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回忆(1 / 2)

询君意2·宣帝篇 李歆 2510 字 6个月前

皇帝回宫后立即颁下诏书,任命霍光的儿子霍禹为右将军。地节二年三月初八,缠绵病榻多日的霍光终于撒手人寰,皇帝与太皇太后亲临典丧,赐谥号为“宣成候”,赐金钱、缯絮,绣被百领。衣五十箧,璧珠玑玉衣,梓宫、便房、黄肠题凑各一具,枞木外臧椁十五具。出殡当日以辒辌车载霍光灵柩,黄段覆盖,左辕上插上羽饰纛旗。征发材官、轻车、北军五校士军列队将抵达茂陵,为霍光送葬。征发河东、河南、河内三郡士兵挖掘墓穴,盖起墓冢祠堂,设园邑三百家,长丞奉守。

葬礼过后,皇帝依照前言封霍山为乐平侯,以奉车都尉领尚书事。

霍光的葬仪规格已堪比帝王之制,然而霍显却仍不满意,她一改霍光在时所定的墓冢规格,肆意加以扩大,建三道山阙,修筑神道,使得整个墓地范围北临昭灵馆,南出承恩馆。另外又大肆修饰祠堂,辇车行驶的道路直接修道墓穴中的永巷之地,霍显将霍光生前宠幸的良人、婢妾统统赶到陵寝,幽居永巷奉守光冢。

金安上觑空专门去了趟金赏家,问:“大将军过世,以霍禹的能耐自然不可能操控得住陛下,接下来我们该怎么办?”

金赏喝得有些醉了,迷蒙着眼,皮笑肉不笑地说:“你心裏已经拿定了主意,还来问我作甚?”

金安上窘道:“二哥比我年长,自然见多识广……”

金赏仰头灌了口酒,然后长长地吁了口气:“死到临头尤不知,宣成侯一薨,霍家就好比一群脱缰的野马,终有一日得自坠悬崖,摔得粉身碎骨。”

金安上闻言,信心倍增,但转瞬又担忧起来,“二哥,你也该早寻脱身之计了。”

但金赏似乎已经听不到了,他趴在几上,满身酒气,呼呼酣睡……一副醉生梦死之态。

安上起身,找奴婢替他加衣,然后重重地叹了口气。

许广汉的脚步是如此地急,心情却是前所未有的轻松、跨进清凉殿的门槛,小黄门谄媚讨好地冲他微笑,恭敬地请他入内。

案后的刘病已身穿黄色常服,正手持奏书细细阅览。霍光死后,虽然霍禹也进入中朝尚书,但显然霍禹的威望远远不及霍光,由尚书递呈给皇帝的奏书比原先的量多了一倍。

“陛下!”

刘病已搁下书简,神色睿智,目光深邃,凛凛散发出帝王的威严气息。

许广汉将藏于袖中的一封方底口帛袋递了上去,脸上有掩藏不住的喜气,“这是魏相托臣上呈陛下的。”

病已也笑了,用剪子挑开封口,取出裏面的一块折叠的方方正正的缣帛,“不枉朕等了三年!”

缣帛上端端正正地写着:“国家新失大将军,陛下宜尽快擢升有功之臣接替空位,勿使权力空置,引起争权之事。宜以车骑将军张安世为大将军,不可令他再兼任光禄勋之职,可令其子张延寿为光禄勋。”

“用张安世吗?朕也正有此意!”他微笑着将缣帛叠好,放到烛台上点了,扔到空置的笔洗内。缣帛瞬间化为灰烬。

霍光死了,朝廷上多了许多骑墙望风的墙头草,这会儿他要是不懂得抓紧机会回收权力,那他这个皇帝就真的是傻瓜一个了。

“这个魏相,还是没点到实处,他这是在试探朕呢。”

许广汉道:“倒还真看不出他有这等谨慎之心。”

“父亲和他关系很好吧?”

“这几年确是结交甚广。”

病已长长地吁了口气,“辛苦父亲了!是我的无能才累得父亲如此辛苦。”

许广汉鼻头一酸,险些落泪,忙强颜欢笑:“陛下说什么呢,何言辛苦。”

他深深望了眼许广汉,年过四旬,正值壮年的许广汉却过早地显出了老态,脸上没有胡须可以遮蔽,使得他满脸皱纹叠加在一起,说不尽的沧桑。

無言不仇,无德不报。

他的眼眶也不由自主地湿了,为人子女,他本该带给眼前这个老人一个温馨无忧的生活,而不是一个残破支离的家庭。

“父亲!”他起身绕过书案,挽起许广汉的胳膊,“请为了我,多多珍重!”

四月十七,皇帝任命张安世为大司马车骑将军,领尚书事。

这项任命之后,魏相通过许广汉又递交了第二份封口奏书,这一次书写的内容毫不避讳地直接抨击霍氏家族。

“《春秋》讥讽卿相世袭制,痛恨宋国三代为大夫,到鲁季孙专权,更是使得国家处于危乱境地。大汉自武帝后元年间至今,王室不能自主俸禄,政事皆由冢宰决定。如今霍光已死,其子霍禹又任右将军,兄长之子霍山领尚书掌握政要,霍家的兄弟、诸位女婿掌握兵权,霍光的夫人及诸女皆有长信宫名籍,深夜照样出入禁门,如此骄奢放纵,恐怕将来会变得更加不可控制,臣以为宜设法损夺其权,破散阴谋,以固万世之基,全功臣之世。”

刘病已极合心意,下诏魏相加官给事中,令他有了出入宫门奏事的自由。这以后,魏相频频奏事,皆能合皇帝之意,魏相的奏事全都被一一采纳。

政事逐渐回归天子手中,刘病已将外朝廷议定为五日一朝,事必亲为,又下诏让吏民可以上呈封口密奏,无需通过尚书之手,可直接向皇帝汇报情况。如此一来,朝廷风气立转,朝臣面君皆独来独往,直接向皇帝陈述,霍山等人虽领尚书事务,权力却被空置,对此现象虽然深恶痛绝却又无可奈何。

而这期间,魏相一再向皇帝举荐一人——光禄大夫邴吉。

天气燠热难挡,浊贤却丝毫不敢有所懈怠,从少府官署一路小跑至清凉殿。

皇帝正在看奏本,官人轻轻拉动扇叶的绳索,清幽的凉室内一片祥和的气氛。但越是如此,浊贤就越是忐忑不安。

“陛下……”

“这裏有份奏书,你看看。”自从诏令吏民皆可上奏密报后,皇帝每日阅览的奏书几乎可说累牍堆案。

浊贤听说奏书和自己有关,吓得背上滚了一层战栗,打开书简一看,见是一庶民上的折子,称自己的妻子因罪被贬为宫婢,她曾做过天子幼时阿保,对天子有养育之恩,希望能因此请天子开恩赦罪。

“有什么问题吗?”

浊贤这才明白原来皇帝是想让自己去查实这件事,忙不迭地地答应道:“臣即刻着手去查。”

皇帝的表情十分严峻,“查清楚来龙去脉,然后给朕一个切实的答覆。”襁褓时期的记忆早就记不得了,其实他也很想知道自己幼时是如何长大的。对于那些曾经抚育过他的恩人,不论贵贱,自然也要一并回报。

浊贤了解皇帝这件事的重视,转身便脚不停步地跑回少府官署调出宫人名籍,查到了一个叫阿则的侍女。

阿则是个四十多岁夫人,因为年纪大了,所以并没有安置在掖庭任何宫殿做事,而是配到了作室干些养蚕纺织之类的粗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