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听他又说:“没喝多,那你怎么站不稳?”
我清了清嗓子,无比认真道:“可能是因为当年我妈怕疼不愿意顺产,而剖腹产的小孩脑袋没有经过产道挤压长大以后平衡感就会很差,经常平地崴脚摔倒,站不稳是常事。怎么样,这段科普可还行?”
他短促地笑了一声:“你是不是不知道自己喝多以后总会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
“我真的没醉,这事不信你去问我妈,”说完我摇摇头,“差点忘了我妈已经死了,你问不到了。”
听我提起这事,释南的表情很郑重,他眼眸漆黑的注视着我,有一丝哀愁:“不说这个了。”
我耸耸肩,表现出很无所谓的样子。释南突然又来了一句:“纪循循,我是你们的黑金客户。”
我抬头看他:“所以呢?”
释南说:“所以如果你想做成我这一单,对黑金客户的态度就要放好一点。你们达成心愿房产的服务宗旨是什么?”
服务宗旨就写在广告里,现在我才发现我们的广告语怎么都那么啰嗦烦人,我如实回答他的问题:“对客户嘘寒问暖。”
我知道他让我说出这句话的意思,所以接下来,我深吸了一口气,冲他笑笑,用平生最最最最心平气和的声音问他:“对了,许路儿还好吗?”
他的脸色立刻就变了:“你一声不响地离开,再见面就只关心这个?”
可以看得出来释南气得够呛,但他一直控制着情绪想维持着自己的云淡风轻,我笑着点头:“是啊。除了这个,我真的不知道该拿什么来客套了。”
他没有回答我的问题,反问道:“这份工作经常需要你这样陪客户吗?”
我微笑着:“哪样?”
释南意味不明的哼笑了一声,说:“陪酒。”
“不得不说这个问题,你问得很有水平。”我继续微笑着,实话实说,“其实喝酒不光是为了工作,主要是我自己也想喝。”
释南:“……”
“王经理点的酒向来都是最好的,很贵,我想尝尝,不然平时我也买不起呀。”我说。
之前见面时他还装作不认识我,情绪几乎毫无波澜,可是现在他终于装不下去了,他一脸黑沉的说:“纪循循,你赢了。”
电梯刚到一层,他就先我一步出去了,就像急于想甩脱什么病菌。
小助理在饭店大厅等我,我光着脚走过去,将手里提着的鞋塞给她:“小雅送回家了?”
“对,送回家了,已经安顿在床上了,你放心。”她用眼尾瞟了瞟释南的背影,眼风婉转,“我刚没看太清,那男的是谁啊?循循姐,你怎么满面娇羞的,难不成有艳遇?”
“没有,刚才我高跟鞋卡在电梯缝里了,恰好电梯间里是咱们的贵宾客户,”我指着我的鞋,“找修鞋的帮我修好它,这鞋很贵。”
小助理啧啧有声:“啊呀太丢脸了,可真够尴尬的!”
我撇撇嘴:“这算什么尴尬,真正尴尬的是,他是我的前男友。”
小助理立刻又转头去捕捉释南的身影,可已经捕捉不到了:“循循姐,你是说那个有点帅的身影曾经是你的男朋友?他是你前男友的事情,他自己知道吗?”
“废话,当然知道。”
“那我就知道了,”小助理点点头,“你有妄想症。没关系的,有病吃药,我会陪着你的。”
我:“……”
话不投机半句多啊,完全没办法沟通。小助理根本就不相信我酒后说的任何话,可恰恰在酒后,我才敢放肆说真话。
我想了想:“尤佳,如果一个男的否定你,他手里拿着的机会又是你很想要的,你该怎么办?”
“有多想要?”
“抓心挠肺,非要不可。”
小助理思考不过两秒就说:“睡了他啊!”说完她像反应过来什么似的,停顿了一下,“等等,你该不会是要睡咱经理吧,你醒醒酒好吗?他尿频尿急尿等待,全办公室哪个人不知道,循循姐,就算再渴望男人,再渴望机会和金钱,也不能拿他下手。在这方面,我们还是得挑点食的,不然等老了你就悔死了!”
我用手指推开她的脑袋:“你到底在说什么鬼!我就算睡了你,也不可能去睡咱经理的好吧?!”
小助理终于松了一口气,紧紧抱住我的高跟鞋:“这还差不多。”
我朝她要了袋纸巾,非常大力地擤了擤鼻涕:“我觉得我好厉害,连感冒都没有影响我的酒量。”
小助理噘着嘴批判我:“你就好好作吧,不把自己的身体当回事,以后准有你后悔的。”
我后悔了,嗷嗷后悔,因为惹到了黑金客户,影响了公司的业务进展,所以接下来的一周我都没有得到任何单子和任务,连加班都没有了。
我连着看完了四十七集的《小姨子的诱惑》和八十九集的《家庭主妇的崛起》,才躺在床上开动脑筋左思右想,补齐老爸的手术费缺口就还差十几万,我该怎么赚到这笔钱呢?
想来想去我都无从下手,不行,在别处无从下手的话,那就还得在经理这裏下手!我缠了经理几天,但是经理告诉我说,因为我最近弄丢了到手的单子,损失的价值将近千万,公司是不会再给我分派好任务的,唯一的弥补办法,就是重新争取到释南这个客户。
去争取释南?这任务可太难了些!
我还是决定带着小助理去做之前被我们拒绝的两个单子,苍蝇肉也是肉,能赚一点是一点。
就这样我们进了第一个男客户家,他是年过四十的单身汉,因为公交车坐过了站而遇到了出错了地铁口的真命天女,就决定展开疯狂追求,为了彰显经济实力,他产生了一个智障的想法,要提前把自己五十平米待拆迁的老城区房子卖掉,把钱都给真命天女,让她决定该在哪里共筑爱巢。
从我们进房子以后,男客户的目光就一直扫视着我的腿,还有尤佳的胸,看来又看去,从上瞄到下,感觉就像随时要掏出打分板给我俩打分了。他叙述了他的要求,谈话中不经意间流露出来的猥琐笑容,特别的熏眼睛,让人恨不得自戳双目。我们艰难地从他一大堆废话中提炼出了几大信息点,登记好信息就赶紧提包撤退了。
第二个是女客户,她想买学区二手房,有意愿让我们做,但前提是签约前必须帮忙给她儿子送早餐,因为她想歇几天。小助理特别的不高兴,几次暗示我如果接了单就是我们彻底堕落的表现。
我俩离开了女客户的家,碰巧路过一家艺术馆在举办展览,我想都没想就进去欣赏,小助理跟在我屁股后面问我:“循循姐,我们为什么要来这儿,难道你就没有感觉到,这裏四处都在散发着一股土鳖勿进的天然气息吗?”
我挺直了腰板,试图告诉她我不是土鳖,我曾经也是一个搞艺术的。但说出来她肯定不信,也许还会以为我的妄想症又犯了。
我们路过一幅抽象画,她盯着看半天都没挪窝:“你知道这上面画的是啥吗?好像就是用笔沾了颜料在画布上随便甩了甩,我怎么看不懂?”
“艺术是你可以误会的,”我试图点悟她,“你闻花香,不是因为你懂花香,你不懂艺术,但并不妨碍你享受艺术。这副随性的画反而可以带给人一种安静的享受,杂乱中自有秩序。”
小助理用赞赏的眼神看着我:“循循姐你懂好多,好厉害!不愧是家里藏有裸男画像的人。”
我:“……”
我并没有要求小助理关注我的生活帮我打扫衞生之类的,但是尤佳就是爱管我,看见我家乱七八糟,就会帮我收拾,无意中她翻出了我曾经作的画,惊讶地眼珠子都快要脱眶。我还记得她当时惊呼道:“天呐循循姐,我是不是一不小心走入你的内心世界了,你原来这么闷骚,还私藏裸男画像?但是这张脸,我怎么好像隐约大概似乎在哪里看到过?”
后来她一直拿裸男像来嘲笑我,我也都忍了。
我和小助理在展厅慢慢转悠欣赏,她突然又被一个人物雕塑吸引了目光:“哇塞循循姐你快看,雕塑都能把细腻的神情塑造的这么好,不错啊!”她歪头去看雕塑背后刻着的作者名,突然就来了兴致,拽住我的胳膊激动地不行,“原来是陈灼的作品啊!”
“你还知道陈灼?”我诧异。
“不知道,是这裏有介绍,”她指着介绍面板,“上面说陈灼是现在正红的青年雕塑家,他的作品总是以人物为中心,简单干净,线条细腻,特别擅长渲染那种寂寞而忧郁的情感氛围,非常抓人!不错不错。”
我又笑了一下:“抓住你的心了?”
“那倒没有,虽然说有才的艺术家不多,有才又长得帅的艺术家更不多,但是我感兴趣的是这些艺术家背后的老板,”小助理神秘的笑了一下,“他叫释南。”
我突然平地崴脚。
小助理继续说着:“他父亲是释家重工实业的董事长,母亲是古董收藏家,他今年27岁,大学时随便画的画拍卖价就都超过200万,毕业后他弃笔从商,开创了NX艺术投资机构,收购了多家画廊,现在国内外排名前十的新型艺术家,都是出自NX。NX还是国内首家投资回报率上榜华尔街的资本公司。”她一脸憧憬地看着周围的艺术品,问我,“循循姐,你说怎么会有人这么得上天垂怜?”
我驴唇不对马嘴的给尤佳灌心灵野鸡汤:“所以说你也要好好努力,陪我一起对付客户,她不就是想让我们给她儿子送一个星期的早餐吗?只要能签单,愿意把她的房产交给我们来做,别说是送一个星期早餐,让我在她儿子学校门口摆个早餐摊都行。”
小助理说:“你刚还跟我说,就算是给她送屎,也坚决不去送早餐,怎么变这么快,循循姐你的原则呢?”
我说:“我想清楚了,原则这种东西和钱比简直不值一提。你看NX,才成立了几年,就有那么多钱了,咱们得加油啊。”
“是啊,释南好会赚钱!不过和现在相比,我更想知道他还在画画的那个时候是什么样子?就十八九岁的时候。”小助理的重点还放在释南身上迟迟不肯离开。
我回忆了一下,随口说着:“十八九岁啊?他那时候还带着点青涩,唇红齿白的,在人堆里就像一棵小白杨一样扎眼,画功扎实,惊才绝艳,嘴还很毒,三句话就能瓦解一个人的心理防线。”
“哈哈说得好像你认识他一样,”小助理笑了,“循循姐,那十八九岁的你呢?什么样子?”
这个问题真的是个好问题,但是我却回答不了。
“我忘记了。”我喃喃道。
“健忘成这样,还偏说自己有能力?”一个男声突然插入,对我无情的嘲讽。
小助理回头看了一眼,就浑身一个激灵,然后指了指释南又指了指我,手指抖得和帕金森患者一样:“释、释、释南?循循姐你、你……”
这些年我一直刻意回避过去认识的人,不想牵动心情去回忆往事,世界很大,我不想再见的人果然就没有再遇见。可最近不知道怎么搞的,规律出了差错,我和释南半个月不到就碰见了三四回,这真是一个令人无法言说的结局。
我宽慰地拍拍小助理的肩膀,跟她介绍:“尤佳,害我跑单的释先生,你还记得吧?”
“记得啊,客户档案里介绍地不太详细,”她停顿了一下,做了一个大胆的设想,“难道说……”
我点点头:“档案里的释先生,咱俩一起骂了一下午的人,就是释南。”
小助理突然被自己的口水呛住了,不停地锤击胸口,稍缓了一下才问道:“你们两个有什么深仇大恨吗?总感觉你们之前认识的样子。”
我正想说话,释南就先我一步直截了当不拐弯地说:“我是她前男友。”
周围瞬间安静了很多,小助理看我的眼神顿时变得更加不可言说了。
前两次见面我的内心起伏还很剧烈,现在不同了,我在最短的时间内强迫自己习惯,我琢磨来琢磨去,不能因为他是我前男友,我就要避嫌不去挣这笔钱,我好好打拼的事业不能毁在他的手里,我得进击!
世界上最好的避嫌举措,其实就是忘掉彼此曾经的关联,该干什么干什么,对吧?
我舔着脸询问他的微信,表示想加一下再谈谈卖房的事情。和我一样,他也换了电话号码换了住址,我们都没法联系对方。
释南寡淡的看了我一眼,没有说话。
“怎么了?不敢给?”我挑衅地看着他。
释南开口报了一个号码,我赶紧掏出手机记下,只听他接着说道:“这是我秘书的微信,有事你就先联系她。”
我手一抖,手机差点掉在地上。
释南说完后就又走向了别人,他很坦然,完全不甩我,仿佛我只是他人生长河中的一小块浮萍,爱漂哪儿漂哪儿,他不在乎,我对他完全没有影响。
小助理同情地拍拍我的肩:“想开点,前男友本来就是新物种,你就当他是丧尸,已经死过了。”停顿了三秒,她又道,“不过丧尸这么帅这么有钱的话,我还是会很心动啊好讨厌。”
我:“……”
不得不说,这些年来即使面对再多困难,对我来说都是可以熬着克服的挫折,并不是诱人的挑战,而今天,释南完全将我的挑战欲勾了起来!
我想方设法弄到了他本人的微信,在日暮时分,万物皆被夕阳染红的时刻,给他发送了好友申请。他的头像是一只大白鹅,和外面那些妖艳犯贱喜欢欺负人类的鹅不太一样,它非常干净,是一只仅存在于“癞蛤蟆想吃天鹅肉”这句话中的鹅界男神。
有人说过,这个时段是狗与狼的时间,善与恶的界线变得模糊,人会有一些伤感,一些忧郁,总的来说就是大脑会不太清楚。可惜释南是个意外,我的好友申请发过去还不过三秒,天鹅就拒绝了癞蛤蟆,我想都没想就又发出申请,结果他又拒绝了。
天鹅很傲娇,我申请了四五次,他也拒绝了我四五次,直到最后一次,我在好友申请里加了一句备注:<small>我是纪循循,我有话跟你说。</small>
没想到这样就通过了,释南加上了我。
我还在组织语言,想着怎样才能一举攻破他的防线,让他愿意把单子交给我做。释南就发来了消息,简简单单的只有一个字:<small>说</small>
真是冷酷无情又无理取闹,以前喜欢我的时候他屁话多的车都拉不完,现在分手了连一句多余的话都不想说,惜字如金的要死。我有点不爽,但还是压抑着发了一条:<small>你的房子让我帮你卖吧,我真的不是吹,什么样的鬼房子到我这都能给你脱手。</small>
他回复:<small>你的优势,你经理已经介绍过了。</small>
潜台词就是他和当时的想法一样,还是不为所动。我继续说:<small>我可以为你解忧,真的。</small>
如果换成以前的释南,他很可能会怼我一句“你就是我最大的忧愁”,但如今的释南已经变了,变得心硬,不近人情。他没回我,我贱兮兮地又发:<small>经理把你这个黑金客户分给我,如果我没有能力完成,就会影响我以后的单子,看在以往的交情上,别难为我的工作,行吗?</small>
释南这次回的很快:<small>我不是说你没有能力,只是我的房子确实不适合你去卖。</small>
我说:<small>怎么个不合适法?明天带我去看下房,你总得让我心悦诚服死得瞑目吧!</small>
释南说:<small>我明天有会议。</small>
我问:<small>后天呢?</small>
释南说:<small>没时间。</small>
我穷追不舍:<small>那大后天呢?</small>
释南说:<small>要飞美国。</small>他很快又接了一条,试图将话题终结,<small>纪循循,我记得你把我踹了,现在缠着我又是什么意思?你不怕乔枷木知道吗?</small>
隔着屏幕都能感受到他满心满腹的讥讽,看来他是铁了心不想如我的愿。为了老爸的手术费,我只好把脸面揣到兜里,飞快的回复他说:<small>关乔枷木什么事?</small>
他说:<small>你男朋友不管你?</small>
我登时被噎住了,缓了一会儿才回他:<small>谁告诉你乔枷木是我男朋友了?赚钱是我自己的事情,我现在就是一个渴望得到这个单子的房产经纪,不管你骂我不要脸也好,说我缠着你也罢,我都要努力争取得到这一单。明天我去你公司找你,给你看一下我的初步策划案,你看了再说OK?</small>
释南那边显示“正在输入”,过了一会儿又没了,之后又显示“正在输入”,然后又没了,到最后我只看见他发过来的一个字:<small>好。</small>
一个“好”字,用得着这么反反覆复思虑良久吗?
这天晚上我把释南这几年发的朋友圈都翻了个遍,连他转发的每一条新闻我都有点进去看,他推送的每一首歌我也点开来听,这些内容简单得根本不用我做阅读理解,就是在表明他的冷淡。
在我记忆中,释南大学时期的朋友圈发的都是毒舌点评,评评新上映的电影,评评当日的头条,他本应该是一个不接地气的先锋艺术家,可是他却和这个世界紧密结合。现在的释南,他是赚钱的商人,日进斗金创造价值,他活在大家眼里,却言语飘忽的不像是一个正常人类。
譬如说,他发过一支光秃秃的蒲公英,只配了一个字——“她”,这就让人很不理解了,是说他新谈的对象叫蒲公英呢,还是长得像蒲公英?完全搞不懂。
即使做了一晚上的功课,我还是很心虚,没有底气。早起打了个滴滴专车去NX公司,结果开着开着,司机师傅就靠边停车了,他面色凝重对我说:“我的车坏了,大妹子你换辆车吧。”
明明开的好好的,从哪里看出来车坏了的?可能是我的质疑目光太直白,司机师傅又加了一句说:“你有没有感觉到车在抖?可能是哪里的零件松动了。”
我在后座叹了口气:“师傅你开吧,刚才是我在抖腿。”
“大妹子,抖腿干啥,你心裏是不是有台缝纫机?”
“我只是有点紧张……”
“干什么这么紧张啊?”司机师傅重新发动车子驶入主路,“这大清早的,难不成要去会见旧情人?”
我一口气卡在喉咙里,咳了起来。这位师傅做司机会不会太屈才了?应该去当先知预告一下人类的未来才对啊。
他等着我回应,但我没再搭腔,继续抖腿抖了三公里。
NX艺术投资机构坐落在黄金商圈地段最高的商厦里的最顶层,窗外就是穿梭的云朵,放眼望去,整个城市尽收眼底,一股豪迈之情油然而生。我刚油然着,两个前台小妹就把我给喊住了:“小姐,你不能进来。”
“Why?”
“你穿着拖鞋……”
我低头看了看,对前台小妹普及知识:“这是凉鞋,只不过没有脚后跟,走起路来很舒服的。你们经常站前台,很需要有一双,我可以把淘宝链接发给你们,最近她们店在搞满200送50的活动,很划算。”
她们俩笑了,笑得那么嫌弃,演技水平非常垃圾,完全和大公司的段位不匹配。我说:“我来找释南,我们俩认识,他应该在的吧?”
“你有预约吗?”
“有。我叫纪循循。”
前台小妹打了个内线电话,挂断后就朝我摇了摇头:“很抱歉,Lisa说没有纪小姐的预约。”
“这个丽莎是?”
“是释总的秘书啊!”前台小妹的语气里带着不多不少一点嘲笑,她斜着眼看我,不相信的挑眉,“纪小姐,你不是说认识释总吗?lisa跟释总形影不离的,你怎么又不知道了?”
另一个前台小妹说:“哎呀你就别损她了,光是这个礼拜,以各种理由想见释总的女人两只手都快要数不过来了好不好!她没有什么特别,喜欢等完全可以在门口等。”
我心虚的辩解:“我是跟释南本人预约的。”
我试图告诉她们我和那些女人不一样,释南是我的客户,我要帮释南卖房。她们一听就笑了,明显不相信,还说释总的房产很多,国内外都有,而这些房产都交给专门的机构来投资买卖打理,不可能找上我们达成心愿这样的二手房中介小公司,更不可能交给小公司里穿着凉拖的我来做。
我不明白释南的意图,就像我不明白她们为什么要揪着我的凉拖不放。这真的是一双好鞋,鞋不可貌相。
我只好给释南发微信,连着发了四五条说我到了,让他放我进去。在等待的过程中,我顺手从桌上拿起一本画报,才翻了两页,就看到了释南。也许NX公司的员工大多是他的迷妹,所以门口待客的杂志画报里都有自家老板的专访。
这篇内容大概就是释南从知名艺术家到商业巨才的一个心路历程分享,分享的内容没多少行,硬照就咔咔咔上了五六张,比男明星还浮夸。
我不得不承认,他的硬照真的很硬,散发着浓烈的荷尔蒙,勾人于无形,这都是从他那双桃花般的双眼和嘴角微微翘起的笑容看出来的。他并没有刻意卖肌肉讨好女性,反而穿得端正严谨,脖子上的衬衫纽扣都系得规规矩矩,和表情有着强烈的对比,仿佛就是想鼓舞你上前帮他解纽扣。这家业内资本家杂志真的很会拍,他们拍出了释南的灵魂。
专访采取一问一答的形式,记者和广大妇女读者一样,相比较他的成功路更想探听他的私人情感生活。不过才问了释南一句他现在是不是空窗期,释南就自爆了一个大料,说自己已有未婚妻。
未婚妻的身份他不愿意多做介绍,只侧面描述了一下,对方不是富二代白富美,也不是演艺界明星,就是一个长得很漂亮的学渣。记者没料到这么有内涵实力的释南竟跟世间普遍的男人一样都是颜控,这一点都没有特色,但记者还是强行来了一拨走心,问释南:“释总见过的漂亮女人应该特别多,那您的未婚妻是怎么脱颖而出的呢?一定还有不为人知特别吸引您的优点吧。”
释南的回答比较经典,只有五个字:“她特别漂亮。”
记者:“……”
隔着纸张我都能感觉到记者那时的尴尬了,我也撇了撇嘴,许路儿是很清纯,战胜了黎嘉微的妖艳,战胜了余喜的可爱,也战胜了赵呜啦的耐看,但在我所见过的所有女孩中,她并不是那么独一无二称得上是特别漂亮的型吧?
释南是有多瞎,自爆隐私还兼带卖卖爱妻的人设,唉,型男的堕落,就是源自于痴情。
过了差不多四个小时,我把门口的报刊杂志翻完了,手机也玩没电了,就连指甲旁边的倒刺都拔完了,一个婷婷摇曳的女人才姗姗来迟向我走来:“你好,纪小姐,我是Lisa,释总让您进去。”
我起身扭了下腰,坐太久都有点发麻:“他会开完了是吗?好辛苦啊,开这么长时间。”
Lisa笑了一下,笑得是那么好看,她说:“今天释总没有会议。”
我:“……”
没有会议你晾我这么久是在干毛线?我在将炸未炸的边缘,走进释南的办公室,在他对面坐了下来。
他敲击键盘的手指丝毫没有停顿,抬头瞟了我一眼:“给你五分钟自由陈述时间。”
就连这个让我不爽的时刻,我都还在不争气地感慨,他真好看,从前到现在,一直都很好看。我压抑着自己的情绪,问道:“释总,你这样做不合适吧?我等了你四个小时,你就给我五分钟?”
释南淡淡的说:“我等过你不止四年,我说什么了吗?”
这话来得太突然也太奇怪,我休学的时候才刚上大三,离开他后就再也没出现,至今为止已经有八年了。八年,多么长的日子,这可不是一眨眼一瞬间就能过去的。
“莫非你还在等我?到现在为止?”我打量着释南的神色,有点迟疑的试探,“不然你怎么怨气这么大?”
释南矢口否定:“没有。”
我松了一口气:“那就好,吓死我了。对了,我想问下你当时为什么要找我们公司来卖房?据你的前台说——”
我想把前台小妹说的话学给他听,好解开我的疑惑,但是释南并没有给我机会,他打断我:“那房子是我准备的婚房,但是女主不愿意嫁了,没办法只能处理了。”
啊?未婚妻跟他闹掰了?许路儿不是这样的人吧,她为了目的不择手段,怎么可能轻易放过释南,不愿意嫁?
突然猝不及防听到了这样一个伤感的故事,我不得不感慨释南的情路怎么这么惨,被我踹,又被许路儿甩,帅有什么用,还不是被抛弃。
虽然我的心理活动是这样,但作为房产经纪,我试图给予客户最好的安慰:“没关系的,旧的不去新的不来,房子该卖就得卖,不然看一次就会多难过一次。”
释南以肉眼可见的最快速度沉了脸色,他问我:“纪循循,如果不是房子的关系,你是不是就不会这样缠着我?”
这不是废话吗?如果不是你在我的事业上横插一脚,影响我赚钱,我至于跑来自取其辱吗?桌子上的柠檬水是Lisa给我倒的,我端起来喝了一口,润了润嗓子,斩钉截铁地回答道:“是。”
释南拧眉:“这么肯定?”
“你放心释总,我和你已经陌生到连是否要给你朋友圈状态点赞都要再三斟酌一番的地步了。我不会用前女友的身份多做文章,我也没有吃回头草求和好的企图,”我以为他在担心这个,所以就好好地敞开跟他说个明白,“我真的是纯纯的只想接下这一单,成功交易,给我们带来双赢。大家都是成年人了,不要因为年少时期的琐碎事情耽误了现在的赚钱时机,释总你说对吗?”
“琐碎?”释南轻飘飘的瞥了我一眼。
他好像有些不高兴,反正不会是我惹的,我说的话句句斟酌,完全没有一丝一毫可以指摘的地方。
我点点头说:“是的,少不更事时我做过很多错事,我不该不告而别,分手也该把话说清楚,现在一想起我也经常百感交集。但人生这么长,一切都能释怀的,回头再看那些曾经的过错就都变成一些鸡毛琐碎了。”
释南说:“还有一分钟,你的说辞并没有打动我的心。”
这样不讲理的神经病发散思维,仿佛瞬间让我觉悟出了人生的156种真谛甚至还看透了生死,我在考虑我现在和他同归于尽的必要性和可执行性。
“请问要怎样才能打动你?”我问。
释南重新看向我,一本正经的跟我对视。说实在的,他严肃起来的时候格外英俊,但是说的话却不够动听了:“恐怕你得用电击。”
我的心情多少有点沉痛:“多少伏?”
他侧开头,随意地瞅了瞅门外那几个故意走来走去装作很忙实则是想偷听八卦的员工们,然后说:“最高伏。”
我:“……”
最终释南还是让Lisa给了我一个地址,我很激动,觉得浪费了这么多口水没有做无用功。Lisa送我出去,我们走在NX公司的过道上,不过走了二十几米,这期间她就偷偷看了我起码十五次。我觉得纳闷:“我脸上开花了?”
Lisa轻咳了一下:“我只是想知道释总的未婚妻到底什么样?”
我打了个冷颤:“你好八卦啊,竟然想从我这裏挖内幕。不过我确实认识她,她以前命很苦,不过遇到释南以后她就算是转运了吧。”
Lisa莫名其妙的看着我,我对她摆了摆手说再见:“谢谢你给我地址,我走了。”
我开开心心地打车过去,又遇上了早上的那个司机,司机一看我就笑了:“大妹子,看样子心情不错啊?旧情复燃了是不是?”
“……”我噎了一口,赶忙否认,“没有没有,工作上有了些小进展,这比拥有男人更令我开心。”
司机师傅立马就摇头了:“啧啧,小姑娘家家的,那么拼干什么,趁现在有姿色嫁个好老公就行了呀,嫁人才应该是你人生的终极要义。”
他打开了话匣子,强行对我催了一波婚,不过我没往心裏去。司机明示暗示了我好几次,中心思想就是说我脑子不清楚。
到了释南的房子跟前,我这才发现司机师傅太有真知灼见了,我确实脑子不清楚,光要地址有什么用,我他妈没有开门的密码啊!我怎么能这么蠢?实乃世间罕见的蠢!
不得已之下,我拨通了释南的电话,向他询问密码。可是释南却说:“密码锁是人类社会的一项伟大发明,只要有耐心,不间断试上十天半个月的,说不定你就能触及到真正的密码。”
我沉默了,觉得自己被耍了,被耍的彻彻底底。
可能是因为我这边的安静,释南没有再说屁话,而是告诉我:“你试着把密码锁键盘向右推一下。”
我照做了,然后看见了键盘后漏出来的一个钥匙孔:“我懂你的意思,这个门还可以用钥匙开,但是我没有钥匙。”
“你好好想想,你真的没有吗?”
我不知道这个问题的来由,难不成离开他办公室的时候我顺了他的钥匙?我想了又想,都是一头雾水,但是又不好重新问释南。就像一步一步破解谜题一样,我不能老是去求助场外观众,这得靠我自己。
也许是对我的脑子不抱希望,在我拼命回想了三天之后,释南给我发来了微信。他问我:<small>还没打开?</small>
<small>呃,给我点时间,我已经在想了。</small>
我的回答一看就冒着一股蠢气,所以释南好久之后才回复我:<small>纪循循,我给过你钥匙。</small>
<small>啊?什么时候?</small>
话刚发出去我就想起来了,释南曾经送给我一个礼物,确实是一把钥匙,可那事都是好久好久以前了,那时的钥匙怎么可能打开现在的房门?为了验证我的猜想,这天一下班我就在家大翻特翻,还真把钥匙给找出来了。我拿着它去了释南的房子,轻轻一插,向左一拧——
门打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