保下了“股肱之臣”,又送美人军师回府,办完了这些,天已大亮。韩淮楚马不停蹄来到郊外军营。
那靳歙按韩淮楚吩咐,昨日整军备战已经完毕。所谓整军备战,就是把那些回乡省亲的秦籍将士按汉军编制重新编队,兵知其将,将识其兵认个脸熟,从栎阳府库中领来兵器盔甲战械旗仗,在旗子上绣上各位战将的姓氏等等。这些将士都是久经训练的行伍中人,很快就次序井然。
又有一批战将奉汉王旨意来军中效力,多是韩淮楚花名册上所点,只为提高军队战斗力。却有一员大将非花名册中人,乃是汉王自派的前将军曹参。
原来是那刘邦恐韩淮楚拿下魏国之后生出异心,派出心腹小弟来军中监督。
萧何丞相已吩咐有司将五千斛粮秣送来,如今那运粮的牛车正一车一车往辕门里送。有了这些粮食,将士们先饱餐一顿振作士气。
用过膳食,众将齐集一堂,由韩淮楚布置行军计划:直扑黄河西岸的临晋关,等待灌婴的骑兵与骆甲的水军到来会合。
临晋关便是汉魏边境,与那对岸的蒲坂中间隔了一个渡口,就是蒲坂津,自古以来为山河要隘,为兵家必争之地。当初汉王东进伐楚,便是走的临晋关渡过蒲坂津而至河东。
※※※
正在说话,忽有那共德侯傅宽惶急而来,衣衫都被划开,满身带血,走起路来一瘸一拐。
那傅宽本是韩淮楚派往琼州找那南海公主赵青的信使,身藏韩淮楚的书信与换取稻种的珠宝。算时间早该启程,不料却到了军营,还落得如此狼狈。
韩淮楚急忙问:“共德侯为何至此,怎会伤成这样?”
那傅宽“扑通”一声跪倒,谢罪道:“末将无能,大将军给的书信给弄丢了。”
丢了书信也没什么大不了,不过是韩淮楚再写一封便是。只是那满袋子的珠宝皆是众文武变卖家产凑齐,若要丢了可就事大。韩淮楚急问:“珠宝可在?”傅宽的回答让韩淮楚倒吸一口凉气:“珠宝也没了。”
珠宝与书信一起弄丢,如何请那南海公主相助?
傅宽满脸羞愧道:“是末将失职。末将这便回栎阳把宅子卖了换来银两。”一边说,一边站起身一瘸一拐挣扎着要走。
韩淮楚把傅宽一按,说道:“伤成这样,不好好医治,还要到哪里去?”众将一起劝说,云共德侯为国为民办事,就算差事办砸,又怎能让他变卖家产赔偿。好说歹说,总算把傅宽情绪给稳住。
韩淮楚便问:“你那书信是怎样弄丢的?”傅宽道:“末将今晨起了个早,出了城门直接往南边走。不料刚到那十里亭,有一怪鸟突然飞来,把那铁翅向末将身上一扑,末将便知觉全无跌下马来。醒来时身上就变成了这样,发现大将军的书信没有了,珠宝也没了。”韩淮楚又问:“那怪鸟怎生模样?”傅宽答道:“那怪鸟末将从未见过,身子有六尺长,铁翅像钢剪一般,嘴巴尖尖。”
一只怪鸟能把一位武功高强的大将伤成这样?而且会去打劫书信与珠宝?韩淮楚闻言一怔。
这等蹊跷的事情韩淮楚也想不出原因,只好令军中医官扶那傅宽去帐中医治。
韩淮楚想来也是心烦意乱,珠宝失却是小,那一个个嗷嗷待哺的百姓得不到拯救是大。换不来稻种,关中依然是一片水深火热。
※※※
这伐魏一战迫在眉睫,烦心的事索性不去想它。到了下午,韩淮楚亲自把那阵法操演一番,也好磨合一下刚编队的汉军将士。
刚刚操练完毕,忽有小兵来报,云有大将军家里人过营探亲。
“探亲?”韩淮楚听着这名词,只觉得一股新鲜劲。
他是孤家寡人一个,对他来说,家里人就是那一群家丁女婢,还有那化名为韩德的管家韩信。昨夜本想回府去看一看,却被陈平那事给耽搁了。今日一早就来到军营,他那大将军府还没顾得上回。想不到竟会有人来看他。
“会不会是那韩信?”韩淮楚念头刚刚兴起,便听见了韩信那久违的声音:“老爷,你既回到栎阳,怎不回家看看?难道要学那大禹过门不入?”
韩淮楚抬眼看去。半年过去,只见那韩信身材健硕了不少,走路稳健有力,眉宇间填了几分自信。以韩淮楚的眼光。一眼便看出他武功大进了。
想这韩信居心叵测,习练武艺学习兵法皆是为日后谋反。实力越强,谋反成功的胜算越大。他从未来归来,已知道日后将被那老处女吕雉在长乐宫做掉,还不拼命去学以摆脱这种结局。
“韩德,原来是你,家里一切安好?”韩淮楚笑着打招呼。
韩信跨脚进来笑着抱怨:“哎呀老爷,你不知从哪里弄来这么多对夫妻,来了一批又一批,把咱们这大将军府搞成了生产基地。我这个大管家又是找接生婆,又是找奶妈,可把我给累死了。”
原来汉军水师中经韩淮楚牵线搭桥结成的五十对夫妻,这半年内媳妇肚子被搞大的案子越来越多,接连出现了七八起。黄河帮兄弟闯下的祸,只有韩淮楚这个大将军来收拾残局,把一对对夫妻统统发落回他自己家。
孩子满月了,父母同归军营,这孩子就无人照料。横竖他府中那些家丁女婢闲着没事,这重任就落到了他们身上。
添了这多丁,外加请奶妈,他那大将军府大归大,可也容不下这么多口人,眼看就会要爆棚。那韩德又请来木匠在院子里盖房,也真够他累的了。
帐门口只见那韩信将身一让,说道:“大家都进来吧。”韩淮楚听着一阵愕然,“除了这韩信,还会有谁?”
“老爷安好!”刷地进来一群,有抱着小孩的新妈妈,还有腆着大肚子的准妈妈,五个黄河帮儿郎,一起向韩淮楚弯腰行礼。其中居然还有那贼小子袁千。
这些人见了韩淮楚本该呼他大将军才对。韩淮楚错愕道:“大家怎么改了称呼?”韩信笑道:“大家在府中跟着我们叫惯了,这样听着亲切。”韩淮楚笑道:“老爷就老爷吧,都是一样。”
那袁千本是水军司马骆甲手下得力干将,被封为伍佰主。此刻见了韩淮楚说道:“老爷要去征讨魏国,怎不通知一声,叫我们这帮弟兄也好去军中效力?”韩淮楚望了他媳妇殷红那大肚子一眼,说道:“上阵厮杀也不多你们这几个,还是等娃娃生出来再说吧。”
“老爷此去征战,一时半刻也回不来,我这孩儿还未取名,请大将军帮着想上一个。”那殷红一脸诚恳地说道。
“又是取名!”韩淮楚禁不住擦了额头上一把冷汗。
上次为那义子樊伉取名韩淮楚已是搜肠刮肚,要是这生产基地每一位出生的孩子都要他这个大将军来取名,只怕要将他脑汁榨干。
不过这些对夫妻都是他这个大将军牵的红线,孩子又是在他大将军府中生出的,不请他取名还会请谁?
韩淮楚使劲想了一想,说道:“这孩子就叫袁不弃,取你夫妻俩不弃不离之意也,如何?”
这名一取,众人一起叫好。接着就是四个妈妈一起请韩淮楚为孩子取名,可把他忙得不亦乐乎。
好不容易应付过去,韩淮楚心裏轻松了一把,想这一关算是过去了。
这一关过去了,由他牵线搭桥配成对的还有四十几对夫妻,就算一对夫妻生一个孩子个个要他取名,他还能玩出什么花样?这就应了那句成语——自作自受。
这便有韩淮楚自家两个家丁抬着一大瓮进来,卸下担子向韩淮楚行礼。韩信指着那瓮道:“知道老爷在前线吃得不好,去冬为老爷腌了一缸鱼肉。原本想托人捎去,不料老爷竟回了关中。如今老爷征战正好带上。”
韩淮楚点了点头说道:“我一个人哪里吃得了这么多,送到伙房去给将士们打打牙祭吧。”又问:“如今满城粮贵,家中生活如何?”
那韩信嘿嘿一笑:“老爷入颍川之后,小人早已倾尽家财购买了五百斛大米。如今粮价猛涨,合该咱府里发一笔横财。”
五百斛大米,岂不要堆得像山包一样?这韩信囤积大米作甚?还要倾尽家财来买?
随即韩淮楚醒悟到,这厮从未来回到古代之前是熟读史书备足了课,对这时代所发生的事清清楚楚,怎会不知道关中这场大荒?
五百斛大米。要按现在的市价一斛米一万钱,就可以卖到五百万大钱,购到像他大将军府那样的豪宅十几栋,难怪韩信说可以大发横财。
可是如今已是哀鸿遍野饿殍满地,文武官员都在纷纷卖宅捐款捐粮,他这个大将军却要趁荒年暴敛横财,这种事情他怎会去做?
“卖了多少,还剩多少?”韩淮楚很严肃地问道。
“卖了一百斛,剩下四百斛等粮价再涨再去卖。”韩信很轻松地答道。
“这厮真是精明过人理财的一把好手,只是心思没用到正道,合该他受老处女那把竹签而死。”韩淮楚心中叹息,缓下语气说道:“把那剩下的米粮都拿去救济难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