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锦和肖澹一前一后地往江锦的办公室走去，走廊的转弯处，一个女孩儿跌跌撞撞迎面跑来。
她低声啜泣着，却因为双手抱着沉重的文件资料，无法腾出手擦眼泪。
江锦一把伸手拉住女孩儿的胳膊，声音低了下来：“敏雅，你怎么了？是不是付言又骂你了。”
看见江锦，宋敏雅抱紧了手中的文件，头恨不得埋进文件里：“江特助……是我搞错了实验数据，付教授批评我是应该的。”
江锦皱眉，一声不吭地扭头就往付言办公室的方向走。宋敏雅连忙拉住她，低声哀求：“江特助，别去，求你了，我真的没事。”
小姑娘明显是怕事，她是付言的助手，江锦这会儿找付言为她撑腰，等江锦走了，付言极有可能变本加厉地责骂她。
江锦烦躁地拨弄了一下头发：“现在已经过了实验期，付言天天还在搞什么乱七八糟的实验。他老这么折腾你们这些研究人员，孟汀洲怎么也不管管？”
宋敏雅像是不敢回话，怀里的文件有些重，她用膝盖抵着，又重新将文件往上抱了抱。用力间，她的衣袖往上蹿了一截儿，露出了手腕。
肖澹的目光落到宋敏雅的手腕上，一圈红痕，有些刺眼。他若无其事地又移开目光。
江锦没注意到这个细节，见宋敏雅快要抱不动资料了，她干脆从宋敏雅手中将沉重的文件接了过来：“要送去哪儿？我帮你送过去。”
“档案室……”
“没问题。”
江锦脚下生风，吭哧吭哧扭头就走。宋敏雅抹了抹鼻子刚要跟上，忽然被肖澹叫住了。
“宋助理。”
肖澹伸手从兜里掏出一张纸巾，递给宋敏雅，示意她擦擦：“你还好吗？”
鼻尖通红的宋敏雅道谢：“谢谢肖先生。”
意识到自己口误，她不太好意思地又低了低头：“哦不对，在这裏应该叫您肖助理。”
肖澹漫不经心地摆摆手：“都一样……不过看来，那位付言付教授的脾气，很不好啊。既然江锦有心帮你，何不让她想想办法？”
“您也别觉得我不识时务，付教授是公司的元老。江小姐要是为了我去找付教授的麻烦，我倒不怕付教授因此更加针对我，只是江小姐哪怕有孟总护着，她也免不了会受些闲气……没必要。”
宋敏雅忽地又笑了一下：“不过要是六爻系统能顺利发布就好了，到时候江小姐的名声传出去了，谁也不敢招惹。之后江小姐肯定也需要助手，我就打调职申请，争取调到江小姐手下去！啊……抱歉，我有点激动了。”
“没关系，你的愿望会成真的，发布会一定可以顺利召开。”
“真的吗？可是黑客的威胁……”宋敏雅说了一半反应过来立刻住嘴，警惕地向四周看了看，然后紧张兮兮地问，“难道肖先生找出黑客了？”
肖澹笑了笑：“快了。”
忽然，有个不合时宜的声音强势地插入了两人的谈话，正是独自走了几步却发现没有人跟上来的江锦：“肖澹，你还走不走了？”
颇有几分不耐烦的架势。
肖澹冲宋敏雅点了点头，越过她往江锦的方向走。
宋敏雅突然又扬声叫住肖澹，紧走两步到他身边，低低地说：“肖先生……小心付言。他一直嫉妒江小姐，他不可能允许六爻这么顺利就发布的。我担心他会针对江小姐做些什么，因为如果江小姐离开六爻研究组，他就是六爻的实际负责人了。他是个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人。”
遥远的走廊尽头，再次传来了江锦的呼喊。
肖澹感觉啼笑皆非，看了一眼江锦，这才扭过头：“我会留心，谢谢你的提醒。”
江锦关上了办公室的门，将手提包往沙发上一扔，打开咖啡机塞了一把咖啡豆。
咖啡的香气飘散在空气中，看着自然地伸出手要咖啡的男人，江锦登时气不打一处来。
“你来欧博后，不说认真调查就算了，现在竟然还撩拨我们的员工！”
肖澹端走咖啡，闲适地坐在沙发上喝了一口，才悠悠地问：“她怎么回事？”
“谁怎么回事，你问宋敏雅？”
“嗯。”
“你觉得她长得好看？”
“什么？你说谁长得好看？”
江锦不耐烦地说：“宋敏雅，就是刚才那个苹果脸，眼睛挺大的那个女孩儿，你不是还跟人家热聊来着吗？”
“……”
看到江锦怪异的目光，肖澹忍住叹气的冲动：“我知道谁是宋敏雅，我没有脸盲症。”
江锦立刻回讽了一句：“哦，对，我差点忘了，在你眼里，女人根本没有美丑之分，都是‘柳叶眉，鹅蛋脸，樱桃小口’。”
两个人的谈话究竟何时怎么发展到这一步的？
看着眼底闪烁着好斗光芒的江锦，肖澹放弃了研究这个深奥的问题。
他放下咖啡杯，单脚跷起。往日双眼盛满了“与我无关勿扰”的男人，此刻满眼都是对面女人的身影。
“不，你在我眼里就是另外的模样。”
“嗯？什么样子？”
“人面桃花，情致两饶。”
“……”
对视了几秒钟，江锦佯装无事地移开了视线。
险些被撩到了，真是够了。
不得不说，肖澹这一招还是有用的，最起码，两个人又可以坐下来，心平气和地聊天了。
“敏雅算是我的学妹，她在生物学上很有天分，毕业之后就直接来了欧博。但是欧博归根结底毕竟是个科技公司，除了核心科技‘脑激光图’和它延伸出来的六爻之外，电子、计算机、软件开发这些专业比较吃香，生物学……如果不是核心岗位，其实经常会受到一些……歧视。
“可是，哪有那么多核心岗位啊。当时如果不是付言刚好缺一个助手，敏雅根本就留不下来。
“说是助手，跟付言的出气筒没什么两样了。敏雅来欧博一年，几乎天天都被付言骂，我跟她提了好几次，让她不行就先去别的部门历练一下，以后有机会我就把她调回来，可是她不愿意，我也不好横加干涉。”
一口气说了许多话，江锦端起咖啡当水灌，苦涩的口感令她的脸忍不住皱了皱。
“所以，你真的看上宋敏雅了？”
肖澹无语，半晌才说：“你去洗手间照照镜子，顺便翻个白眼——就像你平时经常对我做的那样。”
“做什么？”
“那就是我现在想面对你的表情。”
江锦随手抓起桌面上的本子扔了过去：“翻白眼都不想亲自来，懒得你。”
肖澹伸出手利落地接住，阴阳怪气地说：“呵，恼羞成怒，说不过现在还升级成动手了。”
“你闭嘴！”
欧博科技大楼，越往上走，就越接近核心区域，气氛也就越严肃。付言一路上了顶层，敲开了总裁办的门。
“孟总，这是下午会上要用的对外宣传资料。”
孟汀洲伏案写着什么，闻言也不抬头，只伸手指了指一旁的桌面，示意把资料放一边就行。
“不是什么重要的东西，付教授怎么还亲自送过来？”
“正好没事，活动活动腿脚。”
“嗯。”
见孟汀洲没有再说话的意思，付言干笑了两声：“您之前说，下午开会要公布发布会日期，这个时候公布，是不是……有点冒险？”
孟汀洲终于停笔抬头看向付言，眸光淡淡，却如有无形的压迫落下。
付言不退反进，酝酿了一下，直接道：“我的意思是，威胁我们的黑客还没有找到，这个时候公布发布会日期，万一到了那天出了什么状况，对江特助来说也不是什么好事。”
“公布发布会的日期，就是江锦提出来的。”
付言意外地皱眉，回过神来就看见孟汀洲审视的目光，他心下一凛，挤出抹笑来。
“江特助心裏有数就行，她为六爻付出了这么多，我也不想节外生枝。
“话说，我上来的路上，听见了很多八卦啊。说是江特助和她新来的助理之间……关系匪浅，许多员工都亲眼见到了。江特助是您的未婚妻，您看这事……”
说到这裏，付言眯了眯眼睛。
“孟总，咱们请那肖澹过来是调查黑客威胁的，可是我看再过几天，黑客没找到，咱们的江特助就要跟他跑了。我看这小子，说不定根本就是名不副实。”
孟汀洲撇开面前的一摊子文件，手肘撑在桌面上，双手交叉。
“那付教授的意思是？”
“孟总，要不然早点儿让肖澹走吧。”
“肖澹走了，万一发布会当真出了什么问题呢？你是想让肖澹走，还是想要江锦走？”孟汀洲冷冷地望向付言，“不要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搞什么小动作，做好你该做的事，不然我都不知道是该叫你付教授还是付总了。”
这话有些犀利，付言的脸色变了几变，最终只得点了点头：“我明白了。”
上下级之间的气氛有些僵硬。
孟汀洲缓和了脸色，从座位上站起来走到付言身前：“对不起付教授，我并不是想对你发火。只是最近欧博内部杂事太多，我实在没有心情去听那些乱七八糟的事。”
孟汀洲英俊的脸上疲惫之色十分明显：“这样吧，付教授的能力我是了解的，我会将我的最高权限授权给你，日后付教授不管想做什么类型的实验研究，都不用经过我和江锦的同意，你可以自行动用欧博旗下的全部资源，你看这样可以吗？”
打一个巴掌再给一颗甜枣，这是上司驭人的常用手段，付言自然也知道，可是看破不等于要说破。说穿了，老孟董渐渐退居幕后，欧博的未来，还不是掌握在眼前这个年轻人手上？
“我明白了。”
这一次，付言脸上的笑意也自然了些——最起码从表面上看是这样的。
午后，隶属于六爻系统研究组的员工们不约而同接到了会议通知，等他们刚将椅子坐稳，就听到了让他们坐不住的消息，他们年轻的掌权人宣布：
“发布会的日子定下来了，就在4月20日谷雨那天。”
这是大事，意味着多年来努力的成果，此刻终于尘埃落定，要从实验室走向大众生活了，成功还是失败，马上就可见分晓。
大部分人都有一种尘埃落定的轻松感，只有几个知道黑客事件内情的，隐秘地互换了视线，俱是不明所以——没听说黑客找到了啊，带着这个隐患开发布会，真的没问题吗？
江锦丝毫不意外，这个日期就是她和孟汀洲一起确定下来的。
肖澹说，他找不出黑客，但可以让对方自己出来。
肖澹采取的办法就是这么简单粗暴——如果黑客一心想要阻止六爻的发布，直接在发布会当天曝光出了差错的实验就可以了。有众多想搞一个大新闻的媒体在，绝对能掀起一阵腥风血雨。既然黑客没有这么做，那就说明他别有所求，如果欧博对他的警告无动于衷，依旧按部就班地推进发布会，那个黑客，一定会下达最终警告。
只要他动，就一定会留下更多的线索。
孟汀洲有条不紊地安排了工作，等到说到最关键的推广问题时，吴成光毫不犹豫地建议：“业内最好的宣传推广公司，就是新宇传媒了。”
“那就找人去跟新宇传媒洽谈合作吧。付教授，这件事就交给你了。”
这种露脸的事，付言自然心甘情愿地接下了。人一满足了，就免不了要自大，付言的眼神在会议桌上转了一圈，最终落到了肖澹身上。
“肖助理，发布会将至，每个人都很忙碌，请问您准备做些什么？”
肖澹眼神放空，转着笔，一副与周围气氛格格不入的样子，江锦突然觉得有些碍眼，故意用胳膊肘碰了碰他：“付教授问你话呢，你在想什么？”
肖澹回过神，竟然也听清楚了：“哦，我倒是可以给你们一个建议。谷雨时节气温偏高，阴雨频繁，易发虫灾……要小心啊。”
孟汀洲宣布散会后，付言脸色阴沉地走了。
“小锦——”
孟汀洲只堪堪碰到江锦的衣角，江锦的身影就已经消失在会议室门后，他叹了口气，还是没有追出去。他垂下头，脸陷在阴影里，有几分萧索的意味。
江锦两步追上肖澹：“喂，发布会日期按照你的想法定下来了，下一步你要怎么做？”
“还没想好。”
“啧，你到底靠不靠谱啊？”
“不过我想好晚上吃什么了。”
江锦的态度显而易见地好转：“吃什么？”
“嗤！”
两个人你一言我一语地往前走，只看背影却有一种莫名的和谐。
“江特助，请您等一下。”
江锦停下脚步，是徐蕙追了出来。
徐蕙看了一眼肖澹：“肖先生，我想单独跟江特助说两句话，不知道您方不方便……”
肖澹做了一个“请便”的手势，退开了几步，四处望风景。
江锦好奇地看向眼前的女孩儿，徐蕙是秘书处的，平日里经常跟他们跑来跑去，为他们打点琐碎事务，只是脑筋有时候不太灵光，譬如此刻——
“您是孟总的未婚妻，理应跟其他男人保持合适的距离。我知道我没有资格说这些话，但您这样对孟总并不公平。”
“徐蕙……”江锦组织了一下语言，“我和孟汀洲……我们的关系不是你想象的那个样子。你只管做好自己的工作就行了，其他的事情，你不要担心。”
“您觉得我多管闲事？”
“没有，你能直接当着我的面说出来，而不是私底下跟别人八卦，我觉得很感谢你，但是……你还是先关心关心自己的感情问题吧，这么漂亮的小姑娘，单身可惜了。”江锦语重心长地说完，拍了拍徐蕙的肩，离开了。
徐蕙咬唇，攥紧了手。
这时，肖澹踱着步子走过来，貌似好奇：“你是不是很想江锦离开欧博？”
徐蕙像看神经病似的看了一眼肖澹：“肖先生你疯了吗？江特助是欧博科技的高层，还是六爻系统的首席工程师。江特助平日里也教了我很多，我怎么可能希望她离开？”
“作为欧博的员工，你不希望，那作为孟汀洲的爱慕者呢？”
“肖先生！”徐蕙惊怒，扭头看了看四周，发现并没有人注意到这裏，隐约松了口气，又皱起眉，“肖先生成天跟在江特助身后转悠，忘记自己该做的事情了吗？”
“可是你怎么知道，我来这儿该做的事情，就不是围着江锦转悠？”
他脸上高深莫测的笑容只维持了三秒，就听见不远处一个女高音带着饥饿感叫着他的名字：“肖澹！”
隔着十几米，肖澹也仿佛能看清江锦脸上那愤怒的表情——之前一个宋敏雅，现在又来一个徐蕙，你还说你来欧博不是为了搭讪女员工？
肖澹神色一凛，整了整衣衫，满脸正气地走向江锦。
徐蕙“哎”了两声，用力跺了跺脚。身后，一个男人走了过来，她一回头，脸色不由得一变。
“孟总，我……”
“今天辛苦了，快下班回家吧。”
孟汀洲笑了笑，从她身旁走过去。
徐蕙看着孟汀洲孤孤单单的背影，心中忽然升起一股愤恨。
为什么，为什么孟总这样的男人，偏偏要经历这种事情呢，他明明……值得最好的。
孟汀洲从桌子下钻出来，方才一米八多的个子委屈地蜷在桌底半天，此刻活动了好一会儿才缓过来。
“好了……装完了，这套监控系统是我们公司最新研发的产品，尚在保密测试阶段，通过红外线对人体进行感应，可以监控这一栋楼的人体活动情况。但是也有缺点，它的监控视频图像是3D网状的，看不清人的身形，所以具体的还要肖先生自行判断。”
“您还真是什么都会啊。”
相比较肖澹不知是冷嘲热讽还是夸奖，江锦就显得有诚意多了。她给孟汀洲递了一张纸巾，示意他擦一擦手上的灰尘。
孟汀洲愣了一下，接过纸巾，脸上礼貌却疏离的笑容真挚了些。擦干净手之后，他这才接上了肖澹的话。
“承蒙夸奖，我们毕竟是科技公司，我身为领导人，这方面的技术多少还是要掌握一些的。而且这件事情本身隐秘，也不适合交给旁人来做。像您说的，我们现在公布了发布会日期，如果内鬼再次出现，那么我们一定能抓住他。”
肖澹点了点头，没什么诚意地敷衍了一句：“嗯，加油。”
既然定下了发布会日期，许多宣传和场地等相关工作都要落在实处。欧博作为国内数一数二的科技公司，发布会的宣传工作自然要做得高端大气上档次。
江锦听说，付言三顾新宇传媒也没能说动新宇传媒的企划部接下这个策划案，忍不住幸灾乐祸。
新宇传媒是个老牌传媒公司，也是个家族企业。这一代的掌权人是老董事长的幺子沈辛安，上任后便大刀阔斧地修改公司制度，硬生生将一个靠口碑挣扎求存的广告公司，打造成了一个靠个性出圈的传媒集团。
这个“个性”翻译过来就是——难搞。
别人是甲方挑剔乙方，到他这儿却是不接看不顺眼的客户。但是这个沈辛安确实有狂妄的资本，经他手的推广策划案，总能化腐朽为神奇，掀起全民讨论的热潮。
也不知道付言是怎么得罪了这个沈总，哪怕欧博开出了高达七位数的合作条件，也没能让沈辛安折腰，最后还是孟汀洲亲自打了电话过去，沈辛安才勉强愿意带人来欧博谈一谈。
不过这些事都跟江锦没关系，她自诩技术型人才，从不靠搞面子工程上位，是以在肖澹用云淡风轻的口吻谈及付言的困境时，她也能毫不留情地开口讽刺。
“听说付教授那边进展得并不顺利，新宇传媒的人来了一上午，还什么也没说呢。”
“跟我们有什么关系？他一大把年纪了，研究员出身不好好做研究，偏偏想要插手管理，整天把这个当竞争对手把那个当竞争对手的……他要是做什么都能顺顺利利，让那些管理岗位的同事怎么想？”
“看来你不是一般的讨厌付言。”
江锦抬头，认真端详了一下肖澹的脸：“为老不尊，学术不端。”
“我看你这是指桑骂槐吧……”
“那请问你有什么值得我指桑骂槐的地方吗？是两周了还没能完成你的工作，还是借工作之便四处招蜂引蝶却死不承认？”
肖澹想都不想就放弃了这一轮的抬杠环节。
“既然你这么讨厌付言，不如去看看他被怼得有多惨。”
江锦认真地思索了一下，发现这不失为一个愉悦身心的好方法，于是干脆利落地关上电脑起身：
“得，既然你都这么说了，那就去看看。”
会客室的气氛果然很古怪。
长条的会议桌两面泾渭分明，新宇传媒的来客脸色严肃，白衬衫黑西装，一看就显得十分专业——除了为首那个将一身紫色休闲装穿出欠揍意味的人以外。更过分的是，他还跷着腿，嘴裏“嘎嘣嘎嘣”的，那嗑瓜子的张狂劲头竟然让江锦有一种熟悉感。
对面，欧博企宣部的几个小领导都尴尬地陪坐，仿佛这裏不是欧博科技大楼，而是新宇传媒大本营。
企宣部的小职员企图打破僵局：“咳……我们问得详细也是体现合作的诚意嘛，你们也要证明你们的实力，才不枉费我们付教授三顾茅庐啊。”
鸦雀无声，对面连个眼神都没给，场面一度十分尴尬。
付言也跟着咳了一声：“没关系，有才能的人总是有些性格的，也正常。”
也不知道是在给助理台阶下，还是在给自己台阶下。
“诸位也别怪我们员工不耐烦，被和国外顶级推广公司来回对比了两个多小时，知道的是你们不懂行，想要多问问，不知道的还以为你们拿不出我们的推广费，故意找事儿呢。”
说话的就是沈辛安，他又上下打量了一眼付言，不屑地嗤笑一声：“其实你们这种高风险的宣传，我还真不想接。谁知道你们的产品以后会不会出问题连累到我，如果不是……”话说了一半，沈辛安又收了声，冷笑了一下，然后就看到了站在门口的江锦和肖澹。
接着，江锦领会到了什么叫作精妙绝伦的变脸绝技。
紫色的身影“噌”地从椅子上站起蹿过来，身材颀长的男人微微弯下腰，殷勤地伸出双手：
“哟，这位是江小姐吧，幸会幸会。”
沈辛安突如其来的热络惊呆了一众欧博员工，倒是他自家的员工见怪不怪似的，头也不抬，继续在提案海里共沉沦。
“您……好？”
“好好好，江小姐，我经常在肖澹口中听到您的名字，现在终于见到真人了。”
江锦伸出去的手又默默地缩了回来。
原来是肖澹的朋友，这就说得通了，都是一副不是正常人类的样子。
沈辛安委屈地看了一眼江锦身后的男人，仿佛是在疑惑自己怎么突然不被待见了。
肖澹抽了几下鼻子，别开了脸。
付言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半天才憋出一句：“江特助，既然来了，就一起坐下来谈谈吧，毕竟你是六爻的总工程师，宣传的方案，也应该征求你的意见。”
看着付言满脸憋屈不甘的表情，江锦摆足了姿态，在首位落座。没有多余的位置，肖澹就站在江锦身后，宛如跟着大佬出街的小弟。
“听说沈总有化腐朽为神奇的本事。”
沈辛安谦虚地摆摆手：“业界的吹捧罢了……不过如果我来推广你们的新产品，保证做到尽人皆知。”
“达到这个效果要多久？”
“两到三年。”
“推广费七位数？”
“对，七位数。”
江锦点了点头：“那我没什么问题了，我觉得可以。”
付言总算找到机会插嘴：“就这样了？江特助太草率了吧？”
“我既不懂得推广，也不负责财务，对我来说，我们团队努力的结果能被更多的人看到，我就很满意了。而且……既然你们想要找人家来做，就直奔主题吧。没听见吗，这位沈总是肖助理的朋友，价格上也一定会有所让步的，不是吗？”
“当然。”看到江锦投过来的目光，沈辛安痛快地回答。
搅和了一气，江锦的心情美好。
“肖澹，走了。”
……
从接触到达成合作意向，欧博和新宇传媒仅仅花了三天，双方就进行了签约仪式，对比沈辛安一开始时的狂放不羁和付言的小心谨慎，整个过程顺利得惊人。
江锦问了吴成光之后才知道，这件事是孟汀洲发了“绿色通行证”，对新宇传媒提出的条件全盘满足，当然也定下了极高的宣传标准。
孟汀洲的迫切，根本就掩藏不住。江锦十分理解这样的心情，因为她亦是如此。
正式的签约现场，沈辛安西装笔挺，看起来倒是有几分人模狗样的。
江锦打量了他半天：“真是因为你是肖澹的朋友……所以你才答应给欧博的发布会做推广？”
“那是自然，我和肖澹是多年好友，这点儿小忙还是要帮的。”
对七位数的合同款绝口不提，轻描淡写间，就突出了两个人坚固的友情，真是……太不要脸了。
“你们是怎么认识的？”
“不打不相识吧。”沈辛安的话说得含糊，不大想多提的样子。
这时会议室的灯光大亮起来，签约即将开始，江锦也只得将疑问埋进肚子里。
签约仪式过后，人还没有散去，孟汀洲径直走到了江锦眼前。
“小锦，中午一起吃饭吧，正好关于六爻我还有些问题要问你。”
上个月她在会上跟付言在隐私系统的问题上有争执，虽然没有明说，但她心知肚明那些提议都是孟汀洲默许的，于公于私，她都不太想面对孟汀洲，前几次孟汀洲每每想要找她的时候，她都装作没听见绕开了。
不管孟汀洲是否明白她的用意，但是现下大庭广众之下，尽人皆知她是他的未婚妻，这点儿面子，她还是要给的，毕竟孟汀洲失了颜面，就是欧博科技失了颜面，现场还有许多媒体呢。
江锦在心底叹了口气，脸上却挂上标准的笑容：“好……走吧。”
话音刚落，她身后几不可察地飘来一声冷哼。她顿了一下，向后望去，只有神情平淡的肖澹和一脸无辜的沈辛安，一时之间也分不出声源来自哪里。
孟汀洲显得心情很好，车开了二十多分钟，才在一家装修雅致的西餐厅前停了下来。
绿植葱茏，音乐流泻，环境幽雅得不像是一家餐厅。
“这一家的红酒品类很全，要不要试试？”
“下次吧，你找我什么事？”
孟汀洲笑着看向她：“最近一段时间真是辛苦你了，等发布会之后，我们俩一起放个假，然后找个地方休息一阵，公费。”
江锦的手指在叉柄上摩擦了几下：“汀洲，等到发布会之后，我们好好谈谈吧。”
她很少叫他的名字，此刻“汀洲”两个字却比“孟总”来得更为疏离。
孟汀洲叹息一声：“小锦，你在为付言的事怪我。”
终究是个绕不开的话题，江锦沉吟。
“我还记得你曾经跟我说过，你接手欧博科技，最大的原因就是六爻系统。你坚信它可以成为一项划时代的技术，你希望能跟六爻一起，改变人们的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