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淮楚独坐帐中,心潮起伏不定。
这倒不是因为楚王降罪拿他,只因那佳人虞芷雅,会在这个当口让虞子期赶回来通知他,让他逃命。让他料想不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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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车辚辚,楚国上柱国陈婴到来,项羽范增领众将出营迎接。
先交代一下这个陈婴。
他本是东阳县令手下首席官吏,个性宽厚恭谨,因此地方上的声望颇高。陈胜起事后,东阳县子弟响应义军杀害县令,但群龙无首,便公推陈婴为首领,集结有两万余兵力。那时候两万军马便可自立为王,于是众人请陈婴为王。陈婴不敢造次,回家问他老母。老母道:“自从我嫁到你陈家来,从未听说你们家中祖先有大贵者。如今你突然有此造化,若非天命,自立恐将有大不祥。不如找一个能者附属于他,大事成犹可封侯,万一事败,也能苟存下来。”
陈婴也有自知之明,便不自立。后项梁会稽起事,陈婴领两万大军最先投效。使项梁实力大增。
有了这层缘故,项梁立熊心为怀王时,怀王便封陈婴为上柱国,等同于丞相。
那陈婴入到打仗,便宣读楚怀王旨意:
“宋义通敌叛国,其罪当诛。鲁公为国锄奸,忠义可嘉。大军不可一日无帅,还望鲁公于国危难之时,就领上将军,起兵渡河,痛击暴秦,解巨鹿之危。扬我大楚之威。”
项羽便跪地叩首谢恩。
陈婴将上将军绶状交给项羽,又道:“宋义虽有罪,但上大夫之罪不可由匹夫定夺。闻小卒韩信自恃武勇,先斩宋襄,后杀宋义。大王有旨,令解韩信去往彭城,交有司审问定其戕杀大臣之罪。”
项羽勃然大怒道:“这是什么话!杀宋义是我项羽的主意,为何要治韩信的罪?既然说宋义通敌叛国其罪当诛,天下人人都可诛之,为何韩信便杀他不得?”
范增一使眼色,众将貌似预先准备好了,一起鼓噪:“要将韩信解往彭城,吾等便随他一起回彭城,找大王评理去。”
那陈婴似乎没料到会遇到这种场面,营中几十员战将一起为一个小小的持戟郎中出头。张开嘴,手指众将,傻眼道:“你,你们,你们莫非想抗旨不遵?”
锺离昧嗤笑一声:“大王这旨说得在理,咱们就姑且一听。要是不在理,咱们就把它当成狗屁!”
季布大吼一声:“若没有武信君立大王为王,大王还只是一个放牛娃。武信君能够立他,少将军一样能够废了他!”
陈婴身躯急剧颤抖,喝一声:“鲁公,你的部下怎敢说出如此大逆不道的话?”
就算是项梁在世之时,也对手下人约束得紧,对楚怀王不敢有半点不敬。
殊知那项羽正两眼望天,好像什么也没听到似的。
陈婴见状,倒吸一口凉气,“怪不得沛公刘邦说项羽有谋反之心,看看他手下一帮骄横的悍将就知道了。”
那范增暗笑一声,呵斥道:“汝等对天使不可无礼!”众将便闭了口,看范增如何转这个弯。
范增笑道:“大王可能误听谗言,不知韩信当时是当机立断。若没有韩信,就斩杀不了宋氏父子这对奸贼。妨请柱国大人回都对大王美言为韩信开脱。现大战在即,正是用人之际。韩信斩杀大臣有罪,就容他戴罪立功,效命沙场如何?”
范增搭好了梯子,陈婴还不借此下台就是个白痴,只得说道:“司马之言甚是,吾回都后便向大王解释。”
项羽便一拍手,说道:“来人,摆宴为上柱国接风洗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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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边高歌饮宴,谈笑风生,那一边项追言笑晏晏,银铃般的笑声响个不停。
项追对韩淮楚道:“信哥哥,你知道季布喊了一嗓子,那陈婴吓成什么模样?”
韩淮楚笑道:“什么模样?”项追道:“他浑身发抖就像摇筛子一样,口张得老大可以塞进一个苹果,又想发怒,又不敢发怒。”
韩淮楚眉毛一扬,道声:“是么?”
项追笑道:“这下好了,亚父设计,有众将为你求情,那陈婴便拿你无可奈何。你这条小命又算是保住了。”
韩淮楚忽喟然叹息一声。
项追诧问:“信哥哥,你为何叹气啊?”
韩淮楚望着人比花娇的项追,不知如何回答她的问话。
项羽与众将为他求情,他便欠下了大家天大一个人情。而今后他要投身刘邦,在楚汉争霸中与这些今日的战友为敌,还将把项羽逼到乌江,引颈自刎。众人的人情只有用这种方式偿还,叫韩淮楚心中如何不生兴叹?
而项追对他的一片痴心,真要投效刘邦,不知如何才能报答,更令他头疼不已。
项追哪里知道他心中所想,说道:“信哥哥,你一定是为做不成大将叹气。亚父说了,这么一闹不好升你的职,就委委屈屈让你还是做个持戟郎中。不过这只是名义上的,今后也不用值班。到商讨军机,冲锋陷阵之时,还要你这个有经天纬地之才的韩信出马。”
韩淮楚心中一阵感动,说道:“军师之恩,没齿难忘。我一定尽凭所能,帮助你哥打胜巨鹿这一仗。”
项追咯咯笑道:“何止是打胜这一仗,还要帮我哥攻入咸阳,做那关中王,娶回虞姐姐作王妃呢。”
韩淮楚闻言,痴獃不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