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方传来捷报,陈豨部将见时势不利,暗杀陈豨,献首级与绛侯周勃。周勃攻克代郡,至此北方叛乱全部平定。
高帝封庶子刘恒为代王,定都中都。(北方平定之后,刘邦将太原郡划入代国,以便统一防备匈奴,改晋阳名为中都。)而刘恒只是一个三岁大的孩子。一个尿裤子的儿童,当然不能当政。那代理人——代国丞相就成了极其关键的角色。
经过韩王信,陈豨这么一折腾,大汉建国之初有点起色的代国如今是满目疮痍。能不能恢复生产积聚人丁,全靠那代国丞相的能力。
匈奴大单于冒顿娶了大汉“公主”做了刘邦的女婿,每年一车车的贡品送到匈奴,汉匈签订了和平友好协定。但是匈奴各部落并不将那合约当回事,对汉国边境该袭扰照样袭扰。对此冒顿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如何防备匈奴,便成了那代国丞相的头等大事。
天高皇帝远,大权在握,那陈豨反了。刘邦决不允许再出现一个陈豨。对他的忠心,便成了代国丞相人选的考核指标。
刘邦挑选来挑选去,将目光定格在建信侯刘敬身上。
刘敬农夫出身,发展生产最为内行。
刘敬多次出使匈奴,与匈奴高层能谈得拢,对汉匈边境情况了解颇深。
经过那白登之战的生死考验,刘敬对自己的忠心无须怀疑。
于是刘邦当庭宣布,任建信侯刘敬为代国丞相,即日离京前往中都。
那刘敬虽得刘邦器重封为一国丞相,在满朝文武眼里还是一个农民。尤其是那沛县一帮老臣,对他压根就瞧不上眼。
“刘敬一介耕夫,如何能治理国事,抵御匈奴?”有希望但是没有被刘邦挑中的几名文臣武将,谈起这事就酸溜溜充满嫉妒。
于是刘敬离京之日,就只有薄妃母子为他送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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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匈奴雄踞大漠,当年皇上都险些为胡虏所擒。丞相去往中都,将如何抵御匈奴铁骑?”临别之时,十里亭处薄妃问诘于刘敬。
“为臣当效舞阳侯(樊哙)连庄之法,修筑长城,以烽火传递警讯。一旦有匈奴袭扰,则周边皆知,互为救援。”刘敬的回答显然是经过深思熟虑。
“丞相之言甚善。”薄妃颔首嘉许道:“然匈奴骑兵以游击战法着称,往往袭扰得手劫掠人丁财物立即遁去。其来去如风,令我汉军追之不及。舞阳侯防御匈奴之法,虽国土不致沦丧,然边民深受胡虏之苦。这几年来,也不知有多少村庄被匈奴洗劫,多少儿女落难异邦。丞相对抵御胡虏,还有良策乎?”
想不到一个宫闱中的妇道人家竟有这般见识。那刘敬被薄妃问得一身冷汗,惶恐道:“为臣愚钝,只能想到这些。不知娘娘有何计教与为臣?”
“匈奴强在有骑兵之力,而我汉军多为步卒战马稀缺。丞相去后,当不遗余力繁殖马匹加强贸易,争取三年之内建成一支骑兵劲旅。只要来袭扰的匈奴人被重创一次,再不敢有余人踏我国境。”薄妃不慌不忙说道。
刘敬闻言大为敬服,说道:“娘娘慧眼如烛,见识远在为臣之上。为臣去后,当谨记娘娘之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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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薄妃如何有这般见识?原来是韩淮楚所教。
那日刘邦封刘敬为代国丞相,薄妃又告假回到娘家,专程来向韩淮楚请教守边之法。
“吾乃江湖一飘萍客也,不通兵事,如何能为娘娘献策?”韩淮楚支吾道。
“先生谦逊也。想先生世外高人,必有异于常人之高见。既为恒儿之舅父,便是我薄氏一家,安忍代国黎民受胡虏之苦?”
那薄妃抬出刘恒来,韩淮楚实在不能推辞,便给薄妃说出这策略。
打造骑兵劲旅,以骑兵对付骑兵,那是武帝时汉大将军霍去病抗击匈奴之法。
樊哙搞的那连庄之法,只能消极防御。只有拥有一支同样来去如风的骑兵,干掉一支匈奴来袭扰的队伍,才能让匈奴各部落望而生畏,不敢轻易南下。也只有打造出一支比匈奴骑兵更强大的骑兵,才能改变汉匈两国的军力对比,彻底将匈奴击溃。
这是韩淮楚游历匈奴时做出的结论。只是刚刚建国的大汉朝,战马实在太少。江山代代人才出。战胜匈奴的梦想,只能深埋在他心中,靠后世那些英雄来实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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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去冬来,雪花簌簌飘舞。骊山石瓮谷中,千枝披霜。午间,又出现了韩淮楚的身影。
好久没有去探望张良了。这一次张良随刘邦巡视济北回来,韩淮楚便想到去看一下伊人。
还是藏在那瀑布处,还是学了三声狗叫。信号传出,却不见张良出来。
韩淮楚细耳一听,那茅庐中只有跟随张良的女婢,并无张良在内。
“大雪天这般寒冷,良妹去了哪里?”韩淮楚疑惑地观察着茅庐的四周,只见一串脚印沿阶而下,直通到谷下一座石桥。
这脚印是张良所留。在踩出的脚印旁,总有那么被拐杖顿出的印痕。
“良妹那身子骨,大雪天只身出外,可别要冻着。”韩淮楚对张良甚是关心,循了那脚印直向那石桥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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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一座单孔的石拱桥,也不知什么年代修筑,桥身斑驳显得甚是古老。就在那从石桥下行的途中,耸立着一块大石。那大石的周围有洪水冲刷的痕迹,千百年来,不知有多少次山洪暴发将泥石卷入山下,那大石却稳稳当当立在这儿,巍然不动。
就在那大石的对面,挂着一树琼枝。韩淮楚那老情人张良,就站在树下,呆呆地望着那块大石。
雪在下,风在吹。张良身上披了一件白氅。虽然树枝虬密能挡住飞雪,那白氅上依然落下了一层厚厚的雪花,也不知她在树下站了多久。皑皑白雪与她身上的白氅,那俊俏的玉脸交相辉映,宛如童话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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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声咳嗽,张良猛一抬眼,见韩淮楚出现在她面前。
“原来是你。信郎啊,这般冷天,你还不忘来看小妹么?”张良微微露出一丝笑容。
“这话我要问你,这般大雪天,你不在屋内避寒,却呆呆地站在这裏作甚?”韩淮楚反问道。
“呀,原来已到午时。我居然在这裏站了一个时辰。”张良仿佛被惊醒,连连跺着那被雪水冻得僵硬的莲足。
韩淮楚走过去,将她背心一按。一股暖流从张良后背直贯而下,顿时张良靴上冒出腾腾的热汽,一阵温暖洋溢在她心头。
张良转过头,向正在给她发功的韩淮楚嫣然一笑:“够了,够了。小妹已不觉寒冷,别再浪费你的功力。信郎,你今日拜了老母么?”
韩淮楚摇头道:“为兄拜那骊山老母三年,也不见仙人现身。这些时日,早就懒得去拜了。”
“你不坚持去烧香许愿,如何能显出你的虔诚?项姑娘还在蒙受心智被迷的痛苦,仙人有知,见你这般三天打鱼两天晒网,就算想救她也不救了。”张良数落道。
张良一提起项追,韩淮楚心中一噤,说道:“良妹说得是。待会为兄就去敬香。”
他这话说完,将手向那大石一指,问道:“这石头有什么好看的,你竟在这裏呆呆地望了它一个时辰?”
“这不是寻常的大石,而是二郎真君称骊山的秤锤石。小妹每日都要来此望它几眼,不料今日看得久了。”张良笑道。
韩淮楚闻言顿时一呆。
这块石头竟然是二郎神称骊山重量的秤锤石,多半是世人的传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