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块传说中的大石,像寻常游客一般欣赏一下也就罢了,而张良居然天天来看。
这只能说张良慕仙之心更坚,就算那传说中仙人留下的一点仙迹,也将她深深吸引。
老情人立志想成为一个女神仙,韩淮楚怎能不忍痛斩断情丝,做她求仙之路的绊脚石?
韩淮楚鼻子酸酸的,问道:“良妹随皇上去巡视济北郡,见过毅城山下那块仙石么?”
“当然。”张良道:“小妹去到济北,专程去那毅城山下,果然寻到一块裂开的黄石。”
“天池真人云那黄石乃毅城仙翁神之所寄,良妹看那石可有奇异之处?”韩淮楚随即问道。
张良答道:“这事小妹正要对信郎说起。那块偌大的黄石碎成一地,路边行人过来过往,乍看也看不出什么名堂。小妹因记得真人的话,故而留了心,在一堆碎石中仔细翻捡,却看到一块石头背面纹路竟似一副画。”
韩淮楚听得好奇,问道:“那是什么画?”
张良摇头道:“小妹也看不懂。想是仙翁给小妹的什么启示,故而将那石头带回来了。”
“那石头在哪里?”韩淮楚立马问道。
张良道:“就在茅庐中。待小妹取来给你瞧瞧,或许能看出点名堂。”
※※※
于是二人拾级而上,穿过石桥,又回到石瓮谷中。张良回至茅庐之中,不多时端着一块黄褐色的石头出来。
那石宽如方砚,厚有一寸半。张良右手端着那石,左手拄着杖,向瀑布边行来,手中颤抖显得十分吃力。
韩淮楚疾步上前,从张良手中接过那石。见那石正面也无异处,翻转过来,果见纹路错杂,却又有脉络相连,貌似是一副图画。
那画正中是云絮状,却见几段直线组成人的四肢,一根粗线代表躯干,一个圆圈好似人的头颅。那人头下脚上,正从云端坠下。
而在云端之上,又立了一人,却是把手长长伸出,似乎想抓住那坠下之人。
韩淮楚一见之下,心弦激荡,口角猛烈抖颤。哇的一下,一口鲜血喷出,溅得雪地一片淋漓。
“信郎,你怎么了?怎变得这般难看?”看着韩淮楚惨白如纸的模样,张良失声问道。
韩淮楚仿佛还沉浸在巨震之中,一时并未回答。张良又连叫几声,韩淮楚方将一双眼睛投到张良身上。
那是一双充满血丝的眼。望着张良的目光,好像百般怜爱,又似痛楚万分。
※※※
西方太极天皇大帝座下有五员神将,分别是天空战神,大地战神,人中战神,北极战神和南极战神,冠以五极战神之称。那五极战神,个个修成大罗金仙,法力堪比那玉虚宫十二弟子。
要做天仙,首先要绝情绝欲,不得有半点情爱纠葛。这就是亘古以来的天规。
这灭绝人性的天规定下,也只约束天庭那些臣子,却框不住仙界主宰——天帝。玉皇大帝能娶王母,膝下便有一箩筐的儿女。那太极天皇为仙界“六御”之一,地位仅次于玉皇大帝,也娶妻生有儿女。
人性是约束不住的,尤其是男女间的情爱。千纪万劫间,有无数天仙犯禁。结局是统统贬往下届,投身为人。
这一年又有两位天仙犯禁,一位便是那太极天皇殿下的北极战神,一位便是太极天皇的四公主碧霞仙子。
在天上有情人谈情说爱可不敢公开,都是偷偷摸摸。但这秘密很快被太极天皇知道。
按照天规,那北极战神与碧霞仙人就要一同贬下人间。可是碧霞是太极天皇的女儿,他就藏了私心眼,不敢上报玉皇大帝,只想将一对有情人拆散,独罚北极战神一个。
正巧玉帝下旨,令太极天皇在五极战神中挑选一个,去下届匡扶人间帝王,创立新朝。太极天皇毫不犹豫选择了北极战神。
鸳鸯两分,有情人生生拆散。一个在天上独自饮泣,经受那万世寂寞。一个下届投身为人,再也见不到他的爱侣。
就在黄巾力士将北极战神从云端往下一推,那闻讯赶来的碧霞仙子急冲而来,想拉住北极战神却已不及。
就在众仙一片惊讶中,那碧霞仙子纵身一跳,也随北极战神落入人间。
这一下私情曝光,太极天皇再也瞒不住,只好将实情上奏给玉皇大帝。
玉皇大帝好生震怒。
那北极战神下届本是带着开创新朝的使命,一旦任务完成就功德圆满回居本位。结果玉皇大帝下旨,北极战神削去仙籍,永世不得再回天庭。
天规也是看人打发的。因是太极天皇的女儿,玉皇大帝就网开一面,允许那碧霞仙子度过今生“情劫”,回到他父母身边。
当然,从人变成仙不是那么简单,必须要经过一番修炼。
※※※
见到那黄石公在石上的启示,刹那间前世之事韩淮楚统统都回忆过来。
张良就是那碧霞仙子,自己就是北极战神。可怜良妹,为了不负那海誓山盟,她不惜牺牲别人梦寐都难求得的天仙之位,自甘下届来追随自己。
难怪自己在遇到张良之前会时时做那怪梦,难怪在语嫣山庄初见她便显得那般亲切,这是前世的情缘今世来还。
“北极战神,原来自己前世就是战神,在战场上的一个个对手,遇见战神焉能不败?为刘邦打下万里江山,就是自己的使命。”韩淮楚苦笑一声。
使命已经完成,大汉帝国如今过了四个春秋。
再回仙界自己是永世无望,而张良却是天路为她敞开,只要她能度过“情劫”。仙凡殊途,自己与她生生世世将一个在天,一个在地。这是二人被上天注定的命运。
自己能将如何?只能成全她,不做她成仙之路的绊脚石,祝福她早日回到天庭,与天齐寿与日同辉。
就不知她那“情劫”何时度完,何时才能将她的信郎从心头彻底放下。
韩淮楚看着张良,心中充满苦涩。
“信郎啊,你刚才模样怎会变得这般恐怖?”韩淮楚面色缓和下来,张良犹在疑问。
“没什么。只是这石头让我一时想起了仙翁他老人家。现在已经没事了。”韩淮楚支吾道。
“这副画到底是什么意思?是不是仙翁留给小妹的什么启示?”张良将目光又转到韩淮楚手中那块石头,盯着那画若有所思。
韩淮楚等了一会,见张良还在盯着那石头看,忍不住道:“天这般冷,你在外面站了好半天,还是回屋去吧。”
张良“嗯”了一声,从韩淮楚手中接过石头,转身刚要回屋,又转过头来,说道:“石头上平白生出一幅画来,你说奇怪不奇怪。小妹有个预感,这石头与我此生大有关联。信郎你觉得是这样吗?”
张良虽在问韩淮楚,却并不指望能得到他的答覆。说完之后继续向前行去,离开水潭,只到消失在韩淮楚视线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