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跨河而来(2 / 2)

眼见就要到造炊时分。那袁千对人说道:“高头儿新来乍到,叫伙房烧几个小菜备点小酒,与他接风。”

到了开饭时间,这营里有头脸的伍佰主,屯长都来作陪。

侦查汉军的粮秣情况是那高邑的任务之一。见那菜肴丰盛,藉着酒兴高邑借机问道:“我军弟兄可吃得好?”袁千道:“军中粮草充足,可以维持大家一个月以上。现在弟兄们每日都能食饱。”那高邑还不甚相信,问道:“这山道如此险峻,我军怎能运来恁多粮秣?”袁千指着一辆被改装过的粮车说道:“大将军将这车轮改窄,车辆变轻,这不就运上来了吗。”又一指山下,说道:“我军粮囤就在那儿,你看都装得满满的,绝不会有断粮之忧。”

吃罢了酒,那高邑就去山中溜达。从上往下一眺,果见汉军粮草堆得老高。

“汉军真要粮秣充足,大将军陈余那与汉军打持久战的预案就行不通。”那高邑寻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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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两日来高邑也不用亲自干活,只是监工而矣。经过上蹿下跳旁敲侧击,他又打探到的情报有这么三条:

汉军的水师几乎都去了黄河对付西楚水军,剩下的九成以上是旱鸭子。只要掉到水里,准保淹死。

汉军怕渡河的先头部队遭到赵军“半渡而击”,故而先只派五千新兵探路。一旦风头不对,就把那五千新兵当成炮灰撩在对岸,其余的主力人马溜回榆关坚守不出。

汉军渡河之后,将去白石岭扎营,由他这支队伍在河边负责看守木筏。他这支队伍灌过水号称有五百人,实数只三百,大部分是上不得战场的老弱病残,甚至还有两个蹲着洒尿的娘们。只须派出一支小分队潜伏在岸边,等汉军大队过后发动突袭,他居中作内应,一把火将木筏烧绝,汉军的归路就被掐死,只有等着赵军攻来来个瓮中捉鳖一网打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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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些真真假假真中有假假中有真的情报统统由不会迷失方向的鸽子送到了赵国大将军的手中。那个自认为行动隐秘的高邑,却不知道他的一举一动,都落在了汉军的眼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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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为纵横家弟子的陈余,是不会不动那“半渡而击”的脑筋的。

只是半渡而击,击的是五千只能充当炮灰的新兵,那汉军的骨干还完整无损地呆在河西岸,那个必擒之而后快的韩信也会脚底抹油溜之大吉,这对想一举全歼汉军主力而将胜果扩大到河北五郡的陈余来说,没有什么实质上的战略价值。只能说是捡到芝麻丢了西瓜。

更大的诱惑摆在眼前:只要烧掉汉军渡河的木筏,那汉军就退无可退,这绵蔓水东岸就成了三万汉军名副其实的葬身之地。

就算这计策不成,陈余凭借那手中的实力,也会有足够的信心去与汉军在这井陉古道上一战。只要击败那三万汉军,那五百艘木筏又能逃回几人?彭城一战睢水断流的一幕就会在这绵蔓水重演。

“先看看汉军动静再说!不要轻举妄动。”陈余对众将这么说道。

只是那假情报——汉军粮秣充足让陈余感到疑惑。从以往斥候那里得来的情报是汉军匮粮,那高邑所称的能维持一个月的粮草又从何而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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汉军的确匮粮,所有的粮秣只能供给大军五日。那表面上堆得满满的粮囤,底下全部是稻草。

粮食问题一直是困扰汉军的严峻问题。解决这问题的出路,韩淮楚把它放在了广袤三千里的赵国。因粮于敌,以战养战,一直是韩淮楚的风格。

窥探到那高邑放出信鸽之后,韩淮楚立即传令三军,今夜渡河!

夜色朦朦,把那汉军的红旗在木筏前面一竖。那在对岸的赵军探子,又没有拿夜视镜,望远镜,哪里分得清是一帮身强力壮的百战老卒还是一帮尽是那老弱病残的新兵。

汉军五千主力部队先渡河,冒上一次被赵军歼灭的危险。如果成功就再送五千主力渡河。这时汉军已在滩头筑起阵地,掩护另五千主力渡河,赵军要想歼灭一万汉军可是有相当的难度。有了这一万五千主力,凭借那已经操练精熟极其耐打的偃月大阵,韩淮楚就能放手与赵军厮杀。至于那只能摇旗呐喊的一万五千新兵,就让他们慢慢地过河玩吧。

烧汉军的木筏绝了汉军的归路?汉军背水结阵,将那河滩围得如铁桶一般,赵军的小分队哪里有机会下手?

说心裏话,不用赵军动手,韩淮楚也想一把火把那些木筏烧个精光,效那项羽巨鹿一战破釜沉舟的故事。但想来想去,战场上什么意外都可能发生,万一那奇兵不能拔掉赵军的大营,还是留条后路为好。

故此这一幕终于没有发生。若不然史书上一定会落下这么精彩的一笔:韩信自焚渡筏,背水结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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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时时分,乌云压顶,天空一片昏黑。古老的绵蔓水仿佛知道即将上演一场残酷的血战,有无数的生命抛洒在这片河滩,发出了一声接一声的低吟。

汉军亥时传餐,子时发兵。

水声涛涛,五百艘木筏被推倒水中,五千个铁血儿郎站在木筏边,神色肃穆。两万五千剩下的汉军都站在岸边,乌压压铺满河滩,整装待发。

第一拨渡河的将士要冒着被赵军剿杀的危险,从来都是最频临死亡的角色。

汉军主帅韩淮楚站在河边,高喝一声:“带高邑上来!”

英姿飒爽的殷红殷紫姐妹,推着那五花大绑面如死灰的高邑上前。就是这两个高邑瞧不起的“蹲着撒尿的娘们”,出手将高大威猛的高邑生生擒拿。

韩淮楚看也不看那高邑,道一声:“斩了祭旗!”殷红手起刀落,割下这赵军奸细的头颅。

人头既斩,韩淮楚高声问道:“各位吃饱了吗?”那领军过河的共德侯傅宽说道:“弟兄们刚刚造炊,皆已吃饱。”韩淮楚点了点头,又问:“吃饱就好。各位身上带了干粮饮水吗?”众人皆答说道:“按大将军吩咐,已经带好。”

韩淮楚说道:“明日一战,我军将与赵军激战,无暇吃上一顿饱饭。下一餐,只有击败赵军才能在土门关与诸君共饮。诸君可做好了忍饥挨饿的准备?”

那军师蒯通哈哈一声长笑:“只要能攻下井陉,大家忍点饥挨点饿怕什么。”

韩淮楚目光坚毅地望着那绵蔓水对岸,心中兴起无限的豪情,高喊一声:“渡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