檀香一炷,清茶一杯。
一群虎将立于屋外,项羽项追兄妹立于阶下,项梁与范增端坐上座。
项梁拱手道:“仰闻先生高人隐士,乃陶朱公后人,有安邦定国之才。今天下纷乱,暴秦未除。项某不自量力,欲伸大义于天下。然才疏学浅,恐难有所成就,特来求教于先生。乱世之中,何去何从,请先生不吝赐告。”
范增捋了捋银须,问道:“武信君不知对陈王之败有何评论?”
项梁道:“兵败之罪,乃不得其人也。那右将军周文本是我父项燕帐下一参谋,空有除贼之志,却无定国之能。领三十万大军于戏水,却败于章邯之手,后派出的人一个不如一个,先是宋留降贼被斩徒取其辱,后田臧武功韬略俱为下乘而领上将军之职,一战即溃。致令张楚国力尽丧,江河不继每况愈下,众将分崩离析。张楚之败,实战将之过也。”
范增摇头道:“项公错也。张楚之败,乃陈王之过,非为其他。”
项梁“哦”了一声,说道:“先生请讲其中原委。”
范增乃缓缓道:“论陈胜举事,三分天下据其二,不可谓不得其势也。然为何致败?是因其不立六国之后而自立也。以老夫愚见,想陈王既非名门,又非旺族,无德无才,无智无勇,虽逞一时之义,揭竿于陈、蕲,借扶苏、项燕之名,亦兴旺了一番。然其身居于楚人之地,不立楚人之后而自立,其势固不长久。今项公亦拥重兵而据州郡,可有自立之心乎?”
项梁峻色道:“项某岂敢仿效陈王而蹈其覆辙。项某之举兵,实为复立我楚国也。”
范增点点头:“项公乃识大体之人,老夫未曾看错。今项公起兵江东,楚人蜂起趋附,无非以项公世世楚将,为能复立楚王之后之故。定有无知之人阿谀附会,劝项公自立,望项公勿为其言语所惑。”
项梁起事后,自有不少文臣武将劝他自立为王,以图加官进爵而得富贵。而项梁素有复立楚国之志,一直不为所动。
项梁故意道:“那秦嘉亦立楚王后裔景驹为王,复立楚国,岂不是一样么?”
范增连连摇头:“秦嘉那无义小人怎能与项公相提并论。立景驹本非其愿,乃形势所迫。那景驹不过一介傀儡,国事皆操持于秦嘉之手,秦嘉取而代之甚至谋其性命,只在覆手之间。他之立楚国,实是他秦嘉一人之楚国也。项公忠臣名将之后,立楚当无私心。”
项梁失笑道:“吾早有此意。今得先生高论,当更无顾虑,既当行之。不知如何行事,项某愿聆听先生高见。”
范增就说道:“自当派遣忠义之士,遍访楚王后裔,寻到后登坛祭天,复楚国之社稷昭告天下以顺天意。”
项梁道声好,对外唤道:“请宋长老与吕臣将军进来。”
从屋外走进两人,一人便是刚刚投效的吕臣,一人乃是一位肤色白皙的中年文士,却是飞燕门的元老宋义。
那宋义本是楚国亡臣,家族势力在楚地亦是不小。手持一管铁笔狼毫,武功也是一流。
项梁遂对二人道:“宋长老在楚地根深蒂固子弟甚多,吕将军本丐帮帮主,在江湖耳目灵便。着汝二人前往楚地,遍访楚王后裔。寻到后隆礼接来见吾,立为楚王。”
那宋义本是楚国旧臣,对复立楚国之事颇为上心,当下欣然应喏。而吕臣却大声喊道:“吕某愿随项公战场杀敌,怎委我如此闲差?不去!不去!”
项梁笑道:“若能访到楚王后裔,实国之大事,其功丝毫不亚于攻破一座城池。如能寻来,当为吕将军记大功一件,按功封赏。”吕臣听罢,便即转喜,领命而出。
项梁又对范增道:“先生德才兼备,乃柱国之才,何必埋没山林辜负了一身本事。愿求先生出山与项某共事。”
范增哑然笑道:“老朽才疏学浅,又年衰无力,如何能行军作战,与将军同伍?”
项梁道:“先生过谦。想那姜子牙年过八旬,尚挂帅出兵为文王平定天下。先生精力充壮气色绝妙,足可与太公相比。项某诚信相请,万望先生怜惜天下苍生,出山相助。”
范增见过韩淮楚之后,早有出山之意,刚才也只是端端架子而已,于是大笑道:“将军过奖!既蒙盛情,老朽敢不从命!”
项梁哈哈大笑,说道:“项某当拜先生为军师,一生师事先生,终身不渝。”于是一座尽欢,不提。
项梁又一招手,说道:“羽儿,追儿,你们兄妹来见过先生。”兄妹俩走上前,躬身问好。
那范增乍见项羽,目光闪烁直盯着项羽,说道:“这便是你侄子项羽么?”项梁点头道:“正是,他是吾兄长项超之子。”
范增捋着银须,上下打量项羽,说道:“此子有一股睥睨群雄的王霸之气,非为池中之物。老夫夜观星象,见那东南方的霸王星移到此地上空,原来是应在此子身上。”
项梁就问:“这霸王星是何意?吾这侄儿有何造化,请先生明示之。”
范增道:“这霸王星本是一颗将星,以其霸气凌逾于诸天星辰之上。近日光芒璀璨,其光华竟盖过了帝星,大有取而代之之势。”
项梁疑惑道:“这是何兆?”范增道:“霸王侵帝,太阿倒持,江山易主,生民荼毒。老夫亦不知道,这是吉兆还是凶兆。”
项梁忧道:“若是凶兆,该当如何化解。”范增沉思一阵,说道:“是凶是吉,因人成事。若有人善加引导,则可逢凶化吉。若无人引导,则堕入歧途,万劫不复。”
项梁即道:“既是如此,吾这侄儿就交给先生管教。”话毕呼一声:“羽儿!”
项羽应了一声。项梁道:“羽儿,你身旁无长者引导,吾又政务繁忙。从今以后,你当尊先生为父,以父礼待之。就叫先生为——为亚父吧。”
项羽点头称是,躬身下拜,恭恭敬敬喊了一声亚父。范增也不客气,生受了。
项梁又道:“追儿,羽儿既拜先生为亚父,你也该一同拜。你这丫头,刁蛮任性,正缺一个人管教。”
项追吐了吐舌头,作了个鬼脸,也上前拜了。
范增忽道:“听说韩信韩少侠也投了项公,可有此事?”项追一听,插言道:“该当叫他韩将军了。信哥哥正在门外。”
范增道:“韩信有经天纬地之才,老夫观此子未来成就亦是非凡。项公若能用好此人,王霸可图大业可成。不知项公委他何职?”
项梁叹道:“吾正为此烦恼。先头欲拜他为帅,总领各路兵马。但众将绯议甚多,不好处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