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敏听得此言,不由涕泪交零,俯身便拜。老道人挥袖止住,淡然道:“无需多礼。”又对郑玄道:“我和小女现下便即施为,山下来人须烦劳道兄了。”
郑玄抱拳道:“道长放心施为便是!”当下将张无忌抱到岩下宽敞避风处,笼起长袖,缓步走到了坡下五六丈,双目微闭,耳中倾听四匹骏马奔到近前。
周颠原本对郑玄没有多少好感,但见他此刻帮助张无忌,心中感激,忍不住叫道:“道士小心!”
郑玄点了点头。只听一名老者朗声道:“太行四义甘宏、刘保萴、王敢为、秦尉在此有礼了。敢问道长道号,住何仙观?为何插手干涉我等的大事?”
郑玄听他颇讲礼数,便也睁开双目单掌立于胸前行了个礼道:“贫道青海派郑玄。只求各位协同贵友离去而已。”
太行四义周颠略有耳闻,知道四人虽啸聚山林为寇,但却不立山寨,只是闲逛于太原大同之间,或替人报仇讨债,或干那拦路抢劫的勾当,虽不至于滥杀无辜,江湖名声却也不甚鲜亮,其中犹以采花贼秦尉,声名甚恶。
只见那四人中老大甘宏是一个五十余岁红脸红鼻体形壮健的老者,身背一只大红葫芦,腰悬九环钢刀;老二刘保萴四十多岁,长面干黑,目露凶光,腰悬单鞭,背插宝剑;老三王敢为年近四十,身材五短,虬髯满脸,皮肤黑得跟庙里的张飞一般,手提数十斤重的丈二铁尺;老四秦尉三十几岁,高长细瘦,面色蜡黄,腰悬宝剑。
秦尉自到来开始,双目便在赵敏、杨姑娘和花寨主三女身上扫来扫去,全没听到他们说了什么,只觉不耐烦再等了,当下拔出长剑策马冲到郑玄面前,居高临下一招落叶秋风向郑玄右肩削去。郑玄不等他冲到,伸手之间长剑已在手中,后发先至,也朝对方肩头削去。秦尉全没想到这从所未闻的道士剑法竟然快到了如此地步,而且剑在中途还会拐弯,竟然绕过了自己的长剑,抢先刺到近前。心中大惊,忙缩剑抽身,奈何骑在马背身体不够灵便,眼看第一招便要伤在对方手里时,郑玄的长剑却在刚刚刺透秦尉衣襟时猛然收了回去。
秦尉终于避开长剑,拉转马头,飞身跃下马背,反手一剑,点刺郑玄前胸。郑玄赞道:“妈的剑法!”挥剑格开,还了一剑,又是将及敌身撤剑而去。只看三招,甘宏等人便连连摇头,知道老四和对方差得实在太远,若不是对方次次相让,老四早就成了剑下亡魂了。心中感激,却不能就此罢休,纷纷咬了牙齿扯出兵刃跃下马背将郑玄围了起来。
这四人的武功各是一路,老大和老四大约算是二流人物,那老二和老三却不简单,其中犹以老二刘保萴最为了得。他左手单鞭右手长剑,一重一轻,一钝一利,招数怪异,武功之高,和青海三剑任何一人都有得一比。不过他们虽然有四人,但合起来的威力却远不及青海三剑的三才剑阵。只是郑玄极为熟悉三才剑阵而对四义陌生,是以初上手几招郑玄甚是谨慎,过得几招后,郑玄故意卖了个破绽,引得王敢为铁尺打得力老回收不及,出指点中了他的肩井穴,王敢为当即半身酸麻扑倒在地。
秦尉见郑玄伸指点老三的穴道,当即剑走阴柔,朝郑玄的后腰三焦俞穴刺了去。这一招极不光明,赵敏看得心头恼怒,当即喝了出来:“道长小心背后!”
郑玄嘿嘿一笑,猛地来了个怪招,将手中长剑向背后抛去,秦尉这一剑便正好刺在了郑玄的剑柄上。郑玄恨他人品低劣,所掷力道甚重,秦尉只感胳膊震得发麻,虎口剧痛之下长剑险些掉落。便只这么一耽搁,眼前突有一物如乌云般盖来,吓得慌忙长剑上撩,谁知这却是一记虚招,乌云一晃即过,腋下却中了一掌,当下胸腔剧震,侧摔在地,嘴巴鼻孔一起出血。这时他才看清那“乌云”原来只是一支拂尘。
郑玄的长剑将将触及地面时,拂尘正好扫到,便如顺势而为一般恰恰卷至,甩起,重新接到掌中,然后插回拂尘,长剑已向甘宏袭去。
甘宏挥刀去格,右手腕上却猛的一凉,郑玄手中的长剑已从手腕上拖了过去。甘宏心头冰凉之下抬腕一看,却分毫无损,才知对方有意相让,只是以剑脊从手腕上拖过而已,若是剑锋,这只手早就断了。心中自知武艺远不如对方,再斗也是没用,惭愧无已,长叹一声退出圈外,对正严守门户凝神接战的刘保萴道:“老二,算了吧,今儿个咱们兄弟认栽,快快扶了老三老四回去复命吧!”
老二面貌虽凶,但郑玄数次手下留情他都看得清楚,心中早已不想再和对方厮杀,这时听老大发话了,当即跃出圈外,点头嗯了一声,收回长剑单鞭,过去一手一个,将老三老四抓起,横趴在马背上。右拾起老三的铁尺,对不远处兀自缠斗不休的欧阳牧之喊道:“欧阳先生,你走也不走?”
欧阳牧之跟两个年轻后辈交手百余招都没有占上便宜,心中甚感脸上无光,当下也不打话,挥扇逼开了花寨主,冲了出去,花寨主正想要追,却被真阳拦住了。
回到巨岩下,只见杨氏父女二人一左一右伸掌抵住了张无忌的双掌,将自身的九阴真气输入张无忌的体内,张无忌露出衣衫的肌肤苍白得如同挂了一层霜,额头青筋突突直跳,知道他们还在关键时刻,谁也不敢出声打扰。
杨氏父女的双掌刚接触到张无忌的双掌时,张无忌只感双掌一凉,顿时有很大的吸力传来,那体内被九阳真气逼得四散游走的九阴真气立刻便如决堤之水见到深坑一般朝双掌流去,直入杨氏父女掌中,张无忌顿觉心头一松,那股烦恶立刻减小,便暗暗引导所有九阴真气向双掌输去,一盏茶时分便输了个干干净净。九阳真气旋转鼓荡片刻,便安稳下来,收纳了其余的太极功法内劲和降龙十八掌内劲等缓缓纳入丹田,浑身顿时舒泰已极,就连那沉重的内伤都在一霎那间好了许多,内力不但尽复旧观,而且隐隐间又进了一大步。心头欢喜,以为这样便算完了,谁知杨氏父女俩又将刚才吸去的内力缓缓传了过来。张无忌体内的九阳真气立刻自然反应便要去相抗,脑内却很清晰地听到道人缓缓道:“固本元于丹田,散九阴于四肢,善于纳,善于分,明白阴阳,可谓化混屯而分阴阳也。”
道人说这些话用的乃是极高明的意念传音之术,除受术者听得到外,旁人毫不知情。施此术时须得两人同在入静,心意相通,气息相通方可施为。张无忌依言缓缓吸气,纳九阳等原有内力深储丹田,呼气时将吸入体内的九阴真气缓缓分散于四肢百骼。半柱香时分后,虽觉全身上下仅丹田尚暖以外,其余均冷得要结冰,但浑身上下的那种松快|感觉却无法形容。这时脑中又听到道人缓缓道:“阳气流于督脉,阴气暗聚膻中,吞津四九三十六,膻中气海共相连。阴阳轮转小周天,张阴抑阳缓相平。”
张无忌依言将丹田内的真气导入督脉,收遍布身体的九阴真气入膻中,吞津纳气间使九阴真气贯穿于任脉。然后缓缓地推动着阴阳二气作小周天运转。强压着九阳真气,不使它推力过大,一下淹没了尚自式微的九阴真气。这时便感到适才被杨氏父女吸去的九阴真力完全还了回来,搬运三十六周天后,杨氏父女便将他们自身的九阴真气一点点源源不断的传了过来,每传一分张无忌就放松一分,保持阴阳持平,如此也不知过了多少时间,只觉九阳真气还差一分便要完全释放时,杨氏父女却已再也没有一丝内力传来,如此相持着又过了好久后脑内听到道人微弱得几不可闻的声音道:“阴气纳于气海……阳气散布全身……大周天七七四十九……缕缕阴气抽于顶……行云流水汇气海……”
说罢手头一松,杨氏父女的双掌已经撤去。张无忌依言催动九阳真气顺着奇经八脉运转大周天,每行一周抽取一丝九阴真气归于丹田。这一节初始时较容易,可待丹田内真气越来越多时便极难催动了。恰在此时张无忌便感百会穴有一股柔和浑厚的内力推了进来,助使他收气入海,引流归宗,外平邪风,内灭虚火,那原本已然势同水火的两股真气竟然在丹田内相互缠绕,相互融合,相互促进,相互推动;虚虚实实,混混沌沌,却又明明白白,清清楚楚。
杨氏父女撤去双掌后张无忌体内的外来之真力不断地消失,但九阳真气却也如同被收服了一般,不用张无忌再去有意控制,不再抵触欺压弱小的九阴真气了。张无忌心头大喜,待七个四十九周天搬运完毕时,只觉九阴真经神功又进了一步,浑身舒泰得几欲飞天化成空气去,忍不住睁开眼睛清啸一声出来。
这一声清啸当即将面前的七八人吓了一大跳。原来此时已是弯月高悬,长风清冷的夜晚,自己与扬氏父女二人并排盘腿坐于地上;赵敏、真阳、花姑娘三人仗剑站在面前;周颠怀抱单刀坐在三步外的一块岩石上,而郑玄则手持拂尘与一名青袍老僧斗得甚紧;另有六七人手持兵刃站在一旁掠阵,其中便有太行四义和欧阳牧之在内。
发现张无忌神完气足的醒来,最激动的便莫过于赵敏了,担了一天一夜的心现下终于放下了。欢喜之下,由于又饿又乏,竟至仰天晕倒。花姑娘伸手去扶,却被张无忌抢先抱了去。
周颠和真阳也是一声欢呼,周颠哈哈大笑之下不禁拄刀连连咳血,张无忌知他受伤虽重却暂时没有性命之忧,倒是扬氏父女为救治自己耗尽内力,心下又是感激又是歉疚,忙过去坐下,将赵敏靠在怀里,伸手分别搭了一下二人的耳脉,但觉二人的心跳和呼吸都是缓慢微弱之极,尤其是扬道长,更是若有若无,几不可辨,但隐隐间,又有沉厚的内力缓缓行运,显见二人的都正在恢复功力的关键时刻。
抬眼看了一眼外面的战团,那老僧空着一双手,但与手执拂尘的郑玄相斗竟颇占了上风。看他使的是少林韦陀掌法,与郑玄的驱魔九拂过招当真是硬对硬,猛对猛,疾风将二人周围地上的积雪杂草碎石等物扫得四下乱飞,令秦尉甘宏之流站不到方圆五丈之内。这老僧的年龄和武功都和少林空闻空智在伯仲之间,但张无忌却自认从未见过此僧,却也当真奇了。
张无忌刚想运功帮助扬氏父女恢复功力,但突然想到若趁自己替二人行功的时候有人出手偷袭却该如何是好?当下喊道:“道长且先下来歇息一会儿,让小子替道长几个回合如何?”
郑玄早就听说张无忌武功盖世了,他虽然年岁比自己小很多,但声名远在自己之上,听他说得这么客气,心下也高兴,当即答道:“如果张教主伤势痊愈,贫道巴不得瞻仰教主高招!”
郑玄话音未落,便听一尖利刺耳的嗓音冷笑道:“明教教主张无忌的名头好响,却不知是否乃目浅无知之徒的谬传!嘿嘿,不如让灵鹫双仙陪你小子玩玩儿如何?”
赵敏昏晕了片刻后便已被张无忌暗运神功救醒,这时靠在张无忌的怀里便只觉舒服之极,只愿再也不起来了。这时听那尖利的声音说完,忍不住低声提醒张无忌道:“无忌哥哥,他们的化功甚是邪门,你要小心,千万别和他们的手掌接触!”
原来灵鹫双怪乃是江湖上几乎早已销声匿迹的门派星宿派仅存的两个传人,原本一直名不见经传,后来听闻他们夺了同样也是早已势微的飘渺山灵鹫峰,就此自称灵鹫双仙,时常出没于西域,赵敏也曾派手下前去招募过,没有找到他们,没想到现下倒被神衣门招募了。
张无忌笑笑,自怀中掏摸出一块大饼来,咬了一大口,剩下的交到赵敏手里,拍拍手站起来,道:“便让我试试他二人的化功大法!”走向前去对那一干人道:“你们一起上吧,免得本人麻烦!”
欧阳牧之见过张无忌的本事,情不自禁地退了半步,倒是太行四义中的老三王敢为自半日前被郑玄点中穴道时便一直心内窝火,无功而返后还受了一通臭训,早想找机会发泄了,这时听这重伤初愈的年轻人如此口出狂言,哪里还忍得住?立刻霹雳般地大喝一声:“让老爷先来!”吼罢一铁尺当头砸了过去。
张无忌微笑着左手伸出,竟似要以血肉之躯去硬挡那数十斤重的铁尺一般。王敢为这一招原本不奢望能有什么建树的,只用了七成力,打算一招过半立刻转为横扫千军和黑狐穿梭两招,没想到他竟不知天高地厚想硬接,好嘛,立刻增至十分力,大喝声中砸将下去,心想别说你这只是一条胳膊,便是一块生铁也将它砸碎了!谁知铁尺接触到对方手掌后竟然顺势便滑了下去,急忙间收力,对方的手心内却传来一股虽然柔和却分明不可抗拒的巨力,令铁尺生生地砸到他脚下的地上,震得双手剧痛,差点撒手扔了铁尺。
刘保萴看出厉害,立刻拔出单鞭和长剑,自左首欺了上去。灵鹫双怪自重身份,见太行二义先上了,同时对望一眼,退了一步,冷眼旁观。张无忌岂能让他们白站着?早已左牵右引,呼地欺到了二怪面前,出手一记看似粗浅以极的双风灌耳向其中一名较胖的老怪击去。老怪被这出其不意的怪招唬了一跳,随即哈地一声大笑,举掌双分,便来拿张无忌的双手手腕。谁知张无忌双掌未到,突然转弯,不知怎么地便牵了一根粗大的铁尺过来,老怪变招不及,抓了个正着,噗地闷响之下,老怪愣怔在了当地,他硬是想不明白那铁尺怎么就莫名其妙的到了自己手里,这个痛啊,全钻进了心裏去。当下放开铁尺,捂着双手,痛苦得弯下了腰去。看他那样,王敢为心中忍不住便乐,开口哈哈大笑起来。
较瘦老怪心中奇怪,也不再顾及身份,展开双掌加入了战团。
胖老怪见王敢为笑得忘形,突然出手抓住了王敢为的一只手腕,王敢为大怒道:“怎么?”突感内力轰然外泄,这条胳膊再也使不出一丝力道来。狂怒之下奋尽全身之力单手举起铁尺照胖老怪头上砸落。胖老怪嘿嘿冷笑中已然脱手而去,右掌自张无忌后颈斩落。王敢为那一铁尺便走了空。
其余人都上了,除了身受重伤的秦尉外,甘宏和欧阳牧之无法再行旁观,只得各挺兵刃围了上去。张无忌关心杨氏父女及周颠,无心和他们缠斗,见他们全围了上来,立刻抖擞精神,将那降龙十八掌如风雷滚动般使动开来,只三招,甘宏和欧阳牧之便口吐鲜血退将下去,那王敢为仗着天生神力和不俗的内力,仅退了几步,硬挺了下来。
初始三招张无忌心有顾忌,生怕催动过狠又引岔内息,没想到三招过后非但没有感到任何不适,相反真气游走全身还更加舒畅了,阴阳两种真气也没有一丝混乱的感觉,心头大喜,又加了三分掌力攻将上去,太行二义立刻顶受不住,挨不近张无忌身子半步。
好在张无忌总是不喜伤人性命,对付二义总是以掌风袭之,不曾印一掌至他们身上,否则他们早已归西了。
甘宏眼见这么多人都近不了张无忌的身子,高声喊道:“几位兄弟,现下咱们若还是无功而返定然难逃一死!便和他拼了吧!”
喊罢抖开了九环钢刀猛扑而上,老四秦尉也强挺着扑了上去。欧阳牧之见状摇了摇头,右手抖出一支钢镖朝张无忌的后脑射去。
这一偷袭赵敏看得真切,甩手一支袖箭射向那只钢镖,都快到张无忌身边时,张无忌却猛地滑了开去,顺手带过王敢为来,那一镖一箭尽中其身。王敢为已经战发了性,中二暗器后便如全没感觉,依然抡圆了铁尺只管往张无忌身上招呼。张无忌神龙摆尾一招打飞了刘保萴,战龙在野正好接住王敢为的铁尺,右掌直击到铁尺头上,震得王敢为虎口|爆裂,铁尺重重地砸到地上,趁他一怔之中,张无忌双掌齐出,十八波掌力连绵不绝,只三成力,击到甘宏和王敢为的胸膛上,二人立刻口喷鲜血飞了出去,跌在杂草积雪里,再也爬不起来。
便趁这么一个机会,灵鹫双怪便已双双扑上,一人抓住了张无忌的一只手腕,施展起化功欲化去张无忌的内力,谁知一股巨力传来,二人抓张无忌的手咔嚓一声便骨骼粉碎,狂呼着倒跌出去,哪里还化得到半分?
他二人所属的星宿派近几百年来人才凋零,派内又名明争暗斗,尔虞我诈,以前传下的武功早已失传十之七八,后来他二人好容易暗施诡计偷上了缥缈山灵鹫峰,将山上逍遥派中的几名风烛残年的老尼害死,夺了宝宫,肆意挖掘宫中藏宝,窃练宫中绝世奇功,原本以为就此可以天下无敌才来到中原,没想到竟会如此惨折在一名二十刚刚出头的年轻人手里,当真说什么也想不通,只觉欲哭无泪,痛不欲生。
不等他们爬起,张无忌已一跃而上,一手将一人抓了,掷下山去,直摔到二十余丈外的树上,连砸折了几根树枝才停了下来。
一不做二不休,张无忌如法施为,将太行四义以及受伤最轻的欧阳牧之都抓住扔下了山去。最后还剩下那名老僧,他已大占了上风,压得郑玄已经换作了长剑,以三才真仙剑法紧守门户。张无忌见郑玄在百招之内定不会落败,这时去帮他怕他误会,便朗声对山下众人道:“谁敢再来啰嗦!”
声音虽不大,但满山回响,久久不绝,听得那些人人人脸上变色,还有谁敢造次上来?
张无忌这才回到杨氏父女身边,双手搭肩,将内力输入到他们的体内。
那老僧也被张无忌适才显示的惊人内力震住了,这时见他出双手替人疗伤,心中暗喝时机到了!正面一掌逼开郑玄,立刻飞身而上,抬掌向张无忌的头顶盖落。赵敏和周颠认出那是少林七十二绝艺之须弥山掌,大惊之下一个挺剑向他心窝刺去,另一个轮刀向老僧拦腰砍落。真阳和花姑娘的临敌经验甚少,见此变故先是吓得傻了,然后才一前一后拦了上去。
赵敏身子越重后已经越不如以前敏捷了,周颠新受重伤,力道速度更是不济。见此两人拦来,老僧不禁鼻内冷哼,毫不收手,腾空而起,同时避过两记杀着,从空中向张无忌头顶心击去。这一下加上他纵跃下扑之力,力道更猛了。以他的须弥山掌而论,如此巨力一击,其触点掌力尚在降龙十八掌之上,便是铜浇铁铸之人也击烂了,何况是血肉之躯?
张无忌心内也暗惊,哪敢以头顶迎他掌力?忙身体前倾,挺起脊背硬接了他一掌,砰的一声闷响,张无忌触掌处的衣衫直化成了灰烬,老僧却腾空而去,在空中连翻几个筋斗重重地摔扑在三丈外的荒草积雪之上,张口狂喷鲜血,再也爬不起来。
郑玄等忙奔过去看张无忌,却见他背心中掌处赤红如燃烧的木炭,隆起巴掌高,经脉剧颤,而他脸色青红交替了数遍后,便即恢复如初了。赵敏周颠几乎喜极而泣,郑玄和真阳等则嗟叹不已,暗道他年纪轻轻内功便练到如此地步,真是不可思议。
张无忌的九阳神功有着敌强己越强的特性,而且有道“他强任他强,清风拂山岗;他横任他横,明月照大江”,除了硬对硬,尚善于以柔克刚,以博大而容万物之功,对付外来钝力重击最具灵效,是以须弥山掌虽强,但击在非脆弱部位想伤张无忌几乎是不可能的。不过为了低档老僧那一掌,张无忌体内的九阳神功几乎于瞬间全聚集了过去,体内九阴真气便立刻作起乱来,好在这只是一掌,假如再来一击,张无忌非重蹈覆辙,再次走火入魔不可。
张无忌隐隐感到现下内息暂时是调和了,但假如九阴真经内力再深得一成,自己动用内力时便要十分危险了,再深得两成,则稍不注意便要走火入魔,到那时只怕自己便是身负绝世武功,也不敢施展半分出来。但偏生现下内息被杨氏父女理顺以后,九阴九阳两种内力得以融合,九阴内力便在九阳内力强大的带动下毫不停留地自动增长,克都克制不住,照如此下去,只怕不出十年,九阴真力便会增至九成,那时张无忌不死也会变成废人了。
有了张无忌的帮助,杨氏父女的内力回复快了许多。尤其是修为较浅的杨姑娘,更是没多久就回复到四五成的模样,便收功起身自由行动了。张无忌协助杨道长行功,只觉他的内力也是阴中有阳,阳中有阴,只是他的阳刚内力不像九阳神功那般纯粹宏大,是以在以九阴真气为主的情况下却能主辅相济,没有茬乱的异状。便如张无忌的九阳真气初时与其他几种弱小的内力相容也均相安无事,只是强练九阴真经以后,那九阴真气非但完全与九阳神功相反,而且稍有形成气候便大有跃跃欲试地喧宾夺主之状,难怪九阳真气如此容不得它。
没有多久张无忌的九阴真力便跟不上,无法再助杨道长,便也退了下来,稍吃了几口诸女弄的晚饭便为周颠疗伤了。周颠所中的玄冥神掌寒毒不一刻便被张无忌运功退去,那几处穿洞却费了不少事,好在周颠的身体甚是强壮,内力功底也极深厚,当时便抵挡了大半的力道,没有伤到内脏要害,是以经过张无忌的一番治疗后,他再调养一些时日就会痊愈。
张无忌的伤势一好所有人都心事大放,辛苦了那么久众人不禁都疲困了,张无忌在疗伤时便已休息大好,丝毫不困,便让大家围了篝火睡觉,自己守夜。
那老僧便趴在不远处的雪地里,只见到背部微微起伏之下时有抽搐外,别无任何动静。张无忌心道如此下去只怕这老僧要丧命,便走了过去,将他扶了起来,微搭脉搏,原来此僧一条右臂连至体内的数条经脉已经被震断,肝脾心肺等也均有重伤,他虽有极深内力勉强苟活,但若不救治,不出一个时辰,便是大罗金仙也毫无办法。适才听郑玄说了说,此僧乃是福建南少林的一位高僧,年过七十,法名叫作玄裕,三十余岁时就被称为南拳王了,后来折在蜀中一名高手之下后便就此闭关不出,苦练神功四十年,这才出得关来,却不知怎么就自甘堕落作了神衣门的走狗。此僧虽加入了神衣门,而且出手偷袭自己,颇显贪功近利,人品低劣,但念在他也是一方武学高手,不忍眼看着就这么丧命,便在他身旁坐下出单手为他疗伤。
张无忌的九阳神功和九阴真经都极有疗伤功效,其中九阴真经内力对断裂经脉的接续治疗犹有奇效,这次张无忌将他救活后,只要他右半身在半年内不使力,当可自行痊愈。
此时赵敏却微叹了一口气坐了起来,原来她心中一直担心张无忌肩上的僵尸咬伤而睡不着觉。她素知道士善于驱魔除怪,治疗邪毒蛊降,但身边的两名高道中,灵虚子一直坐定未醒,张无忌驱走强敌后又紧接着替人疗伤,待他疗完时,郑玄又已经打坐入定了,一个也没有靠上。她见张无忌一副浑然不觉的样子,心想他内功高强,也许区区尸毒根本便奈何他不得,但心中终究不能放心,这时见他又替人疗伤,而且还是出手伤他之人,终于忍不住叹了一口气坐了起来,起去解他衣领扣袢,要拉开他的衣服看他肩上的齿伤。谁知张无忌早已忘了肩上的咬伤,还以为赵敏要来和自己亲热,只窘得脸上通红,忙歪身伸手指指郑玄等人,意思说看有这么多人,千万不要如此。
赵敏忍不住噗嗤一笑,偏就凑向前去在张无忌的脸腮上亲了一个,拉开他的衣襟道:“我都不怕,你怕什么?”说着察看他的齿伤,只见那两排齿痕已经变作了暗青色,触手僵硬,张无忌却并无半点痛痒的感觉。
张无忌精通医理,略一触摸便知自己的九阳神功已然阻止住了尸毒的蔓延深入,但却没能将之驱除体外。便微微一笑,轻抚赵敏的头发,扶她自行坐在旁边,凝神运气疗毒。九阳神功到处,齿洞波地撑开,流出数股暗红发青的粘稠血液来,不一会儿,伤处由青转红,流出的血液也变得正常了。张无忌微笑收功,示意赵敏不必担心时,赵敏却发现那些齿伤又逐渐变青了,不到三盏茶时分便又恢复了原状,但是又不会再恶化下去,惊异担心不止。
正当两人一筹莫展时,郑玄却低声开口道:“张教主中的是极猛恶的僵尸之毒,不是那么容易驱除的!不过张教主内功高强,尸毒现下仅仅浮于肌肤,若教主不怕疼痛,只需运功将毒排尽后再用利刃将伤口皮肉剜去即可。”
张无忌点头称谢,道:“那么有劳道长相助了!”
郑玄点头微笑,拔出长剑在红火处稍稍烘烤,然后走到张无忌的身后,只等张无忌运功到最后关头,便出剑割去那伤口附近的皮肉。
还未等张无忌运功,赵敏忽道:“郑道长,还是让小女子来吧。”
说罢从自己腰间拔下一柄精致小巧的匕首站在了郑玄和张无忌之间。郑玄愣怔一下,猛然醒悟,微微一笑坐到了一边去。
赵敏微笑道:“小女子相公的生命安危重于小女子我自己的生命安危,请道长莫怪。”
郑玄点头道:“人之常情,何怪之有?”收起了长剑。
张无忌心想敏妹如此未免有些小题大做了,郑道长岂会是那种人?这不是得罪了人家么?不过此事点透了说甚是尴尬,便只好装作不懂,自顾运功将尸毒再次逼出,由赵敏动手将伤口及附近的皮肉剜了去,撒药包扎了。一切弄好,张无忌对郑玄抱拳作礼道:“郑道长,在下有一事相请。”
郑玄道:“何事?”
张无忌起身道:“这样会打扰他人休息,还请道长这边说话。”
郑玄颌首起身,随张无忌走到了十余丈外,张无忌这才抱拳道:“郑道长乃是得道之士,不知可否能为在下一解心中谜团?”
郑玄行礼道:“张教主太客气了!有何事问贫道尽管问便是,贫道但有所知,无不尽力答之。”
张无忌道:“在下幼时曾随名医粗学了一些医理,但却怎么也弄不明白人死了却如何又可以行动起来,而且还力大无穷?”
郑玄略加思索,道:“道家言曰,人有三魂七魄,魂善而魄恶,魂灵而魄愚;魂属阳,附于人之气,主精神思维;魄乃属阴,附于人之形,主人形体活动,当魄离开人体,便会沦为恶鬼僵尸。道家又流传有太阴炼形之法,曰尸体葬地邪恶风水,数百年不化,便会复生变作僵尸恶鬼。此等邪魔之物自然不能以寻常医理度之的。”
张无忌点头道:“此物我也是头一回碰到,但道长道,尸体葬地邪恶风水,数百年不化,便会复生变作僵尸恶鬼。但在下昨夜所遇的僵尸却最多只有一年多,却如何又变成了僵尸?”于是便将昨夜的事简单的给郑玄说了。
郑玄听后道:“新死的尸体被邪气附身或者尸体吸收了人身阳气,由而尸变;或人死后殡而不葬,再受日月精华影响也可变成僵尸吧。”
张无忌笑道:“道长所言太过玄奥,在下不能尽懂。在下有一提议,不知道长意下如何?”
郑玄道:“张教主请说。”
张无忌道:“现下咱们便去找那僵尸,细细察看一番!”
郑玄道:“贫道也有此意!”
张无忌喜道:“那好!道长稍候。”说罢闪身到了赵敏身边,安排了一番后回了过来。郑玄见张无忌身法如电,当真世所仅见,不由喝了一声彩。张无忌笑道:“我的轻功仅仗着气力大些而已,道长若见了青翼蝠王的轻功,那才叫好呢。好了,我们这便出发吧。”
郑玄点头道:“教主脚下还得让着点郑玄啊,否则郑玄可万万追赶不上!”
张无忌笑了笑:“道长过谦了!而且我现下也早已不是什么教主了,请道长千万别再这么叫了。”说着携了郑玄的手,并肩奔下山去。一行无话,一个多时辰后两人来到那家客店内,店内外已经早无一人,跃墙进入赵老爷家的私院,只见院中趴着一人,张无忌扶起一看,却是做饭的那名老者,已经死去多时了。想起不久前他还在自己耳边喋喋不休,要说什么大书的,没想到现在却已经死了,心裏一阵难过。略一检查,便看出他是天灵盖中掌而死,掌痕极浅,鼻孔和眼皮下均有少量渗血,当是灵鹫二怪的逍遥派武功。
张无忌心中暗骂,遍屋找寻,没有见到一个人,也没有其他尸体,各个房间内也无粮食和细软等物,想来兵荒马乱之下,赵家庄为了随时躲避战祸,早已将值钱的物品和粮食等物觅地隐藏,一旦情况不对,立时躲得无影无踪。而那做饭老者定是回来探风时正好遇着了前来查探的灵鹫二怪等人,就此惨遭毒手。
虽找不着人来问询,但好在冬季下雪人畜行走难以不留脚印,便顺着足印找去,不多时便在一里余外的山洼里找到了一处地面明显被人挖掘过的地方,二人找了石板奋力挖掘,不多时便刨出了几具尸体来,有仇海英、有李寡妇,有蒋氏四虎,唯独没有僵尸阿三,连它那掉落的头颅也不在。
张无忌心道难道那僵尸没死透,竟自己提了头颅跑了?
郑玄没见着僵尸也很失望,便仔细查看了一番那几具有僵尸所伤的尸体,但见它们的伤口周围漆黑如墨,皮肉僵硬,双目完全翻白,糊满泥土,绝不似张无忌身上尸伤的样子,显是中毒已经极深了。
张无忌却注意察看了一下蒋面虎,因为他记得此人当时虽然受伤但却并没有死,怎么会一起被埋了?鹿杖客那一剑所伤虽重,但不足以致命,而以蒋面虎的武功和身体,应该尚能捂住伤口逃走,不应该躺在这裏。稍一查看,便看见蒋面虎的后脑血肉模糊,有一拳头大的凹陷,应该是铁锤一类的钝物重击致死。这会是何人干的?难道是太行四义中拿铁尺的老三?
那僵尸阿三却又去哪里了?
两人满腹狐疑。在郑玄的建议下两人就近伐倒了两株油松,断成几大段在土坑上堆了一大堆,将那些中了尸毒的尸体放在上面,点着了火焚烧,才离去了。
天刚亮时,众人逐渐醒来,除周颠依然伤势未愈外,其余人都没事了。真阳和花姑娘主动提了皮囊下山打水上来,众人略加洗漱,吃罢干粮,便扔下那老僧玄裕向荷花峰进发了。
这时张无忌才问知杨道长的道号乃是灵虚道人,住终南山活死人墓;杨姑娘名叫杨昳,花姑娘名叫花小蝶。
前不久張三丰带同真阳上终南山访已然被元庭夷为平地了的重阳宫,有感而发,数声长啸,谁知竟引出了一位年已近百的得道高人火龙真人。相叙之下,此人竟是当年神雕大侠杨过与小龙女的后人,因常慕重阳真人当年之風采,广读深研道藏典籍,四十余岁时,毅然出家为道,修行于终南山中,后来所收弟子,便是自己的亲子灵虚子。
火龙真人的炼丹秘术天下无双,張三丰早有耳闻,十余年前便上终南山寻访过他,但无所获,心中常自郁郁,现下终于见到本就十分意外了,再得知这位神交已久的世外高人又是当年在华山对自己有过授艺之德的神雕大侠杨过的后人,心中的激动可想而知!而火龙真人更是久闻三丰真人的大名,久读三丰真人诸般着述,口中常咏三丰真人的通玄曲词《无根树》,心中对他的敬仰之情更是无法言喻,当下便以晚辈之礼拜之。張三丰哈哈大笑:“痴啊痴啊!年过八旬岂分长幼?我辈修道之人哪里来的那么过俗礼?”
火龙真人听后哈哈大笑,当下携了張三丰的手,回头将躲在远处诚惶诚恐激动莫名的郑玄唤了出来。原来郑玄已经跟随張三丰一千多里地了,始终未敢贸然上前见礼,張三丰并未点破,一路神传意授,就此让郑玄跟上了终南山来。郑玄虽是后生小辈,但張三丰自来随和,毫无架子,而且自打在青海玉虚峰见过一面后,張三丰也敬重郑玄是一位虔诚修道之人,而且颇有仙缘,便未多叙,只是哈哈大笑,拉着火龙真人和郑玄的手并肩而去,于崇山峻岭云海碧波间终日论道不休。
前些日,丐帮忽有帮众寻上终南山来,称道乃为帮主送书信一封交于帮主之母。
自从史红石下山做了丐帮帮主后,其母余天艳一直在终南山养伤,这时已经痊愈了。看了书信后,当即便向灵虚子哭倒拜辞下山而去。灵虚子看那书信,才知幼|女史红石已被奸徒挟持近两月,目前生死下落不明,今年丐帮大会,帮中必生大变故,是以史夫人得知消息后便立刻失魂落魄的下山了。灵虚子将此事告知火龙真人,火龙真人问張三丰道:“道长以为该如何?”
張三丰道:“不问世事者不为修道,况且丐帮之事关系到武林的气脉,实盼道长能够好人做到底,送神送上天。”
火龙真人微笑点头,当即安排灵虚子和杨昳下山,張三丰也让真阳随之而去,郑玄当即拜辞,称受三丰真人所启,世间修道,修世间道,愿前去助灵虚道长一臂之力。便随之而去了。由于灵虚子不喜张扬作势,杨昳便没带琴箫八女,一行四人下了山来。不久又遇上了跟踪已久的花小蝶姑娘,就此一路吃喝花销全有人结算,又喜她的率直天真,便也带了她一同到来。
前日近午时五人行到赵店那间小酒店,恰逢欧阳牧之同太行四义打马而去,而那酒店板门破裂,歪到一边,远处尚有人偷偷窥觑,郑玄当即奔去擒了一人来问,才知昨夜客房院中发生了一场恶战,也不知谁和谁相互仇杀,场景惨不忍睹,死了好几个人。
众人进入那院子,院中的尸体已被庄客拖去埋了,血迹也被铲除干净,唯余墙上的几处大洞,灵虚郑玄一看之下,均不禁暗自惊异。问那庄客是何人所为,庄客苦着脸道:“这小人哪能知道啊!当时我等躲都来不及,哪敢看啊!”又问他有何人来住过?庄客便把群丐和张无忌三人的形貌大致说了,众人都没有想到张无忌,但丐帮帮众却令几人留了意,待听到死尸中大部分都是丐帮人众时几乎人人均想适才骑马离去的五人不知是否与此事有关。再问那庄客,庄客道,那些人闯进院来便到处乱翻,提着刀子挨个踹门,闹了好一阵,还好全庄人等早在赵老爷的带领下远远地躲起来了,没让他们找着,否则定然遭其毒手。
灵虚子等见问不出太多的了,不等他说完,便顺着那五骑前去的方向追去了,正好救了张无忌等人的性命。
张无忌再次谢过了灵虚子等人的救命之恩,将前晚和昨晚与郑玄去赵店的事给灵虚子等人说了。
听完张无忌的述说,灵虚子道:“僵尸之说,世传甚繁,但其物至阴至邪,众人多者也仅仅耳闻而以,当真见着的极其罕有!贫道业师火龙真人亦潜心研究了二十余年此术,走访了数十处古墓,不但没有窥其精奥,连见也没有亲眼见过,仅仅听闻某处藏有此物而已。而如张公子所言,那僵尸所成不过一年有余,体含血浆,行动如此,以贫道推断,那物可能不是什么僵尸,而是被药物炼制出的人魔。对于此道,贫道师从火龙真人,倒还知晓一二。”
听得此言,赵敏道:“那么我相公肩上的咬伤可还有事么?”
灵虚子让张无忌拉开衣领,看了看伤口包布周围的肌肤,点头道:“张公子内力超强,郑道长所治得法,已然无大碍了。”
听得此言,赵敏高兴地道:“这就好了!”
张无忌道:“有两位高道在,甚么邪魔外道咱们都不怕了!”引得众人都呵呵笑了起来。
杨昳大了赵敏和花小蝶近十岁,平时显得又严肃清冷,寡言少语,是以花小蝶虽与杨昳认识时间长,但并不怎么敢过于亲近,反倒是赵敏,只片刻功夫便亲得如姊妹一般了,时时刻刻都粘到一块,胳膊挂胳膊,每每贴耳说话,嘻嘻哈哈,忸怩作态,令大男人们看了不禁暗暗摇头。
花小蝶问赵敏道:“敏敏姊姊,听说你是蒙古汝阳王的郡主耶,怎么会嫁给了明教的头头张公子呢?”
赵敏贴着她的耳朵轻声道:“那个大魔头武功比姊姊我略高一筹,姊姊没打得过他,被他连迫带哄,就此糟糕,便嫁给了他了!嘻嘻……”
花小蝶嘻嘻笑着呵赵敏的痒道:“姊姊你骗妹妹哟!你看人家张公子老老实实,会那样?”
赵敏早已看出这少女对小道士真阳怀有情义,虽然真阳碍于自己是个道士,见到花姑娘靠近就低下脑袋躲得远远,灵虚子和郑玄两名老牛鼻子又每每对花姑娘大皱眉头,似乎深嫌花姑娘没有一个女儿家的样子,凭地要耽误人家真阳的大好前程,深自厌恶但不好说她而已。但赵敏看真阳长得眉目清朗,人又老实诚恳,年纪虽轻但武功根底相当不错,以后定然不可限量,至少也能赶得上武当七侠现下的成就,倒真是花姑娘的良配,便有意想撮合他们。她才不管真阳是和尚还是道士呢,也没去想这样会不会得罪老太公張三丰、三师伯俞岱岩以致夫家武当派,便伏在花小蝶的耳朵边低声道:“不瞒妹妹说,姊姊也是喜欢那个大笨蛋老实人大魔头呢!否则凭他武功高强,又能耐我何?嘻嘻。”
花小蝶脸上滚热道:“那姊姊是如何同张公子好上的?不会是……不会是……”
赵敏笑道:“你是说姊姊勾引那大魔头了?嘻嘻,那是最笨的女子才做的事,似姊姊我这么聪明的女子怎会如此?哈哈……”
二女虽故意落后了众人十几步远,又是附耳而语,但张无忌、灵虚子、杨昳、郑玄四人的武功何等了得?别说他们,就如她俩那样越说越忘形,便是周颠和真阳也听到了。一时间人人望向张无忌,看得张无忌面红耳赤,不能言语。
二女也发现了前面众人纷纷向后望来,神色古怪,知他们将自己这女儿家的私房话都听去了,脸上均不禁一红,吐了吐舌头,相视一笑,又落后了好几步。花小蝶在赵敏耳边道:“好姊姊,你当然是咯?你这么美丽,难怪人家张公子要为你着迷呢!哪像人家,是一个丑丫头而已。”
赵敏捏了一把花小蝶笑道:“好啦!你这丫头在想什么也瞒不过姊姊!嘿嘿,看上人家小道士了吧?”
花小蝶也不是个过于忸怩的女子,听赵敏直接说破脸上虽滚烫,但头还是点了。
赵敏点头,一本正经道:“姊姊也觉得真阳这小子不错!不过却是个道士——妹妹,武当派尽出老古板和大木头,你这事啊,看来棘手得紧啊!”
花小蝶叹了口气道:“老古板不可怕,妹妹便是最怕大木头了……”
赵敏笑道:“妹妹错了,大木头不可怕,老古板才可怕,因为倘若没有老古板扯后腿,大木头很容易就会化的。你可明白?”
花小蝶摇了摇头道:“不明白。”
赵敏笑道:“姊姊我曾经将武当四侠都一古脑儿擒了,还将俞三、殷六两位折磨成了残废,派人打伤了我老太公張三丰真人,还差一点将武当派连根都铲了,可谓与武当派仇深似海,势不两立,都能最终和张郎结成连理,更何况你花姑娘出身名门正派,家道殷实,身无劣迹?真阳只不过是一个道士而已,没什么大不了的,只要咱们想办法让我老太公張三丰真人将他革出道门便什么事都可迎刃而解了。”
花小蝶听到此处又羞又喜道:“好姊姊快说,有什么办法可以令张真人将他革出道门?”
赵敏道:“令真阳被革出道门的方法很多,但既要被革出道门又不伤他师门之情、既要不择手段又要不伤大雅、既要达成妹妹所愿又要不着痕迹却有些为难了。”
花小蝶道:“那便如何是好?”
赵敏叹道:“很难啊!如果妹妹好好求求姊姊,也许姊姊灵机一动便想到了。嘻嘻……”
花小蝶抱住赵敏搔她腋下,娇噌道:“好啦,求你啦!好姊姊,我把我的百花山让给姊姊住好不好?”
赵敏笑着挣脱了她的双臂,手指竖在唇前作了个嘘声的手势,拉着花小蝶又拖后了好几步方才轻声道:“谁要你的百花山啊!妹妹先将怎么同小道士认识,又怎么勾搭上的事先说给姊姊听了,姊姊听得高兴了方才献上计策给妹妹听。”
花小蝶甩手娇声道:“什么勾搭不勾搭的?姊姊说的好难听哦!”
赵敏笑道:“嫌难听?那便不说啦?嗯?姊姊可追上去了哦?”
花小蝶急忙拉了赵敏的手道:“好了好了,妹妹说给姊姊听还不成么?”便轻声说了起来。
她们已经离得很远了,又是低声说话,灵虚子等人功力虽极深厚,但也只能偶尔听个隻言词组,况且又没心思听她们的那些无聊的疯话,是以并不明白她们说了些什么,唯独张无忌却几乎字字句句听得清清楚楚,当听到赵敏说武当派尽出老古板和大木头时不禁又是好气又是好笑,待听到她竟异想天开想设计让太师傅将真阳革出道门,一张口张大了半天合不拢来。看得真阳直纳闷,问他道:“无忌师兄,你怎么了?”
张无忌哑口无言,看着小道士真阳那张憨厚天真的脸便想哈哈大笑,却又笑不出来,心中只道不能让敏妹乱来,太师傅这么大一把年龄了,可千万别被敏妹气出个什么三长两短来!那可真是不得了了。真阳和花姑娘都这么年轻,何必又如此心急?敏妹有时做事也是,顾前不顾后。心中计较着,耳中却也把花小蝶的故事听了个透。原来花小蝶少女怀春,十六岁生日那天到青城山建福宫上香,捐了数十担,便请徐真人为自己的往后姻缘之事卜了一卦。卦中道:“青龙自天降,仙人遁地来。舞得桃花千百转,怎回味,独遗枝头含香蓓。”
卦辞含糊不清近乎胡言乱语,花小蝶甚感失望。徐当时笑呵呵地道,日后花姑娘的如意郎君定是一个傻小子。花小蝶更是感到沮丧。一年多后的一日花小蝶闲得无聊独自上山狩猎玩耍,将以前寨中弟兄挖的一个陷阱修了修便等待猎物上当,谁知一等半日也没有动静,正百般无聊时真阳却牵着骑着張三丰的灰驴走了过来。花小蝶见到这样,心想陷不住野兽,便陷住这一老一少两名游方道士外加一头驴也好开心开心。便坐在远处的树杈上等着看热闹,谁知这时正有一条巨蟒自她身后偷偷接近过来,等真阳一脚踏空她随之拍手哈哈大笑之时那巨蟒也一窜而上,将她拦腰卷住垂下树梢来。
真阳一脚踏空,陷落在空中时便扭身伸手搭住坑沿,使出武当轻功绝技梯云纵跃出坑外,转头看见被蟒蛇缠住了的花小蝶,不及细想,便拔出桃木剑冲了过去,飞起一剑刺入巨蟒身体。巨蟒吃疼之下放了花小蝶张开巨口便来咬真阳。真阳不及抵挡巨蟒,反倒先伸手一把抓住了从空中坠落下去的花小蝶,使出四两拨千斤的力道将她轻轻地抛到了树下的草丛里。就此一耽搁,那巨蟒已经张开巨口向真阳的脑袋咬了下去,眼看真阳无法抵挡也不及闪避之时,那巨蟒却突然受到了什么巨力袭击,轰地甩到了一边去。便听那張三丰真人在远处呵呵笑道:“外方而内圆,内圆而外方。进退攻守混为一体,岂能顾此失彼?”
真阳眉头立展,兴奋异常地道:“徒孙明白了!”说着攀住树杈,挥舞木剑和巨蟒战在了一起。总之巨蟒便是再也奈何他不得,想要抛开他去袭树下的花小蝶,却又被他缠得无法分身,最后只得灰溜溜的溜走了。而真阳,虽然占尽了上风却始终没有再伤那巨蟒一下,只是将它驱走便算完了。
花小蝶那一下所受惊吓不轻,身子又甚是疼痛,也不知受伤没有。稍稍缓过些劲来时,便看见树上与巨蟒相斗的真阳了,只见他的剑法高明之极,内力强劲之极,身形流转中又洒脱如仙,气宇不凡,不由心头一跳,想到了那个卦辞:“青龙自天降,仙人遁地来。舞得桃花千百转,怎回味,独遗枝头含香蓓。”“青龙自天降”不就是指那条青花巨蟒从天而降;“仙人遁地来”不就是指这小道士从陷阱里跳出来;“舞得桃花千百转”——他使的不是桃木剑吗?而“怎回味,独遗枝头含香蓓”便是说他站在枝头,她也落了,巨蟒也走了,不就只剩他了吗?而且他如此年轻便身负极强武功,人又生得英俊,不正是含香蓓么?啊,完全与卦辞相符,难道他便是我的如意郎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