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是除夕,但是却是开心几年来过的最悲惨的一次除夕。
今天,全家人全都换上崭新又漂亮的衣服。
开心最开心的时候就是在每年的这一天,因为娘会包水饺和春卷。也不是平时在客栈里吃不到,也不是娘做的特别好吃,其实全县最闻名的富春楼的师傅做出来的更具特色,但是开心只想吃娘做的,因为娘包的水饺和春卷,有一种家的味道。
昨天,看到娘一头撞向篮板那又笨又呆的模样,当时开心真的好想笑,但是看到她流了好多鼻血,开心又很心疼。
最讨厌的是,书柏大哥不帮忙就算了,还一个劲地在那笑了大半天,最后若不是笑姨狠瞪了他几眼,估计他还会笑下去。
还好,娘的脸没有毁容,不然这个年她是要没脸见人了。好不容易那张仙女模样的脸面才瘦下来,如果在这个时候因此而破了相,那就真的太让人伤心了。
娘瘦下来样子,真的好漂亮。
娘好象真的很喜欢欢叔,往年的今天她见到开心的第一件事,都是夸开心又长高了,长成帅小伙了。
可是今天娘起的比平常虽早一些,但是第一件事就是问欢叔去了哪里。好象就卯时三刻的时候有瞥见一脸神采飞扬的欢叔,然后到现在都没有再见到他呢。
找不到欢叔,娘又做了一件很怪异的事,她把所有的账簿全都翻出来,一页一页仔细地翻看着。看她越皱越紧的眉头,我开始担心,难道欢叔做错了什么吗?
只听娘喃喃的自言自语道:“不象,一个字都不象,根本就是两个人的字。”
“老妈,你怎么了,是不是出了什么事?”虽然有点小小的吃欢叔的醋,但是开心却是很希望娘能嫁给欢叔,因为娘喜欢欢叔,开心也好喜欢欢叔,开心不想娘整天想着那个五年都不出现的爹,开心想欢叔做开心的爹。
“哦!没什么!开心,你今天穿的很帅嘛。唔!快快长大,老妈给你找个俊媳妇。”开心终于等到娘的夸奖了,但是能不能不要带上后半句,人家年纪还小嘛。
忽然,娘象一阵风似的卷到井边,拉起正在洗菜的笑姨,说是要在中午之前赶往市集,买好做年夜饭的菜。真是很奇怪,早些天,她们不就备好菜了吗?
终于艰难地熬到了吃年夜饭的时候,欢叔也终于在娘的“众里寻他千百度”中“重出江湖”了。
当看到那摆了一桌的菜和三小坛酒时,我“激动地”一不小心咬到了舌头,好痛!
而欢叔和书柏哥也都和我一样,以一副娘和笑姨吃错药的怪异表情看着她们俩。
看看吧,这都是些什么菜。
红烧鲫鱼,酱汁鲤鱼,石鱼炒蛋,双椒鲇鱼(辣),剁椒鱼头(辣),香辣鱼圆(辣),鱼子蒸蛋,黑鱼汤,还有两道清蒸的鱼不认识,后来问了笑姨,才知道那两道菜是清蒸鲥鱼和清蒸刀鱼。唉,整个桌上唯一的两盘蔬菜就是茄子和芹菜。
呜呜呜……人家辛辛苦苦等了一天盼了一天了,怎么可以是这样的菜……
我的水饺呢?我的春卷呢?
娘的花痴表情很让人受不了,自从我们一起坐下来之后,她那火辣辣的视线就没有离开过欢叔的脸。
唉,真搞不懂她,我和笑姨要帮她说媒的时候,她是那么的害羞,甚至到最后还有些不高兴,现在又这样明目张胆毫无遮掩地注视着欢叔,她到底想把欢叔怎么样?
我又瞥了瞥欢叔,也正暧昧的笑着盯着娘看呢。
还有书柏哥也是的,跟娘一个样,从坐下来后,那眼神就没离开过笑姨的脸。
唯一正常的就是笑姨,全神贯注地数着桌上一共几道菜,偶尔抬头碰上书柏哥情意绵绵的目光,但是会以一记白眼飞过。
神啊!这哪里是吃年夜饭啊?简直就是全鱼宴之眼波大战……
实在受不了,于是,我很不实相地挥手打断了他们四人相互交缠的视线,很是郁闷地开口问道:“老妈,怎么今年的年夜饭全是鱼啊?水饺呢?还有开心最爱的春卷呢?”
娘的媚眼一抛,就象打发小狗一样的打发我:“小笨蛋!这叫年年有余,鱼越多,余的就越多,快点吃吧!嗯……那个水饺和春卷,明天再说吧。”
看见趴在我脚边的将军,我又说:“可是今天将军会饿肚子的……”
“你不用操心了,我已经给它另外开了小灶。”
啊!可恶!将军都不用吃这些。
我嘟起嘴,狠狠地捣了几下碗中的米饭。
欢叔轻拍了一下我的头,笑了笑,说:“鱼的味道很鲜美,很好吃的,乖,不要辜负了你娘和你笑姨的一番心意,她们为了这一顿已经辛苦了一天了。”
“哦……”
娘很热情地给欢叔、书柏哥和自己斟满了酒,只给笑姨少少的倒了一点点。她放下酒坛,端起酒盅站起来开始敬酒,说了一大堆祝福的话语后,便先干为尽,喝完了还做了一个反倒酒杯的姿势。
笑姨浅尝了一小口,欢叔和书柏哥相互做了对请的姿势,也相继一仰而尽。
看着欢叔和书柏哥都开始吃了起来,我也心不甘情不愿的动了筷子。
“姐,你怎么了?怎么不吃?”
笑姨的一声问语,让我抬起头,娘的目光怎么还停留在欢叔的脸上啊?呃?她的脸色有点不太对劲,似乎很难看。
我再看看欢叔,他夹了香辣鱼圆刚吃了一半,听到笑姨这一问,也发觉了娘的异样,便放下筷子,皱了皱眉,问道:“怎么了?”
娘虽面无表情地收回视线,却象刚才我一样,有点愤愤地叉着碗中的鱼。
这样大家有一句没一句气氛真的好难受哦,以往过年都不是这样的,娘的话会很多很多,而且都很好笑。
过了很久,半天不说话的书柏哥开了口:“有醋么?清蒸的吃起来有点淡。”
因为嘴裏塞满了菜,开不了口,我也附和着不住地点头。
“唔!我也要一点。”欢叔夹了一些芹菜,也跟着开了口。
娘一听,脸色蓦地一沉,将手里的酒盅狠狠地敲在了桌上,吓了我们一大跳。
不会是我们嫌菜淡了一点,她就误会我们嫌菜不好吃而生气了吧?
娘的声音很温柔响起:“我去拿醋!”
轻轻地拍了下胸口,还好,娘没有生气,但是她为什么要端着酒盅去拿醋?
欢叔笑着捏了一下我的鼻子,好痛,还试图骗我喝酒,我还小呢。扮个鬼脸推开,我站起身从后面跳上他的背,想体验一下被爹背的感觉。欢叔背着我转了好几圈都不肯放我下来,真的好兴奋。
“咦?娘怎么拿个醋拿到现在还没来?”
欢叔放下我,示意我去厨房看看。
我一蹦一跳地跳到厨房,却看见娘端着酒盅站在灶台前发呆,还自言自语的说着话。
“老妈,你怎么了?”
娘转过身,我看到她那双漂亮又明亮的眼睛,此时变得黯然无光,她抚摸着我的脸,幽幽地说道:“开心,你知道吗?他不会喝酒,只要沾一滴酒都会醉,醉了就会到处找人打架,是不是很暴力?可是他会喝酒,酒坛里的酒都下去一大半了。他最讨厌吃鱼,他一吃鱼就会被鱼刺给卡住,就算是刺再细再软再不易卡的鱼,他连碰都不会碰,他是不是很笨?但是他吃鱼,他几乎每道鱼做的菜都有碰过。他从来不吃辣,只要一吃辣的东西,他就会不停的流汗,他说那样既不舒服又难看,真是个洁癖的家伙。但是他吃辣,那几道菜那么辣,我吃的都不禁流了点汗,可他却一点反应也没有。他从来不吃芹菜,他说芹菜有一种怪味道,每逢闻到芹菜的味道就没有食欲,他的味觉和嗅觉是不是很奇怪?但是他吃芹菜,还不停地叫好吃。他从来不吃茄子,一吃茄子,就会过敏,浑身都会起疹子,他的皮肤真的好好。但是他吃茄子,而且还安然无恙。他最讨厌的就是吃醋,他嫌酸,所以酸的东西他一律都不吃,但他居然主动问我要醋?不一样,什么都不一样,除了那声音,根本就是两个人。唉——”
娘说的那个他是爹吗?那另一个他又是谁?是欢叔吗?
难道娘喜欢欢叔就是因为把他当成爹了吗?
“老妈,你不要难过了,今天是除夕,老妈你烧的菜真的很好吃,所以他才吃了很多啊!我,笑姨,书柏哥都吃了很多啊。老妈,你不要难过了,好不好?”我摇着娘的手,希望她开心。
“啊!开心啊,你什么时候来的?糟糕,我是来拿醋的,我都给忘了!走走走!”
不是吧,我来了很久了啊。
娘又象失火一样的拉了我就走,真的很难想象刚才还是一副失意小女人的样子,现在又突然变得风风火火的。
回到酒桌上,我特别注意了一下欢叔,他的脸上真的没有娘所说的什么疹子哎。
娘再次坐下后,除了应有的欢言笑语之外,却是更多饮酒下肚,连笑姨都拦不住,这样的她,我才更加担心,她又开始借酒消愁了,而通常醉了之后,都会很可怕。
其实娘并不是经常喝酒,只有遇上和爹有关的事才会这样。
为了不让她喝醉,我蹦到她身边,趴在她身后,一把夺过酒杯,撒娇道:“老妈,我想听弹琴,还有唱歌。”
“嗯?是吗?”
“老妈,古筝?二胡?笛子?箫?还是上弦月?你选哪一样,开心帮你去拿。”
“上弦月?!”
“上弦月?!”
为什么欢叔和书柏哥都这么惊讶,娘会弹上弦月很奇怪吗?
“上弦月啊,娘很厉害的,会一边弹着上弦月,唱好多好多好听的歌。”
“开心!不要胡闹。”笑姨从来都不会批评我的,为什么这会好象也有点生气了?
娘很温柔的摸着我的头,说道:“笑笑,不要这样凶他嘛。过来,开心,你想听娘弹琴唱歌是不是?”
我连忙点头。
“好,娘今天成全你,多找些空碗来。”
娘拉出其中一张空桌,将十几个空碗都倒满了酒,分成两排一一放置好,每个碗中的酒深浅都不一样,她反反覆复用筷子敲着这些装着酒的碗,一次一次的试音,嘴裏还不停地念着:“我的拉少一点,我的西再少一点,我的米多一点,我的多再多一点……”
这样看着她一边敲一边喝一边乱念,我甚至开始怀疑她的目的是想喝酒,而不是想唱歌。
她现在的样子,已是醉眼蒙胧的,她还能唱吗?
欢叔皱起了眉,刚想出手阻止她再继续喝下去,只看她拿着筷子扫过我们,大叫一声,:“开心,听好了,你们也听好了。”
娘一边摇晃着脑袋,一边开始叮叮当当地敲了起来,嘴裏也跟着高声唱了起来。
娘在唱什么,开心怎么一句也听不懂。望向一旁和我同样愕然的笑姨,欢叔和书柏哥,我稍稍觉得有欣慰,原来不是我一人听不懂。
(话絮:后来某日,经过开心的追问,才知道这首歌原来叫《世界第一等》,那首歌的歌词大意也是后来才知道的。但是娘当时却是这样唱的:
<small>人生的风景 亲像大海的风涌</small>
<small>有时猛有时平 亲爱朋友你着小心</small>
<small>人生的环境 乞食嘛会出头天</small>
<small>莫怨天莫尤人 命顺命歹拢是一生</small>
<small>啦……啦……</small>
<small>一杯酒二角银 三不五时嘛来凑阵</small>
<small>若要讲搏感情 我是世界第一等</small>