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包罗万象(1 / 2)

韩淮楚抓紧时机很诚挚地说道:“韩某躬逢盛会,一是与天下贤士交流学问,二是与诸君化解积怨,为国家延揽能治国安邦的栋梁之才。汉军灭齐,固然给齐地带来巨大创伤。然天下统一黎民免于战乱之苦,才是大势所趋。韩某求贤之心,殷殷可鉴。自古新朝之创,便是建功立业的大好机会。望诸君捐弃前嫌,襄助大汉!”

韩淮楚最后说出“襄助大汉”四字语音洪亮,情真意切。在场学士纷纷心动,却都不吱声,只看着安期生。

那安期生就是稷下学士的风向标,就是茅坑里的一颗臭石头。韩信已经在蛊惑人心,各家学士均已败在这小子唇下,安期生该当说出一些激愤的话来败他的奸计吧?

哪知安期生就像未听到一般,默然坐在那里一声不吭。

田光大急,问道:“安公,你难道无话可说?”

安期生看了他一眼,平淡地说道:“老朽思虑已久,将要弃世修仙去也。各位今后有何打算,由诸君自决,何必问于老朽?”

哄然!又是哄然!那稷下众学士的领袖安期生,居然要修什么仙道对眼下事袖手不理,简直是立场丧尽。

韩淮楚与安若素早已心中有数,二人对望一眼,相视而笑。

“只要这老儿不来阻拦,事情就好办。”那些早就对荣华富贵十分渴望却又怕落个不忠不义罪名的一帮文人,不由心中暗喜。

安期生一个缴枪,现在场中的气氛已变成了一边倒。除了田光几个极其顽固分子还想着与汉廷对抗,其余人均想着那汉家朝廷会封自己怎样大一个官。

韩淮楚先头那包容兼收之说,儒家法家道家杂家都心满意足,却不知还是冷落了一家学士,那就是名家。

蛋糕人人有,偏偏自家无。名家杰出人物武涉再也按捺不住,长身而起,高呼道:“韩大将军以为我名家之‘正名实’主张如何?”

韩淮楚微笑问道:“阁下可是以一语说动楚军二十万雄兵救齐的武涉武大夫?”

“惭愧!惭愧!若非草民引来二十万楚军,那些将士也不会魂归异乡,成就了韩大将军令名。”那武涉口里说是惭愧,脸上却一点不惭愧,反而有点自鸣得意的味道。

韩淮楚并未读过他名家的典籍,实在搞不懂那‘正名实’究竟是什么东东,很谦虚地问道:“正名实何所指,韩某实不知也。”

非但韩淮楚搞不懂,在场的一百来位学士,至少半数不懂。大家只知道名家都是些狡辩之徒,实在不知道他这一家的政治主张。

那武涉也知道自己这一家的书很少人读,并未失望,反而可以趁此机会对大家宣讲一下。于是朗声说道:“天地与其所产焉,物也。物以物其所物而不过焉,实也。实以实其所实,而不旷焉,位也。出其所位非位,位其所位焉,正也。——”

那武涉还要滔滔不绝讲下去,就见韩淮楚面现不耐,一个摆手,说道:“且停。不知先生之所谓也。说客之术,可当十万雄兵。然饶舌狡辩之术,与治国安邦何益,安能为朝廷器重?”

“刷”的一下,武涉脸直红到耳根。高声疾呼道:“名不正则言不顺。莫非大将军对我名家不屑一顾么?”

“可不是,白马分明是马,被你门中前辈说成非马。鸡生三脚,破绽百出,荒唐有如是者乎?”韩淮楚正色说道,将那名家的精英前辈公孙龙也连带贬低了。

“韩大将军既认为荒唐,草民这裏再有一论,可能说出破绽?”武涉高昂着头,傲慢地问道。

名家高弟与韩大将军卯上了,大会又迎来高潮。众人无不兴致盎然,看韩淮楚敢不敢接招。

韩淮楚冷笑一声:“先生请讲,韩某洗耳恭听。”

武涉却不忙着说出他那高论,纵身出列,直向着韩淮楚所坐的探海石走来。

只见那武涉从怀中掏出一管狼毫,一瓶朱墨,用笔蘸了浓墨,在探海石上龙飞凤舞挥笔疾书,写下几行字来。

“看来这家伙是有备而来,竟带了笔墨。不知他写的什么奇谈怪论?”韩淮楚心忖。

待那武涉写完,韩淮楚拿眼看去。只见那是一排公式:

一丈等于一百寸;

故一丈等于十尺乘以十尺;

故一丈等于十分之一丈乘以十分之一丈;

故一丈等于百分之一丈;

故一丈等于一寸。

就这么寥寥几行,武涉像变魔法一般将一丈缩水变成了一寸。望着这一幕,场内的学士与场外围观者面面相觑,简直要崩溃了。

“韩大将军可能指出其中破绽?”武涉将狼毫向地上一掷,洋洋得意问道。

“这名家弟子就这份能耐啊!”韩淮楚笑问站在身旁的安若素:“安小姐精擅算术,可能看出破绽?”

安若素启开朱唇粲然一笑:“若素暂时看不出破绽。就是看出了,人家问的是你韩大将军,若素说出了算个什么?”

韩淮楚呵呵一笑,从木案边站起来,走到武涉扔在地上的狼毫边拾起,就在那探海石上也写下一个字。

只见那第四排的字变成:故一丈等于百分之一丈丈。

韩淮楚沉声喝道:“丈乘了两次,如何能掩人耳目?”

就听安若素咯咯一笑,语带讥讽道:“武先生,你们名家原来就是这般将白马变成了非马,鸡生出了三只脚。”

武涉对安若素追求已久。遭到自己倾慕的美眉打击,那武涉顿时气沮,说声:“武某在此,徒增笑柄耳。告辞!”袖子一拂,扬长而去。

看来名家今日在这大会上是大泼面子,留在这裏只会蒙羞。那武涉一走,随即便有几位名家弟子起身,纷纷而去。

※※※

名家是公认的最擅狡辩之徒。

太厉害了!韩大将军只在那探海石上添了一个字,就羞得那名家高弟武涉灰溜溜而去。

在这论战大会上论败羞走是常有的事,众人对那武涉之流的离去也未放在心上,论战还要继续进行。但此刻好像众人对辩论均失去了兴趣。韩淮楚坐在那琴案前,竟无人站起问话。

也是韩淮楚锋芒毕露,连续挫败儒家法家名家几位“天下名士”,那些憋了劲要在论战大会上与韩淮楚唇枪舌剑一场的众学士信心开始动摇,生恐与武涉一般出丑落个笑柄。

“不知诸位还有向韩大将军问诘者乎?”大才女安若素此刻是容光焕发笑容满面,对韩淮楚的辩才格外有信心,又站在那里为韩淮楚继续叫阵。

终于有一老者站起,小心翼翼问道:“似吾等淡薄名利不愿出仕做官者,昔日得齐王慷慨解囊,每年供给一笔银粮维持我稷下学馆嚼用。但齐王殁后,这资助也就停了。不知朝廷可否继续供给,以维持我学馆日常用度?”

原来自齐王田荣起,便创立了这么一座稷下学馆,养着一帮既不能安邦又无定国之才的文人,只会干些写辞作赋颂扬君王的勾当。

原来是来讨赞助的!韩淮楚哪里需要人家来歌功颂德,把锐眼看向那老者,问道:“先生乃稷下学馆馆主东郭坤乎?不知尓稷下学馆,每日做些什么?”

东郭坤脸上一红,讪讪道:“不过诗词歌赋耳。”

韩淮楚微笑道:“诗词歌赋能陶冶情操,雅事也。除此之外,馆中诸君还有他事可做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