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晚,已经醒过来的沈墨再次被紧急送进了急救室,据陪护在旁的程槿枫与温言说,他们刚与他说了两句话,谁知他突然咯血,随即晕厥。
医生竭尽全力抢救,终于在黎明前将他重新送回了ICU。
程槿枫与温言陪护了一夜,都熬不住了,于是嘱咐了护士好好照顾便回去休息了。
此时医护人员也是最为疲累的时候,见沈墨情况稳定,便有些松懈下来,找了机会便赶紧补个眠。
因此,当一抹黑影在清冷的黎明时分顺利溜进沈墨所在的ICU房里时,谁也没有察觉到。
来人放轻脚步,悄无声息地来到全身插满了各种管子的沈墨床边,居高临下地看着他平稳起伏的胸膛以及仪器上所显示的平稳数据。
他俯身,溢出一声冷笑:“想不到你的命这么大,这样都死不了啊。”
床上的沈墨自然不会给他任何反应。
“可是怎么办?我不能让你继续活着。
“我有多恨你,你知道吗?你抢走了原本属于我的一切,爷爷的疼爱,继承人的位置……你甚至,让我不能做一个正常男人,我知道那是你的报复。你看,沈家人从上到下,哪有心慈手软的人?
“我太了解你了,你若活了下来,我沈谦恐怕会死无葬身之地。你的手段我已经领教过了不是?
“所以大哥,对不起了,你好好上路吧。大伯和公司,我会帮你好好看着的,九泉之下,你也不要太担心。”
沈谦说着,顺手抓过一旁备用的氧气枕,不紧不慢地将之罩在沈墨脸上,狞笑着准备用力时,一束雪亮的光骤然打来。
沈谦下意识收回一只手挡在眼前,眯了眼朝那束光芒看去,赫然看见武装整齐的警察站在门口,黑洞洞的枪口对准屋里的沈谦。有人大声说:“沈谦,放下武器,我们警方现在以故意杀人罪正式逮捕你。”
沈谦微愣了一下,旋即回头,看向床上的沈墨。
病床上原本双目紧闭的沈墨此时正静静地看着他,面无表情。
沈谦后退一步,手中的枕头无声地落在地上,他的眼神衰败下来,空蒙蒙的,浑身颤抖,仿佛气息已经不能流转:“你,你设的圈套?”
沈墨缓缓开口,气息微弱:“如果你肯就此罢手,也不会落到这样的下场。沈谦,这是你自找的。”
有警察迅速跑过来,将失魂落魄的沈谦拷了起来。
程槿枫与温言疾步走进来,程槿枫担心病床上的沈墨,一刻不缓,倒是温言对领头的警员握手道了谢,送走这一行人。
“沈墨,还好吧?那家伙有没有伤到你?”程槿枫迭声问道。
沈墨摇头,正欲说话,却突地顿住,定定地看着门口的方向,眼里有慌乱飞快闪过,他挣扎着要坐起身,却被程槿枫死死按住:“你搞屁啊,是想再断几根肋骨是不是?给我躺好了,天大的事情也不准动——”
沈墨苦笑,无法动弹只好虚弱地开口:“安安……你,你怎么过来了?”
安心站在门口,神情莫测地盯着沈墨。
程槿枫回头,看见安心黑着脸的模样,讪讪地笑了声:“嫂子你醒了?睡得还好吧?饿不饿?我去买早餐……”
安心却只是盯住沈墨,说不出是恼还是怨,“我若不过来,岂不错过了这么精彩的一场戏?你的主意是不是?你是不是疯了?你的计策有一点失误,若沈谦真的杀死了你……你会不会太自私了点儿?还是你从来就没有将我放在眼里,认为你的生死与我无关……”
被无视的程槿枫偷偷给沈墨一个“自求多福”的眼神,悄悄地贴着墙根儿溜走了。
沈墨哪顾得上程槿枫,看着安心顺着脸颊而下的眼泪,慌得不知如何是好,“安安……别哭了,你过来。”
“我为什么要过去?”安心负气道,泪眼蒙胧地瞪他,站在门口不肯动,“你这个人,你……”
“那,那只好我过去你那边了。”沈墨说着,就要拔掉身上的各种管子。
安心大惊,赶紧扑过去按住他的手阻止他的动作:“你疯了?!”
沈墨趁机抓住她的手,死死握住不肯放松一丝一毫,深深地看着她的眼睛:“安安,别担心。我没事的,沈谦没有伤到我……”
安心咬着下唇,用力睁大眼睛看着他没有一丝血色的俊脸,他额头上的伤口虽然缠着厚厚的纱布,却仍能看到浸透纱布的斑斑血迹,脸上被玻璃刮伤的伤痕不计其数,看着瘆人极了。她不敢开口,生怕一出声就会忍不住嚎啕大哭。
这个男人,实在太叫人生气了。
可是,也真叫人心疼。
“乖,别哭啊!”沈墨耐心地哄道:“你看我不是好好的吗?没事儿啊,过几天就能出院了,然后我们飞去加州看小莫,或者接小莫回来上学,你说好不好?”
他想伸手擦掉她脸上成串的泪珠儿,无奈全身都疼,手指使不上一点儿力气。
安心忙伸手握住他颤抖的指尖,咬牙道:“以后你再敢自作主张,看我还理不理你。”
“不敢了。”沈墨松了口气,手指顺势滑进她的指缝,与她密密相贴,用力扯出一抹安抚的笑容,“以后我都听你的。”
“那你现在赶紧闭上眼睛休息。”安心即刻命令道。
“好。”沈墨微笑,深黑的目光眷恋地看了她良久才缓缓闭上眼。
安心看着他,轻声道:“等你好了再收拾你。”
闭着眼睛的沈墨,唇角始终含着的那抹笑意更深了些。
安心终于也笑了,这个人在她身边,触手可及,鼻息平稳,面色安然,胸膛缓缓起伏。
她听着他的呼吸声,安静而绵长,忍不住将他的手握得更紧了。
还好,他在她身边。
还好,他们都还活着。
也唯有活着,才会有未来。她的未来,不知不觉已经跟他绑得这样牢了。
她想,那就这样吧!
安心一直看着他,直到终于累了,才抱着他的手臂,心安地闭上了眼睛。眼角有泪,缓缓滑落。
沈谦的事就这样毫无声息地落下了帷幕,当然他起先死不认罪,然而当警察将他进入沈墨病房的监控录像调出来时,当他的声音清晰地传出来时,他再也无法隐瞒,除了对自己的罪行供认不讳外,也将他的同党吴灵儿供了出来。
警方起诉沈谦的同时,也将吴灵儿一道起诉了。
可怜吴家就这么一个女儿,曲曲折折想了许多办法,最后保外就医将下狱的吴灵儿暂时保了出来。而沈谦,他的父亲沈路连天天求着沈光珉救他一命,沈光珉虽然恼恨沈谦居然还敢对沈墨下手,然而到底也还是亲侄儿,身上同样流着沈家人的血,临了他也不忍心,还是多方面活动,沈谦最终被判了二十年,算是保住了性命。
沈谦与吴灵儿的事情算是过去了。于众人而言,眼下最重要的,自然是沈墨的身体。
被困在病床上的沈墨让安心十分吃不消。
“安安,我要吃苹果。”
“医生说你现在只能吃流质食物,苹果还不能吃。”
“安安,我想吃灌汤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