍调息,运起体内那仅存的少得可怜的那一丁点儿真气,绕着那熟悉的轨迹缓缓运转着,循环反覆,绵绵不息。
绯羽虽然受了惊吓,却没有受到一点儿伤害,甚至连体力都没怎么耗,但是精神的消耗却是最重的。虽不是金枝玉叶,但原本也算是娇生惯养的她怎么经得起连番的惊吓,更不断牵挂着我的安危,没有当场昏过去已经是很好的了,一旦脱离了险境,放松了心情的她便马上睡着了。
幸好终究是有惊无险。
我心中默默念到,思绪飞回现实之中,然而却忍不住发起愁来,面前这从未在世人口中提起的风景虽是瑰丽奇异,但要命的是我们没一处认识的。
而在这阴暗的魔森中,稠密繁杂的巨木遮挡着满天的星辰。望也望不到天空的我们甚至连罗密得在哪里都无从找起,更不用说判断方向了。
虽然没有遇见先前的那些恐怖追兵们,但是却再也找不到出路了。于是,我们已经在这裏“逛”了整整一天了。
算了,走一步算一步吧,只要活着,就还有希望。
心中劝慰开解着自己,默默的在前方走着。绯羽紧紧的偎着我,毒牙仍在后面不远处跟着我们。早已彻底迷失了方向的我们在选定了一个方向之后,直直的往前走着。无法辨别方向的我们在经过简单的表决之后(我提出,绯羽无条件支持,毒牙的票无效)做出了决定。
幸好我跟毒牙都还算合格的猎人,虽是冬日里,倒也不必担心会找不到食物。而且不知是幸还是不幸,高级魔兽们似乎都去参加那次“聚会”了,反正离开魔域扁舟这么久了,我们都没有再遇上过一只高级魔兽,甚至连中级的魔兽也没有见过。
最初的慌乱过去了,我渐渐的定下心来,冷静的分析着目前的情况。
其实仔细想想就算暂时找不到出路似乎也没什么大了的。我似乎又没有什么需要急着去做的事情,只不过像是回到了刚出坎布地雅的时候而已,而且现在的我也不再是一个人了。有绯羽这个可人儿陪我说话解闷儿,我的日子肯定会快活得多,那么还有什么好担心的呢?
而且,神殿的人总不至于深入魔森深处来找我麻烦吧。退一万步来说,即便他们真的来了,那么我相信那些魔兽们肯定也会替我们好好的招待招待他们。
想通了这层以后,我不再担忧,紧皱良久的眉头终于松开,心情明朗起来。
绯羽则单纯得多,一切以我为主的她,见我不再皱紧眉头也自然的跟着放下了担忧。至于毒牙,那个开朗得几乎不像是刺客的人,只要危险不在面前,他压根就不知道还有担心这回事。
时间就在这几乎不辨天日的魔森中静静的流逝着,我们沿着选定的方向渐行渐远。
越往前行,树木的数量越是减少,繁密的枝叶越显稀松,虽然仍然望不到天空,但罗密得的光芒已越来越是明显,至少已经可以分辨白天黑夜了。
我知道我们的选择是对的,只是不知道我们出去的时候会是在魔森的哪一边而已。
但是对我们来说,那似乎并不重要。
对于没有确切目标的我来说,出现在哪一边,根本就无关紧要;而毒牙,既然是来散心,那么想必也无所谓去到哪里吧。
于是我们就这么一路悠悠行来。
夜,在我们所知道的时候悄悄降临了。
围着篝火,不知走了多久的我跟毒牙对坐在火堆的两边,绯羽依旧偎在我的怀中,将烤熟的肉小块小块的撕下来,送到我的嘴裏。
毒牙仿佛认命似的别开了头,把毫不掩饰的嫉妒目光落在黑暗中,无声的抗议着我们的旁若无人,虽然没有人理他。
魔森里寂静依旧,只有火烧得噼里啪啦的作响。
“神,明天我们应该就能出去了吧。”毒牙突然开口说话,打破了温馨的宁静。
“嗯?嗯。”正专心于嘴裏咀嚼的我,模糊不清的回答道。
虽然上次是骑马,但是我们已经走了两天了,扣除被魔兽追杀的那会儿,剩下的时间我们都是往同一个方向走的。单从路程来算,直线穿越魔森的时间肯定比走魔域扁舟要来得少,而天上那隐约可见的天空和身边不断减少的巨树更告诉着我们,出口就在不远处。
似乎并没有注意到我的回答或者他根本就不需要我的回答,而只是在自言自语而已。
他没有理会我模糊不清的答案,又接着问道:“明天我们真的可以出去吗?”
“嗯?”我没有回答。只是疑惑,不知道毒牙这么问是什么意思。这不是显而易见的吗?
不由自主地抬头往毒牙的方向望去,毒牙仿佛整个人融入了黑暗之中,深邃的密林就如同他的披风,为他更添上一丝神秘。
他在担心什么呢?我没有问出声来,我在等他说话,我知道这两个问题不是问我的,这两个问题只是他接下来要说的内容的前奏。
“我有种不祥的预感。”四周一片空寂,毒牙的声音低沉回响着,“我也不知道到底是为什么?没来由的,我就是感到害怕,身子克制不住的阵阵发抖。这魔森就仿佛是只巨大的蛇,而我们,就是被它盯上了的青蛙。”
听完毒牙的比喻我不由的想笑,作为杀手的他不就是隐于暗处的毒蛇吗?但是我却笑不出来,能让青蛙本能的感觉到恐惧的是毒蛇,那能让毒蛇像青蛙般瑟瑟发抖的又会是什么呢?
我不知道。
微微苦笑,嘴裏的咀嚼也不由的缓了缓,低头看去,绯羽正抬着头望着我,明亮的双眼闪着疑惑。不愿她担心,将嘴裏的东西胡乱的嚼了嚼吞了下去,低下头迫不及待的吻上她的额头。再抬起,望着绯羽秀美的容颜,久久的无法将视线离开,仿佛要将她的脸庞深深的烙印在我心灵的深处。
绯羽轻轻擦拭着我印在她额头的油腻,不依的嗔了我一眼,似在责怪,却更像撒娇。看着伊人美态,心头不由得涌起一阵甜蜜,然而微微颤抖的手却泄露了我心中的恐惧。
“不过也可能是我想得太多了。”全然忘记了方才的凝重似的,毒牙又恢复了平时的脸孔,而接下来的话更是马上回复了他的本色,“对了,神,那天晚上那一招的名字你到底想好没?叫什么叫什么,快点告诉我。这么厉害的招数怎么能没有个与之相配的好名字呢?嗯,如果你没想的话我想吧。嗯嗯。”一边说着,一边却已进入了思考的忘我状态,同时眉头紧紧皱着,竟似相当为难的样子。
我愕然当场,没有言语,不知该作何反应,只懂呆呆的望着毒牙。
“星寂。”柔柔的声音突然传入我的耳内,轻轻的回响着。
毒牙一愣抬头,继而又陷入了沉思,似乎在品味着星寂的韵意。
微微感到诧异,我低下头来,望着怀中的绯羽。
绯羽迷蒙的俏脸上闪着淡淡的银白辉芒,仿若依莉娜般美丽圣洁。只是她的双瞳此时却迷离着,虽仍望着我,但却仿若失神般没有焦点。然而我却又清楚的知道她正在看着我,只是看着我的却又已不仅仅是她,而仿佛是那烙印在灵魂最深处交织重叠着的幽幽倩影。
突如其来的深邃迷离轻易的抓住了我的心神,在不知何名的时空中漫无目的的游荡着,就像是浪子,只知道走着,却不知目标何处,心归何方。
短暂的迷离瞬间席卷了我整片心灵,沉浸在莫名的狂乱中,随风荡着,舞动着不知何时失落,而又失落在何方的孤寂。
毒牙微微的嘀咕道:“星寂?好孤独的名字?”
声音不是很大,却如响雷般将我惊醒过来。惊觉自己的失神,骤然“醒”来的我第一时间想到的便是怀中的绯羽。定睛望去,绯羽似乎仍迷糊着,视线却已不再迷离,只是两眼依旧无神,仿似将睡将醒之间沉浮。
“羽儿,羽儿。”我轻轻的摇晃着怀中的可人儿,轻唤着她的名字。
“嗯?”绯羽茫然不知所以,一脸的迷惑,轻声问道,“殿下,刚刚怎么了吗?”
“没事,没事。没事的……”我喃喃低语着。
是的,你还在,这就够了,其他的一切都不重要,只要你还在……
虽只是短短的一瞬间,却仿佛几千几万年之久,那分别的时间感是如此真实,积淀的沧桑感沉重得让我恐惧。
恐惧,原来如此简单。
我忍不住将绯羽紧紧拥入怀里,紧紧的,紧紧的,仿佛一松手她便会消失似的。
怀中的绯羽微微皱了皱眉头,显是我太过用力,把她给弄疼了。
尴尬的松了松,却不愿意放开,绯羽埋怨的嗔了我一眼,斜躺在我的怀中任我抱着,两只小手轻轻舞动,梳理着被我弄得略微松散的发丝。
“神,这个名字是你取的吗?”毒牙的声音远远传来,将沉醉在绯羽动人姿态中的我拉回魔森的夜空下。
听到了他的问题刚想开口回答“不是”,心头却霍地一动:“星寂”这个名字在我的脑海中回荡着,不断牵起那埋藏在灵魂深处的抖颤。
那熟悉却陌生至窒息的画面走马观花般瞬间流过我的思绪,来不及去分辨其中真髓的我便已被打回人间。
双眼迷茫,好熟悉好熟悉的感觉然而却一如既往,什么也没有想起。只留下星寂之名在我的唇中呻|吟,仿佛什么时候我便是这么唤着它一般。
微微一顿,我没有回答。
毒牙可能是当我默认了,也就没有再追究下去。
篝火仍然在燃烧着,散发着炽热的热量,尤其在这寒冷的冬夜里,更甚。
绯羽依偎在我的怀中,没有说话。我的手轻轻的抚着她的发,仰首望着天空,已隐约可见的天空中散落着点点星辰,彼此好近,却又好远好远。
如果它们有感觉的话,第一种体会到的必定便是寂寞。
星……寂吗?
嗯……
夜,缓缓的流过,却没有一丝停留。
罗密得在东方的睡窝中伸了个懒腰,浅浅的光辉斑驳着枝叶下的影,在地上留下一个一个的小圆圈,闪着金色的光。
从来不曾觉得罗密得的光辉竟是如此的温暖,仿佛驱走了冬日里的严寒。
终于走出魔森了,久违的金黄再一次洒满身躯。缓缓的走着,晃晃脑袋四处转着,周围却尽是陌生的风景,我终于确定了,不是我们所认识的任何一个出口。疑惑的皱了皱眉头,我抬头寻找着罗密得,试图判断我们所在的大致位置。
但是,我怎么也想不到出现在我面前的竟然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