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怒吼,他挥剑,脚底那黑色的军团仿佛连绵无际,他的眼中却看不见一丝犹豫,他的身后,紧随着的战士,人类,精灵,矮人,兽人,龙,眼中是一般的坚定!
明明是陌生的场景,明明是虚幻,为何嘴边的血腥气息,竟是这般浓烈?这般真实?
眼中所见,竟是一片赤红,他的血,他们的血,红色,是整个世界里唯一鲜艳的颜色,直到——
那回眸一瞥!
画面突转,他持着剑,望着天,满头的黑发随着风飘散着,各族臣伏在他的脚下,为何他的眼神却是那般落寞?霍地伸手抓住胸前龙珠,微一停顿,淡紫色的光华划入天际,他的眼神更深邃了。
轰!
艾德嘉关心的话语传入耳内,我陡地“回到”现实,适才所见的一切却清晰地留在脑海,茫然抬头,却见到艾德嘉正一脸担忧地看着我,我看见他在开口,知道他似乎在说些什么,却听不到他在说什么。
视线下落,霍地见到那碎成五块的龙珠散发出淡淡的紫辉,点点荧光,微弱而温暖,然而,我却有一种想哭的冲动。
艾德嘉霍地停止了言语,愣愣地看着我手中的龙珠,渐渐地散成光点,一点一点,一点一点,很慢,却毫不停留地渐渐散开去,就仿佛昨夜那依偎在我怀里的女孩,想抓,却抓不住。
风之哀伤在轻轻地低和,这一刻,我清楚地知道,那是名为风之哀伤的神剑在发出清吟,在为它的朋友送行。缓缓地闭上眼,女孩的身影在我的眼前忽隐忽现,娇嗔,轻语,欢笑,低泣,终于渐渐清晰。我看见,女孩渐渐散去的身影正对着我浅浅的笑,碧绿的双眸中溢满深情,眼角的泪水再也控制不住,流下,滑过我的脸颊,滴落,顺着风之哀伤缓缓,缓缓滑落。
轻轻的叹息自远处传来,仿佛尽在眼前,却仿佛穿越了遥远的时空,眼前女孩的身影渐渐模糊,渐渐消逝,就如同昨夜一般,那淡淡的光点,在空中舞动着最后的旋律,心底深深地刻上一道划痕,永不消逝。
在某个角落里,同样的一声叹息轻轻响起,就仿佛昨夜那突如其来的叹息一般悄然而逝,“……碎了……碎了……终于……还是开始了吗……”
“我的朋友,我必须说,你再一次让我感到了惊讶,虽然我对自己的疗伤粉剂有信心,但是它的弱点我同样清晰,肉体上的疲劳伤害并不是简单的创口愈合便等于伤势痊愈,但短短三天,你竟已经完全恢复过来,实在是出乎我的意料之外。”看着在院子中舞剑的我,艾德嘉的脸上充满惊讶,事实上他所说的这句“你再一次让我感到了惊讶”这三天内我已经听了不知多少次了。
我不以为意地笑笑,缓缓收剑,走回艾德嘉身旁。原本第二天醒来时便打算离开的我终于明白了艾德嘉所说的“疗伤粉剂仅仅只能治愈你的伤口”这句话到底是什么意思了,别无选择的我接受了老魔法师的好意,暂时住了下来,同时藉着这个机会向他讨教一下魔法上的东西。
毕竟能向一个魔法师当面讨教的机会实在是太难得了。而且照他所说的,他来到落人群也是这两年的事情,若是他又换地方了我又到哪里去找他讨教呢?短短的两天相处,我学到的东西确实不少,而且渐渐熟悉之后,揭去了神秘面纱的魔法师在我看来也显得亲切得多。
与天神殿那个神秘的白衣男子一战后,我终于对自己的实力有了充分的认识,虽然当时我并不是全盛状态,但是怒火之下的我无疑战斗起来会更疯狂,但在和那人的对战中我却是输得这般彻底,甚至连还手的机会都没有。那种无力的绝望,让我深深地感到自己的无能。
我要变强!
依格,诺德曼,布里亚德,还有那个神秘白衣人,你们,等着。
“咦?”艾德嘉上下打量了我下,说道,“你适才是否使用了魔法?”
我微微一奇,他不是明明看到我在练剑吗?怎么还会明知故问,摇了摇头,我说道:“没有。您怎么这么问?”
“奇怪了。”艾德嘉微微皱了皱眉,说道,“我刚刚明明感觉到风元素的聚集异常这才赶过来的。怎么回事呢?”
虽然两天恶补,但是对于魔法的东西我知道的仍然太少了,这种高深的问题明显不是我能解决的,无奈地耸了耸肩,我缓缓退到一边,轻轻地抚着弑神,弑神轻轻地低吟着,仿佛回应着我似的。
“啊!”艾德嘉突如其来的大叫吓了我一大跳,抬眼望去,却见他正一脸惊讶地看着我,呃,应该是看着我手中的剑,眼中露出某种震惊而狂热的热火。
下意识地紧了紧手中弑神,我问道:“怎么了?发生了什么事?”
艾德嘉颤巍巍地伸出他的手,小心翼翼地搭在弑神的身上,霍地手微微一震,旋即飞快地缩了回去,而他的脸色更是变得郑重严肃起来。
我目瞪口呆看着莫名其妙地做出这一系列动作的艾德嘉,待见到他的脸色变化,忍不住心中好奇,我开口问道:“请问,这……”
“这!这,这把剑的名字是不是风之哀伤?”艾德嘉突如其来的话语却让我全身一震,风之哀伤,风之哀伤!我没有回答,但我的反应却足以告诉他清楚的答案,魔法师的观察力是很惊人的,这几天我已经明白这个道理。
艾德嘉缓缓伸出手,想要触碰却又不敢触碰的样子让我忍不住一阵好笑,然而看他郑重的态度我却又笑不出来了。
轻轻一声长叹,艾德嘉喃喃道:“风之哀伤啊风之哀伤,没想到这就是传说中的风系神器风之哀伤……”
风系神器?我心中的疑问微微一颤,我自然知道我的弑神便是风之哀伤,那风系神器又是什么东西?
艾德嘉脸色古怪地看了我一下,其中那浓浓的好奇我这几天已深深领略,良久,却听他自语道:“原来是这样子,原来是这样子!我明白了,所以那天你发动风系禁咒‘风之哀伤’的时候只是那前奏就那般令人感到恐怖!原来是这样子!”
听着他的自言自语,我眨了眨眼,问道:“请问,您到底在说什么?”
艾德嘉深深地看了我一眼,指了指我手上的弑神,说道:“这是传说中风精灵一族的至宝,所有风系魔法师梦寐以求的东西,风系神剑风之哀伤。”
“风精灵?”我微微皱了皱眉,怎么还跟那些传说中的精灵一族产生了关系?
“是的,传说那是风精灵一族的至宝,据魔法古史所记载,在千年战争时,由风精灵一族赠与圣皇,也既是雪舞皇室的第一任龙皇。”艾德嘉意味深长地道。
“原来如此。”我点了点头,又问道:“那,风系神器又是什么意思?”
“风之哀伤的存在使得风元素的汇集变得更加的容易,即便是无意识地挥动,它亦会带动风元素的舞动,虽然微弱,但对身在咫尺的大魔导师来说却已是相当清晰,这便是为何刚才我会感觉到风元素异常的原因。而身为风系神器的它,更能大幅度增加魔法师所用使用的风系魔法威力,呃,这么讲也许稍微模糊了点,这么说吧,如果一个风系魔导师拿着这把风之哀伤,他所施放出的风系魔法都能达到几乎接近禁咒的威力。”
我倒吸了一口凉气,虽然不知道魔法师裏面等级之间的差异有多大,但圣级和白银级别之间差异的巨大我是心知肚明的,再加上艾德嘉后面的那段生动的补充说明,我清楚了解了我的弑神有多么恐怖。同时更是暗自心惊,对风系魔法师来说,风之哀伤的诱惑实在是太巨大了。
似乎是明白我在担心什么,艾德嘉微微一笑,说道:“我的朋友,其实你并不需要为这件事太过担心,魔法师之间是严格禁止因私利而互相伤害的,那必将受到法师塔的通缉而遭到全魔法师界的追杀。事实上魔导师的数量并不比大魔导师多上多少,而风系魔导师的话,据我所知,只有两位,而这两位现在和那仅有的一位风系大魔导师一般正在法师塔中研习,你们遇上的几率基本为零。而且,据我所知,这三位魔法师皆是年长有德的智者,断不会作出什么卑鄙的行为。”
听了艾德嘉的说明,我稍稍地放下了心,我现在已经同大陆上最强大的二个宗教力量结仇了,若是再莫名其妙地惹上那些个魔导师,只要随便想想这种可能性,我就忍不住额头冒汗。
“风之哀伤啊……”轻轻地抚着弑神的剑身,我忍不住轻声唤道。
弑神低低地喝着,散着淡淡的青色,却不见那夜的紫,那萦绕心间灵魂不曾消散过的紫。
“尊敬的大魔导师,尊敬的长者,我的朋友,我有一件事想要请教您。”我抬起头来,看着露出疑问神情的艾德嘉轻轻说道,“您可以告诉我么?您将我救回来的那天晚上,我昏过去后发生了什么?那个神秘的白衣人是谁?与您认识的么?还是您出手将他赶走?抱歉,我并没有怀疑您的意思,您对我的恩德我铭记在心,我只是按捺不下心中的疑问,请您原谅。”
艾德嘉轻轻一叹,说道:“我很抱歉,我的朋友。那个人我并不认识,我也不曾出过手,而且我相信即便我出手也不一定能将他赶走,我并不拥有和他以及这落人群无数无辜生命同归于尽的决心。”
听到他这么说,我却是心中大震,却听艾德嘉继续说道:“虽然我并不认识他,但是从他的力量波动中我却认出了他手中的那件武器。”
“您说的可是他手中那柄深蓝长枪?”我追问道。
“嗯。”艾德嘉点了点头,神色郑重地说道,“那柄深蓝色的长枪,以及他身上所散发出的力量波动,我可以肯定,那柄长枪便是传说中的水系神器纳力比斯。”
“神器……”我忍不住发出低声呻|吟,怎么又一把?
“嗯。”艾德嘉神色肃穆地接着道,“而且那夜,只看他面对你的禁咒仍从容自若的样子便可以知道他的实力绝不在你之下,再加上水系神器纳力比斯之助……”
“这么说来,他也是魔法师咯?”我微微苦笑,若他是魔法师的话,岂不是至少也是魔导师以上级别的。
“不,我不能确定。”出话我意料之外的是,艾德嘉缓缓地摇了摇头,脸色竟仿佛有些古怪,似乎是不解,又似乎是茫然,只听他接着说道,“天神殿所培育出的十二圣剑,所拥有的力量是魔法师与天神殿的先辈们合力创出的,那是结合斗气武技与元素之力所形成的另类‘魔法’,呃,也许这么说并不合适,应该说,这是一种‘类魔法’力量。因为,他们仅仅只是能借用一点元素之力,他们并不能像真正的魔法师那般使用魔法,但是,那个人与另外那三个人不同。”
我心中一紧,我自然知道艾德嘉所说的人是哪一个。
“那个人是不同的。”艾德嘉下意识地重复了一下,又接着说道,“虽然我在他的身上感觉不到魔法波动,但是他的力量中却透出水元素的力量波动。没得到神器认可的人是不可能驱动神器的力量,纳力比斯与风之哀伤不同,大海深沉而内敛,若没有得到神器的承认,纳力比斯绝对不会散发出力量出来。”
“而且”微微一顿,艾德嘉脸色竟仿佛也有了些许苦涩,“其实那个时候,我感觉到的是两股同样强烈的魔法波动,其中一股自然是你,而另一股……”
轻轻地点了点头,我没有说话,心中却已是浪潮汹涌,不愿再继续这个话题的我突然想起另一件事,岔开话题道:“您刚刚说十二圣剑所使用的力量有一半来自于魔法师的先辈,那么这么说的话,魔法师与天神殿的关系很密切了吗?”
“不是的。”艾德嘉摇了摇头,答道,“那是我从记载中所得知的历史,而那段历史久远得可以追溯到千年战争刚结束不久后的那段时间。魔法师们与法师塔的关系已经可以算是最亲密的了,但即便如此,仍有许多的魔法师也对此不以为意。魔法师们关注的只有自己的研究,从某些方面来说,魔法师们是一群吝啬时间到了极点的自私鬼。至于天神殿中现在是否有魔法师的存在,我不能肯定。我很抱歉,我的朋友。”
“不,您客气了。”我顿了顿,又想起黑暗神殿的那些人们,我接着问道,“再请问您,是否有一种魔法可以使人瞬间转移到另一个地方。”
“有的,我的朋友。而且这种魔法应该你并不陌生,那是风系高级魔法之一,瞬间移动。”艾德嘉微微笑道,“虽然并不是我所属的领域,但是这个魔法实在是太方便了,以至于几乎所有跟风元素能达到一定联系的魔法师都会毫不犹豫地学习。它可以使人在瞬间从一个地方来到另一个地方,距离长短根据个人的精神力不同而不同,至于目的地的设定源于对该处目标空间坐标的准确性决定,不过,这对于魔法师来说应该不是难事。”
“那么,这个魔法是否相当容易学?”我小心翼翼地斟酌着字眼,我并不想黑暗神殿中那么多人都会的事实吓坏了这位传统的老魔法师。
“理论上并不难,不过事实上学会这个魔法的都拥有大魔法师以上的头衔,而那些在大魔法师阶段能学会这个魔法的无一例外全部都是风系魔法师。”艾德嘉好不停留地说道。
我心中微微一惊,旋即哑然,总不会黑暗神殿的那些家伙全部都是风系大魔法师吧,这显然是不可能的!
看了艾德嘉一眼,我忍不住说道:“不知道您对于黑暗神殿知道多少?”
微微迟疑了下,艾德嘉看了我一眼,这才继续说道:“抱歉,我的朋友,虽然我的人生已走过大半,但绝大多数时间都被我花费在魔法研究之上,无论世俗又或是宗教的纷争就如同权势财富一样对于我以及大多数的魔法师来说没有丝毫的吸引力。我对于黑暗神殿的了解,正如同我对于天神殿的了解一般,仅止于历史上曾残留下的痕迹。”
心中微微一愕,我霍地明白过来,艾德嘉显然是误会了我的身份,所以现在才会误会我的用意。不过,这也怪我一直没有说清楚自己的身份,而对那天晚上的事我又下意识地回避了,也难怪艾德嘉会因此误会了。
露出一个苦笑,我无奈地道:“我想您误会了,我并不是黑暗神殿的成员,我对于它的了解可能还比不上您。我之所以这么问,完全是因为我曾经见过的黑暗神殿中人竟然几乎各个都会使用您刚刚所说的那个魔法。”
“什么!”恍然大悟的神情尚未消失的艾德嘉脸色大变,喃喃自语了几遍“怎么可能?”,随后急急问道,“请形容一下当时的情景,越详细越好。我的朋友,这很重要。”
被艾德嘉的剧烈反应吓了一跳,我开始仔细回想所遇到的那几次,然后详细地解说了下,艾德嘉反覆地关注着当时的小细节,直到不知多久之后他才满意地露出微笑,旋即神色却更见浓重。
我静静地等待着艾德嘉的回答,几天的相处对这亦师亦友的老魔法师我心底已经升起一丝由衷的敬重和信任。
“我的朋友,很抱歉地告诉你,你的判断也许是错的。”沉默许久,艾德嘉说道,“风系大魔法师在魔法师中虽然并不罕见,但是我想也不曾泛滥到这般程度。而且,照你的叙述所推断出的,他们所使用的应该是魔法卷轴。一个能将瞬间移动魔法制成卷轴的炼金术士!我的天啊,这件事我必须立刻报告给法师塔,魔法卷轴的制作工艺竟然重现了?!天啊!我的朋友,我必须承认,和你在一起的这几天我所感受到的惊讶比我之前加起来的总和还多。”
被我刺|激得快要发疯的老魔法师急匆匆地往他的地下室跑去,我则是被这意外的答案微微一愣,嘴角旋起一抹莫名的微笑,眼神中却是一片冰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