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风呼啸。夜色笼罩下,两万雍军骑兵人衔枚,马摘铃,悄无声息地掩至汉军大营东营所在之外。
那汉军布的营寨,分为中军大营及东南西北四座护衞营。雍军从废丘而来,首当其冲接近的便是汉军大将樊哙所处的东营。
而据细作“小横子”在汉军营外山神庙老槐树下留的字条,那樊哙今日要随汉王刘邦出营去参加婚礼。镇守大营的只是他手下副将靳歙。
大老远就随风飘来一股醇酒的香味。看来今日除夕之夜,汉军上下均喝了不少,说不定大半已经喝高了。主将不在,酒精灌肠,汉军的警惕性丧生到极点,岂不正是突袭的良机。
而这雍军先驱一万五千骑兵,是老章鱼最拿得出手的精锐部队。个个高头大马,长刀在手,强弓在腰,冲击那靳歙镇守的汉军东营当不在话下。
骑兵之后,自有步卒相随。为这一战,章邯暗中调集了五万大军,连守衞都城废丘的最悍猛最忠诚的“龙虎衞”将士都抽调出来。总兵力占雍军现存人数一半,且都是各部“精兵”。老章鱼这一次可说是不惜血本。当然那“精兵”二字是雍军自个所称,要打一个大大的疑问号。
一旦击溃汉军东营,章邯将挟得胜之势,由此缺口马不停蹄继续猛攻汉军的中军大营。没有那纵横家弟子韩信指挥,相信那中军大营与中营一般,也是一击而溃。
战场上胜负有时便决于一股气势。打一场胜仗可极大地鼓舞人心,吃一场败仗便影响整个三军的斗志。连战连败,士卒逃亡无数的章邯太需要一场胜仗来一洗颓势,振奋那低落到谷底的雍军士气,重新一寸寸地夺回曾属于他的关中大地。
端掉汉军的中军大营,让汉军各部惊惶失措群龙无首,在乱战中擒杀汉军主帅韩信或是汉王刘季,或许是章邯摆脱如今困境的唯一机会。
众星拱月中,一匹超光纤离马上,坐了一人。一副紫膛脸,目光深邃,生得豹头环眼,燕领虎须,正是那雍国大王章邯。手中一杆丈六长枪,身披黄金锁子甲,头顶金盔。虽然须发如被霜染,虽然是亡秦降将,亦是八面威风。
章邯身后也紧紧跟随了十余个战将,但皆是滥竽充数之辈,武功平平。比起当年征战关东与天下诸侯逐鹿之时,简直不能同日而语。正是蜀中无大将,廖化为先锋,有什么办法?
甲胄生寒,队伍正在缓慢而行,突见一骑迎面而来,原来此地已到汉军营外五里之地。那骑士便是雍军派出探查汉营虚实的斥候。
章邯猛一扬手,众将一起勒马急停。那斥候躬身禀告:“禀告大王,在下下马悄悄摸到汉营外一箭之地,闻得酒气冲天,只见汉军营寨栅栏后有人影晃荡,营寨内似乎十分安静,只有一列汉军夜巡,号灯高悬。除此之外,别无异状。”
章邯白眉一扬,呵呵笑道:“这都是夜间军营正常情状。看来汉军果然喝多了,防备不周。”
随即喝一声:“章郜听令!”一将拍马驱前,应声道:“末将在!”
这章郜乃是一位军侯,本是章邯的族兄,武艺稀烂。若不是因与老章鱼粘那么一点亲戚关系,恐怕连军侯也做不上。听得老章鱼忽然点他的名,有点受宠若惊的感觉。
章邯乃唤道:“章郜,汝穿了寡人衣甲,骑寡人宝驹,持寡人宝枪,领五千精骑,前去敌营试探。寡人居后策应,若无异状,自提大军跟来。”
原来是派出试验品去探汉军虚实。那章邯老狐狸一个,自不会轻易去冒被汉军伏击的危险。一旦汉军有所准备,他便溜之大吉,留下那章郜去领受汉军的屠刀。
章郜听得明白。他虽状貌与章邯相像,却是一头乌发,要扮作章邯早就被人瞧出破绽。便犹豫道:“大王,此军令末将不敢领受。非吾不欲往,实乃末将黑发满头,难扮大王之貌。望大王体恤。”
章邯笑道:“这有何难。”手一拍,一骑策马驱前,枪尖上挑了一物,却是一套霜白色假发。章邯嘿嘿一笑:“汝割了须发,套上这假发,粘上白须,便难被人认出。”
那章郜依旧在犹豫,面有难色道:“大王,身体发肤皆受之父母,要末将割去须发,末将不敢。”
章邯二话不说,抽出太阿宝剑,仗剑一挥,那章郜立马被斩于马下。章邯大喝一声:“今日之战,不是你死便是我活。敢违抗军令临阵怯战者,便如此厮!”
雍军众将还是第一次亲自随老章鱼打仗,压根就没见过章邯治军的铁血手段。如此六亲不认,连族兄都无情斩杀,皆是不寒而栗。
章邯斩将立威,又抛出香饵,朗声道:“旦有容貌与寡人相仿,愿割去须发扮作寡人,无论将卒,今日战后封侯爵赏千金。诸公可有愿往者乎?”
重赏之下必有死夫。一军侯应声答道:“小人愿往!”
※※※
五千雍军精骑,提刀持矛,在为了升官发财连父母都不认的雍将柴争带领下,悄悄逼近汉军东营一箭之外。
仿佛真的是汉军毫无觉察,似乎汉军真的未有准备,依稀只见辕门处灯火掩映,栅栏后人影斑斓,却别无动静。
那柴争心中一喜,高喝一声:“杀!”匹马当先,绰将驱出。数千雍骑随之一起高声呐喊,如一股洪流般涌出。
只见那股洪流迅速涌到汉营之外,很快将汉军设在营外的鹿角荆棘吞没碾平,冲倒辕门,注入汉军营寨。
“轰”的惊天动地一声响,一条巨大的火舌喷向天空,将夜幕照得通明。无数雍军骑士,在“噼里啪啦”巨大的爆炸声中,瞬时被炸得粉身碎骨。内中当然包括那不认父母的雍将柴争。
此刻已看得清楚,原来那汉军营寨后的“人影”都是稻草扎成的假人。看来汉军早就料到雍军会来劫营,精心布置了一个圈套。随之而来的便是四面伏击!
汉军早有准备,还劫营个屁!此时不逃,更待何时?雍骑后队未被炸死者忙不迭掉转马头,慌忙逃路。顿时人慌马乱,人马互相倾轧乱作一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