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万大军,只宰杀了十口牛过新年,还要等到过年才吃得上。今日是腊月二十五,敌军主帅送来香喷喷的大饺,焉叫那些平日荤腥不沾的雍兵不馋火上窜?
而郦食其云道汉军昨日人人吃了一顿大饺,看人家过得多滋润!更叫雍兵们一阵心羡。
便有人飞也似跑进去禀报章邯。与此同时,汉军主帅韩信送来大饺的消息如长翅膀般在雍营传开。
章邯那顶鎏金王帐内,老章鱼咆哮如雷:“快快轰走。那韩信哪会安什么好心,分明是假借送美食之名,来动摇我军军心。”
丞相王光道:“大王所言甚是。前日里那韩信烧了一锅名为全家福的汤,香味飘到我军大营,搞得人心大动。今日大王若收了郦食其老匹夫送来的饺子,恐怕逃亡者更多也。”
中大夫林成面有忧色道:“今日之事,恐怕大王收不收那饺子已无分别。这消息已在满营传开,三军将士都等着吃那些饺子,军心早已动摇也。若不收那些饺子,恐怕令大家失望。不如暂时收下,以免士卒怨恨。”
章邯勃然道:“收什么收!若吃下汉军送来的饺子,便如吃下毒药一般。”
突然他神色平复,呵呵一笑:“汉军有好吃好喝过新年是吧,寡人就叫他们这新年过得不太平。传寡人之令,将库存牲畜全部宰杀,咱们也吃顿自己包的大饺!”
王光诧道:“若牲畜全部宰杀,往后的日子怎么过?细水长流,大王切不可因一时之怒而耗尽库存。”
章邯捋着花白的胡须,笑道:“这个道理寡人自是明白。只是那韩信搞得我军人心大乱,便如下棋叫子一般,逼得寡人铤而走险。寡人欲将士们饱餐几日养好气力,在除夕之夜发动突然袭击,劫他汉军大营。”
又是劫营。昔日章邯连劫齐魏两军大营,杀得两国溃不成军因而亡国。又曾劫袭项梁大营,项梁因而殒命。看来尝到甜头的老章鱼是劫营劫上了瘾。
林成谏道:“劫营乃是冒险之举。那韩信治军严谨,恐怕我军不会轻易得手。还是按捺不动坚守防线,等项王举兵来援为是。”
章邯傲慢地摇摇头:“寡人带兵多年,若不探得汉军营中虚实,焉敢行此险着?大家放心,就在除夕之夜随寡人一举杀入汉军大营,擒住刘季韩信,一雪前耻!”
那老章鱼为何如此自信,玩劫营玩到纵横家高弟韩淮楚头上?原来是汉军内部出了个奸细。
那奸细原来没有,自从汉王刘邦到来后,便滋生了出来。
当韩淮楚未登坛拜将之时,在王宫见刘邦献上破三秦之计。心狠手辣的王妃吕雉为防计谋泄露,将在场的宫人全部割了舌头投入密室监禁。待汉军奇袭陈仓得手后,秘计就不再是秘计,刘邦又将那些宫人放了出来侍候他老兄。
这次随他一起来到汉军大营的,有个名为小横子的内侍,因舌头被割怀恨在心,便借外出采购之机,暗中与雍军细作接上头。这些时日,将汉军营中布防统统泄露给了老章鱼。
老章鱼因而得知,就在除夕之夜汉军主帅韩信要大张旗鼓为手下战将骆甲与西戎女首领葛赛飞举办婚礼,汉王亲自证婚,营中大将都将出席祝贺。一同成婚的,还有五十对男女。
这么隆重的喜事,那汉营还不庆昏了头。韩信与所有大将都去了葛赛飞的蛮子军军营,那大营内无人主事,这不是天赐良机,给他老章鱼一次咸鱼翻生的机会吗?
只要杀得汉军大营人仰马翻,借机擒得刘季韩信,那汉军群龙无首,他章邯便可一步步收复失地,再次成为关中大地的主人。
于是章邯痛下决心,要冒险再作一次劫营之举。
一百担大饺又挑回了汉军大营,雍军这几日也在杀猪宰牛大块朵颐。但章邯的如意算盘能拨得响吗?
※※※
除夕之日,蛮子军大营披红挂彩,鞭炮燃作一地,正在为他们的首领——女将葛赛飞与汉军水军司马骆甲举办婚礼。
汉国大将军韩淮楚亲自主婚。那汉王刘邦也兑现诺言,同樊哙夏侯婴一道作为二人的证婚人,亲自来参加婚礼。当然,证婚也不是他唯一的目的。与西戎修好,搞好自家的后花园的重要性,这人精比谁都清楚。
一同举办婚礼的还有葛赛飞手下五十美眉,与骆甲手底五十儿郎。如此集体婚礼的场面,热闹程度貌似只有今天的三八妇女节才有。
与贺的贵宾,汉营诸位大将均有出席。各自送来贺仪,祝贺骆甲与黑珍珠这对新人结成百年之好。
婚宴上醇酒佳肴堆得满席。人逢喜事,大家开怀畅饮。骆甲与葛赛飞手牵手,轮番给众位来宾敬酒。当敬酒敬到主婚人韩淮楚时,奇怪了,平日里酒量不错的韩淮楚竟然喝了一盅就不胜酒力,一个脚软,跌倒在座位上。
众将异口同声齐声说道:“大将军醉了,快扶他回大营安歇。”
偏偏那刘邦还在云里雾里,迷惑道:“不会吧?大将军平素喝个七八盅都不醉,今日怎这么快就醉了?”武城侯郦商笑嘻嘻说道:“或许大将军看见别人成双成对,自己却形单影只,触景生情,他这是酒不醉人人自醉。”
刘邦哦了一声,自作聪明道:“原来是大将军想娶媳妇。就只怕他眼界太高,寻常佳丽他看不上眼。要不然寡人早就送几名绝色娇娃给他了。”
韩淮楚睁着醉眼,乜斜着看向刘邦:“大王,为臣酒后不能策马,烦请用你的马车一下,载为臣回营。”刘邦满口答应:“些须小事何足挂齿。大将军要用马车,尽管去用便是。”
于是众将扶着韩淮楚步出宴席,到马厩牵拉刘邦那乘金顶马车,架着他登上车。昭平侯夏侯婴自告奋勇,要做一回车夫替大将军赶车。郦商纪信恐大将军酒后不支,抢着要坐他身边看护。
那马车驰出蛮子军军营。夏侯婴是熟练工种,将手中藤条舞得娴熟。马车一路飞驰,绝尘而去。
到了五里之外,人烟稀少。夏侯婴一提马鬃,那马车骤然停住。
哗啦啦从车中跳下三人。韩淮楚撮唇一声唿哨,从道旁涌出一队人马。领头之人,正是在大营留守的汉军大将傅宽。
韩淮楚沉声问道:“共德君,一切可准备妥当?”傅宽点头答道:“大伙按大将军吩咐都已撤出大营,在四面埋伏,只等老章鱼前来送死。”
说话间,又有一骑快马驰来,却是一汉军斥候。那斥候到了韩淮楚身边,躬身拜道:“果如大将军所料,小横子这奸细见大将军归营,又急急从蛮子军军营溜出,要给老章鱼报讯。被在下半路截住,一刀斩杀。”
韩淮楚道声好,说道:“可笑这阉贼,作了雍军奸细还以为咱们不知。本帅早就查获此事,一直听之任之。今日那厮知道本帅赴宴,即传递消息给那章邯。本帅便用此厮,引来章邯这条大鱼。”
众将齐声大笑:“今日大将军布下天罗地网,就不知擒不擒得住这条老章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