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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砖玉砌,满地奢华,尽是民脂民膏。
红绡粉帐内,一美人卧在锦衾内。虽是盖得严严实实,却禁不住直打寒颤。一只玉腕伸出被外,被一老年太医用手搭住脉搏,正为她把脉。
“曹太医,我这病可要紧?”薄姬待那太医抽回手,出声问道。
那曹太医叹了口气,说道“不瞒王妃,你在井水中冻得太久,虽然能保住性命,却落下一身寒毒,恐这病根将伴随王妃一生也。”
薄姬吃了一惊,紧张地问道:“是何病根?先生请明言。”
“夫寒冰之地,不生草木,重阴之渊不长鱼龙。今胞胎既寒,何能受孕?王妃今后,将膝下无子也。”那曹太医说道。
薄姬闻言,顿时泪染枕衾,嘤嘤的哭将出来。
曹太医安慰道:“王妃今日能捡回一条性命,实不幸中之大幸也。当宽心养病,千万不要哭坏了身子。老朽这裏有个药方,你拿去抓上几副药,过个一年半载,或可痊愈。”于是留下一方,告辞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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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番话被站在门外的韩淮楚听到,心中是百感交集。
“都是天涯沦落人,薄姬今后将无儿女膝下承欢,小生又何尝不是如此?”
“这薄姬就如她姓氏一般,是这般命比纸薄。虽然有闭月羞花之貌,还不是沦为君王的玩物。若是那君王有情有义也就罢了,偏偏那魏豹如此无情,要下此毒手把她推落井中淹死。换了是谁,也会对那魏豹心生绝望。”
这个时代,亡国后妃嫔的命运,注定是作为战利品掳回敌国,不是沦为宫女,就是派发给有功之臣作为奖赏,运气好一点的被那敌国君王看中,就继续成为君王的玩物。以薄姬的美色,一定会得到那汉王刘邦的瞩目。
那时贞操观念十分淡薄。以那刘邦的性格,绝不会因为你是魏豹用过的他就不用。反而他老兄会这么想:魏豹上过的美人,俺刘季一定要去尝尝是什么滋味。
一个不能诞下一男半女的妃嫔,纵能得到君王临幸,晚景却注定凄凉。汉宫之中,从此又多了一位幽宫白发终日哀怨的薄美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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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曹太医匆匆走出,迎面便遇见韩淮楚。
“大将军是来探王妃的病么?”曹太医揣度道。
“可不是。”韩淮楚一边说,一边走进宫闱。
一个亡国的妃嫔韩淮楚才没那份闲心来探病,现在魏豹的事情都够他头疼的。他是要借探病来套问魏豹的下落。
“贱妾何敢劳动大将军大驾!”那薄姬见韩淮楚起来,赶紧欠身欲起来迎接。
“魏王妃寒毒入体,千万不要乱动。”韩淮楚忙出言制止。
“大将军还呼贱妾魏王妃么?”薄姬在被中两眼肿胀地望着韩淮楚,幽怨的说道。
韩淮楚心中一叹,“一个即将装入囚车的亡国妃子,一个被君王下毒手推落井中的女人,这王妃的尊号对她来说就像讽刺一般。魏王妃,即将无人再提,昨日黄花也。”
不呼王妃,又叫她什么呢?总不能hello一声算了吧。薄姬?不妥。没有被那汉王刘邦临幸前,什么姬都不是,只是一个亡国奴。
韩淮楚愣愣地问道:“王妃可有名字?”
这个时代,女人大多没有取名,娘家姓张就叫张氏,娘家姓李就叫李氏。只有吕雉那样的大户人家,才会郑重其事给她取个名。
但家中的爹妈总要对闺女叫个什么,这就是乳名。韩淮楚问的就是薄姬的乳名。
“贱妾的名字实在不雅,难以启齿。”薄姬有点羞涩的说道。
“名字只是一个称呼,没有什么难以启齿的。”韩淮楚微笑着说道。
薄姬脸上现出一抹羞红,轻声说道:“贱妾在家乳名奴儿,大将军若是不觉得粗鄙,就叫贱妾为奴儿吧。”
原来这薄姬的出身确实见不得人。她老爹原是一个奴隶,在魏国一个王室宗亲家为奴,与主人家一个老年女儿私通,生下了这么一个女儿。她老妈人称魏媪。媪,年老妇女之称也,黄花大闺女绝不会称为媪。
可能是基因的品种好,薄姬发育成熟后出落得水灵灵一朵鲜花也似。正逢那魏豹复国,魏媪就把她送给了魏豹。
那时讲究出身好贱,薄姬原来以为说出这名字韩淮楚会瞧不起,哪知韩淮楚闻言呵呵一笑:“如花似玉,王妃当得起此名也。”
是韩淮楚听岔了吗?那薄姬口口声声说难以启齿,韩淮楚会听错才怪。他是故意揣着明白装糊涂。
韩淮楚也不过是随口敷衍一下。哪知薄姬听他称赞自己,心中泛起了那么一丝微妙的波澜。
“这个年轻英武的大将军,若是能侍奉在他身边,可不胜过被掳去栎阳?”
栎阳汉宫只有刘邦一个真正的男人。对那一把老骨头又好色的刘邦,薄姬实在提不起兴趣。
想嫁给这位大将军为妻薄姬不敢去想,但能做一个端茶倒水铺床叠被时常荐荐枕席的侍妾薄姬已经心满意足。像她们这种亡国后妃,也只有攻下她们都城的将军才能支配她们的命运。
“大将军是夸赞贱妾吗?”薄姬含羞问道,一双凝睇清眸透出一丝希冀。
“奴儿丽质天生,有倾国倾城之貌,何用某赘言。”韩淮楚开始顺着薄姬的口,呼她为奴儿。
薄姬幽幽一叹:“天生丽质难自弃,倾国倾城并可怜。只可惜奴儿将要囚入深宫,做一个不能见天日的怨妇也。”
韩淮楚闻言大晕。他本是为套魏豹的下落而来,如今糊里糊涂与这薄姬说了这么多糊涂话已是不该。这薄姬在此大发感慨,叫他不知说什么好。
“你做你的深宫怨妇关小生屁事,总不能小生一个心软,把你给放了吧。”
怎么说这些战利品要归那汉王刘邦处置,放敌国王妃的事韩淮楚这个大将军还做不了主。
韩淮楚正在这么想,突然那薄姬将锦衾一掀,从那榻上坐起一把扑入他怀中,软玉温香顿时抱个满怀。
“大将军救救奴儿,奴儿不想去那栎阳!”美人在韩淮楚怀中如梨花带雨嘤嘤地乞求。
美人在抱的滋味总是那么令人浮想联翩。可韩淮楚心中只有那囚禁在栎阳为人质的旷世佳人,又怎会被眼前的俪色所迷?
这半年来为避免蜚短流长,韩淮楚只把那对佳人的一腔思念深埋在心裏,不敢对外人吐露半分。红颜知己张良为他娶媳妇的事操尽了心,劝说他娶了佳人,他也谎言谢绝。就是出征前回到栎阳,也不敢抽身去那囚禁佳人的潇湘馆看上一看。
如今半路上杀出一个薄姬,又是这么楚楚可怜地啼哭哀求,韩淮楚最是心软,真不忍心把她推开。
“薄姬要追求自己的幸福本不为错,只可惜小生不是她要找的人。冷静!冷静!”韩淮楚对自己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