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刚蒙蒙亮开,阿邵就醒了。
他轻轻拨开我放在他腰间的手,小心翼翼的起身,生怕吵醒我。其实,早在他醒来之时,我已醒了,只是我仍沉浸在昨夜的平静之中,不忍睁眼去打破这一切。
他的指腹摩挲着我的脸儿,低低叹息了一声,俯身亲了我的唇,喃喃说道:“满儿,我要走了。待会儿便会有人来这儿接你离开,珍重。”
冰凉的触感夹杂着无名的伤感,我依旧不愿睁开眼,生怕睁了眼就会忍不住想留住他。
他转身,踩到了地上的枯枝,吧嗒一声响,让我立刻睁开眼。
我挣扎着坐起身,衣裳磨蹭着身下铺着的干草,窸窸窣窣,不大不小的声响在这安静的洞穴内显得十分嘈杂。
他的步伐停住,我靠在草堆之上静静的看着他,他却不肯回头看我。静待片刻后,他再次抬步朝前,仍旧不曾抬头看我。
“为什么不肯带我走?”我问。
“我不能那么做。”他一僵,步伐微微放缓,复又加快了步伐。
是啊,他不能带着我走,而我,也不能跟他走。
他和我一样,受人钳制,在逆境中求生。
我闭上眼,瘫软在草堆之上。
待脚步声消失之后,才睁开眼望着他离去的方向,那个地方空荡荡的,唯有晨光蒙蒙,耳旁犹在回想着昨日我与他之间动人的情话……
不知过了多久,外头明媚的阳光又一次透过树梢洒落在洞口时,洞外传来脚步声,似是有人在洞穴靠近,来人约莫就是阿邵口中那来接我的人。
屏息静待片刻,只见顾西丞不急不缓的踏进了山洞,我本以为率先找到我的人会是裴炎,没想到竟是他。
洞内的篝火早已熄灭,顾西丞高大的身子挡住了外头的阳光,让这个洞穴变得阴暗起来。他面容依旧肃冷,倚靠在洞口的墙壁上看着我,一言不发,没有靠近。
我亦看着他,毫无畏惧。
末了他竟勾起了嘴角,不似往日的冷笑,这带着温度的笑容让他的线条瞬间柔和了许多。他走上前来,俯身看着我,道:“看来你这几日过得还不错。”
我动了动唇瓣,没有回话。
他又笑了声,弯腰将我抱起,大步往外走。
我没有反抗,如今的我浑身是伤,腿上伤势亦不轻,疼痛感虽不若昨日,伤势却不见得好了多少,即使是被他抱在怀中,仍觉得疼痛钻心,反抗只会让自己更加遭罪。
我的顺从似乎让顾西丞颇为满意,他低头看了我一眼后,说道:“抱紧我。”
我别无选择,忍住疼痛,卯足了劲抓着他的衣裳。他朝前方看了一眼,笑了一声,我不明所以,顺着他的视线看去,却只看到茂密的草堆,并无任何稀奇之处。他忽道:“你还真幸运。”
前方的草堆之中忽然传了窸窣声,我定眼一看,似乎看到有人的衣角一晃儿过,阳光在迷离了我的双眼。
我知道那是阿邵。
他确定我安全了才走……想到此处,我愈发揪紧了顾西丞的衣裳。
我这几日呆的山洞离崖底还有一段路,崎岖难走,而且十分隐蔽,也难怪他们会寻了这么久才找到我。
路太崎岖,顾西丞怀中又抱着我,每走一步都显得十分小心,费了好一会儿才离开山洞到了崖底。一到崖底,他就停住了步伐,我不明所以,问道:“为何不走了?”
他没有回答,等了片刻后,陆陆续续听到一些人声,忽听人高喊了一声“找到他们了”,接着从四方便涌出了许多人,为首的那个自是我认识的——
裴炎。
周围那些人见我们安然无恙都靠了过来,这些人我并不认识,他们衣裳朴素,看起来温和无害,约莫是普通百姓。顾西丞大发慈悲为我解惑,道:“这些是临近村庄的村民,我们雇来帮忙寻人的。”
裴炎见到我,冲上前来焦急的问道:“满儿,你没事吧!”
我勉强一笑,道:“死不了。”
“什么时候了还开玩笑!”他狠狠瞪了我一眼。
眼前的裴炎浑身狼狈,早已没了平日那贵公子的模样,他的关心让我心头舒坦了些,不管他知不知媛真害我跌下山崖,至少,此时他对我的关心和担忧都是真的。
裴炎伸手,试图从顾西丞怀中接过我,却被顾西丞闪身躲了过去。
顾西丞嘴角微勾,似是嘲讽的看着裴炎,淡淡说道:“裴公子,满儿是我未婚妻子,就不劳你了。”
裴炎的双手僵在半空,蓦地紧握成拳,俊秀的面容上闪过一丝狠厉,与顾西丞僵持在原地。
百姓中领头的那人见他们已经寻到人,唯唯诺诺的问道:“两位大人,既已寻到人,还是早早离开此地吧,看大夫要紧!”
“还不让开?”顾西丞似笑非笑的看着裴炎。
裴炎抿唇,紧握成拳的手慢慢双开,终拂袖而去。
我无力的窥了顾西丞一眼,有些疲惫,也无心去猜想有的没的,索性闭上眼假寐,一行人在识路的村民带领之下,朝着一条崎岖不平的路往上爬。
约莫过了一个时辰,我们一行人终于离开了崖底,回到落脚的村子。
这个名叫张家庄的村子并不大,住了约莫百口人,也亏得他们,裴炎和顾西丞才得以顺利的找到去崖底的路。
一行人刚踏进村口,便见到秦缨领着她的侍女跌跌撞撞的跑上前来。
秦缨跑得快些,侍女慌慌张张的在身后追着她,快到我们面前时,秦缨不慎跌了一跤。侍女追上前来扶起她,见她手心被磨破了皮,顿时吓得哭了出来。
倒是受伤的秦缨忍着疼安抚了她几句,她才止住了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