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野店奇棺藏尸王(2 / 2)

续倚天屠龙记 予云 10789 字 5个月前

周颠挠头道:“没有。丐帮中没有几个好鸟,其实便是一个我周颠也不愿多见。”

张无忌道:“那敏妹呢?”

赵敏端起水壶,烫洗着茶壶茶杯道:“我也不曾见过此人。无忌哥哥可看出了什么来么?”

张无忌点头道:“我见那丐身负八只布袋——丐帮帮规帮众不可住店,那么他是丐帮的么?”

赵敏将茶叶放入茶壶,倒入热水,以茶水又将茶杯清洗一遍,重又倾入热水,倒了三杯来,拔下银钗试了试,分于张周二人道:“坐下喝杯热茶慢慢说。”

张无忌坐下喝了一口茶道:“但那布袋似乎不假。那么他是八袋长老,那位坐在大车中的老丐定然背负九袋,他又会是何人呢?据我所知,丐帮中背负九袋的长老只有传功、执法、掌钵、掌棒四位,少林一役后便只剩下了掌棒龙头。那么那位老丐又会是何人呢?”

周颠抢着道:“也许在少林寺中那几个老叫花中有一个和奸贼成昆一样,分明就是装死!”

提到成昆二字张无忌的心下便是一沉,恨恨道:“也不知成昆那斯现下如何了。”

周颠冷笑道:“少林一役后谢法王虽放过了他,但明教其他弟兄焉能轻易饶他?但谁知尚未等咱们下手,丐帮的伙计却抢先将那斯抢去,硬是活活打死,剁碎喂狗祭了史火龙和传功等叫化的冤魂,却也痛快!哈哈哈哈,只是少了陈友谅,未免美中不足!”

张无忌叹道:“那陈友谅现在已成了明教中人,又极受徐寿辉元帅的器重,当真棘手得紧!”

周颠狠拍大腿道:“养虎贻胎,后患无穷啊!”

想到张无忌已将教主之位传给了杨逍,周颠不禁又是长叹,道:“回头老子便逼那杨逍老儿杀了陈友谅,否则老子便煽动五散人不听他老儿的号令!”

张无忌道:“恶人自有恶报,杨教主精明果断,定有良策,周兄却也不必那般了。”

周颠哼了一声,想到不便与张无忌抬杠,忍了忍,也就不再多说什么了。

赵敏见他二人越说越不愉快,便微笑插口道:“我们不是在猜测那大车中的老叫花么?怎么又扯到陈友谅了?”

张无忌苦笑道:“敏妹假若看出了什么端倪,便快快说出来吧。”

赵敏道:“你们可还记得我手下的阿大?”

张无忌道:“八臂神剑方东白。此人的剑法内力都是极高的。”

周颠道:“八臂是没有的,独臂还差不多。”

赵敏道:“那他二十年前的身份呢?”

张无忌道:“他曾是丐帮四大长老之首!”

赵敏道:“不错,那其余三位长老呢?你们可知道是何人?”

张无忌道:“难道是传功、执法等长老?”

赵敏摇头道:“你只说对了一人,便是传功长老。执法等长老是后来才提拔起来的。想当年丐帮四大长老乃八臂神剑方东百、南山妖丐仇海英、冀北铁掌曹先荣——便是那传功长老,以及金银掌史火龙。这四人在丐帮前帮主的带领下却也干得有些名堂,只是丐帮前任帮主体虚多病,四十多岁便一命呜呼。弥留之际选择帮主继承人时对四人道,谁肯取他的独生爱女谁便可以继承他的衣钵,得传打狗棒和降龙十八掌。当时江湖皆传,那丐帮帮主的爱女之丑,更胜无盐,而丐帮四大长老均是名扬天下的青年高手,尤其那方东白更有玉面神丐之称,要娶那女子实有为难之处,但做丐帮帮主之位却也诱惑人得紧,是以四人中除了曹先荣已有爱妻且全无做帮主之心外其余三人都想。这三人中方东白深受丑女爱慕,但方东白却同扬州江上的一名歌伎关系非同寻常。阴挚古怪的仇海英欲取丑女做帮主却又极被丑女厌恶,唯有资质驽钝的史火龙介于中庸之间。”

张无忌道:“原来丐帮之前还有这么一段逸事,不知敏妹是如何得知的?”

赵敏得意道:“那方东白后来做了我汝阳王府的人,我岂能不详查他的底细?是以他虽怕丑不愿提及往事,但我终于还是知道了。”

周颠道:“原来叫化子也怕娶丑妇。他们后来发生了什么丑事,赵姑娘快快说来,我周颠最喜欢听这种故事!”

赵敏道:“自古道,皇帝的女儿不愁嫁,那丐帮帮主虽比不上皇帝,但也非同小可……”

周颠插嘴道:“谁说丐帮帮主比不上皇帝?有道是讨上三年饭,给个知县都不换!寻常乞丐能比知县,九袋长老能比宰相,那么丐帮帮主自然能比皇帝啰?”

赵敏笑笑,也不与他争辩,继续道:“那丑女一心想嫁方东白,可方东白当时犹豫得紧,于是他到了扬州,原本想向那歌伎一述苦衷,以尽最后的温存时,丑女却突然破门而入,一番大闹之下提剑要杀了歌伎,方东白当真左右为难,尴尬之至。正在此时,仇海英却带了几名丐帮帮众冲了进来,声称保护小姐,混乱中丑女杀了歌伎,方东白一怒出走,随后自史火龙口中得知小姐之所以突然出现,全然出于仇海英的暗中挑拨和安排,便发誓要找仇海英报仇。那仇海英专练邪术,当时尚未大成,怎会是方东白的对手?最终伤在了方东白的剑下,并断了一条左腿。丐帮帮主大怒之下将二人都逐出了丐帮,史火龙也于次日正式向帮主提婚,顺理成章地成了丐帮的新帮主。这件事全丐帮均视为家丑,都不愿多言,再加上帮主禁止宣扬,于是从此泯没了下来,不为外人所知了。方东白在江湖上浪荡了几年,突遇大事,为我父王所救,就此效力我父;而那姓仇的,听说躲进了南方某处深山里,苦练邪术。”

张无忌道:“我知道了,那老丐乃南山妖丐仇海英!他此行必是要去伏牛山夺那丐帮帮主之位了!”

赵敏点头道:“八九不离十。”

张无忌道:“方东白要和神衣门去夺那帮主之位,现下又冒出了个仇海英,这事岂非更加糟糕了么?”

赵敏点头道:“老妖丐的出现对我们来说未必不是一件好事,咱们不妨来个座山观虎头,坐收渔翁之利!”

周颠拍腿道:“对!就是如此!先让他们叫化子和妖魔鬼怪你杀我来我杀你,最后一起一命呜呼,大快人心!”

赵敏对张无忌道:“先时你对我说的那个川东毒丐麻寻天说道他已有另选他人为丐帮帮主之心了是么?”

张无忌点头:“不错。”

赵敏道:“那他将会推举何人呢?”

周颠正想说那老叫化子曾跪地恳求张无忌做帮主时,突又想到,万一说了赵敏这丫头脑袋一热以致竟当真怂恿自己的相公去夺那丐帮帮主之位便又如何是好?这小丫头最爱异想天开,什么事都做得出来,是以此事万万不可提起!

张无忌摇了摇头。

赵敏道:“那毒丐的武功如何?”

张无忌道:“出手狠辣迅捷,内力不错,在江湖上当属于一二流之间的人物。”

赵敏道:“比之方东白如何?”

张无忌道:“颇有不如。”

赵敏点头道:“据我所知,丐帮现下除了掌棒龙头外再无其他突出高手,但那毒丐会去支持掌棒做帮主吗?”

张无忌摇头道:“麻长老曾说那掌棒龙头有勇无谋,我看他多半不会支持掌棒龙头。”

赵敏点了点头:“是了,现下麻寻天只有两个可能,一是自己亲自出马做帮主,二是到帮外另请贤能。再加上无忌哥哥这一方,总共有四家争夺。”

周颠奇道:“无忌如何算得一家?说不定无忌支持姓麻的也未可知。”

张无忌也道:“对啊。”

赵敏笑道:“我说无忌哥哥一定不和姓麻的站在一边。”

张无忌挠了挠头皮,笑道:“其实我自己也没有什么想法。”

赵敏道:“你想想杨姊姊会扶持何人做帮主?”

张无忌拍腿道:“对了!杨姊姊自然会扶持史姑娘,我此去丐帮又全看杨姊姊的情面,自然唯杨姊姊的马首是瞻!”

赵敏道:“是了,现下史姑娘有杨姊姊和我们支持,实力不小;方东白更有神衣门相助,实力最大;只有麻寻天和那妖丐仇海英难知底细。”

周颠道:“依我看那,仇麻二叫化都不值一哂。”

赵敏道:“为何?”

周颠道:“先说那姓仇的,他老叫花年齿已高不说,还断了一条腿,虽然有四名得力手下,但到底寡不敌众,我看他之所以大老远不辞辛苦地抬一口棺材去,便是作了必死之心,给自己准备的了。再说那姓麻的臭叫化,他自以为天下英雄都像他们叫花子那般将丐帮帮主之位看作是个宝,都要抢着来做。其实天下英雄大多都像我周颠一般把个丐帮帮主之位看得像沱屎,白给我还嫌臭,还何谈拼着老命去抢?所以我说他一定找不着什么贤能去做那劳什子的帮主之位!即使找着了,也不过是阿猫阿狗之辈而已。所以他只得亲自去抢,而就他那三脚猫的功夫,便是屎星子,也没他的份儿!”

听他说得好笑,张赵二人都忍俊不禁。赵敏道:“老周的分析不无道理,不过对于姓仇的,你还不了解。”

周颠道:“如何讲?”

赵敏道:“那仇海英虽然不免年老体衰,又只有一条腿,但他的阴风掌二十年前便已非同小可,现下苦修了这么多年,应当登峰造极了吧。另外,那棺材一定并非空棺木,定然装殓了一具僵尸!方东白曾对我说过,那姓仇的之所以人称妖丐,实因他出自巫术世家,主上数代均研习神鬼之道,其家有一种秘术可以练制出僵尸来!古书有云曰‘铜甲尸’,其尸皮肉坚硬如铜铁,刀枪不入,尸变后嗜血如命,力大无穷,十指指甲和满口的獠牙有如利刃,锐不可当,伤人后,所含的尸毒很快会使人癫狂发疯,有如厉鬼一般见人就杀,生饮鲜血,活吃人肉,极难救治,当真厉害无比!”

周颠咋舌道:“此话当真?”

赵敏道:“今夜无忌哥哥不妨可去查探一番,立时便知真假。”

周颠道:“倘若是真的无忌可要小心了,如若被那怪物伤着发了疯,我们可无人能制得住!”

张无忌笑道:“我自然会小心。只是……”

周颠道:“只是什么?”

张无忌道:“我自认熟读医书,颇晓医理,却怎么也想不通人死了,如何又能动起来!假若当真能够如此,便找上数千具死尸做成铜甲尸,组成军队,岂非天下无敌?”

赵敏道:“想必那铜甲尸尸源难得,炼制又十分困难所致吧。”

周颠待要说什么,张无忌突然摇了摇手,低声道:“小心,有人!”

赵敏抿嘴一笑,恨声道:“相公,这是家什么客栈?咱们住进来了这许久,也无人前来伺候,冷水凉炕,冷冷清清,要价还偏生那般高,当真可恶!”

周颠也附和道:“少奶奶莫生气,待小的前去看看!”说罢走去推开门,只听屋外风声微微一响,却并无人影。张无忌听出来人已上了屋顶,便和声道:“阿风呀,莫要难为店家了,便辛苦你去抱些柴禾来,我们自己烧炕吧。热水么,这裏有一些,够少奶奶洗便好了,我二人将就一晚随便用冷水洗洗也就是了。”

周颠点头诺诺而去,走得稍远了,不免又咕咕哝哝地将店家的祖宗数落了一通。打着灯笼抱着柴禾回来时,周颠定神往房顶上望了一望,果然隐隐间有人从房檐向房脊爬过的痕迹,心下好笑,便放开了喉咙唱了起来:“妹妹呀穿花衣罗,哥哥我心裏慌,妹妹的胸脯子高高翘,想看又怕妹妹你骂我娘……”

唱到此处脚下猛地一滑,摔了一个仰八叉,将一抱的柴禾扔得满地都是。听他唱的花花曲儿许多人便早已忍俊不禁了,又见他突然出此一丑,引得暗中偷窥他的几名乞丐忍也忍不住地哈哈大笑。

此时最难熬的只怕便要算那伏在房脊后的人了。周颠的蠢样尽收此人眼底,他实在想笑,却又万万不好意思笑出来,只得将脸埋入雪里强自忍耐,心中暗骂,只盼那丑汉快些进屋,自己好脱身离去。

乞丐一笑,有几人索性便推开门走了出来,借助微弱的灯光周颠看到共有五名乞丐,并无那独腿老丐在内。周颠揉着臀部,骂骂咧咧地拾起了灯和柴禾,走回到张无忌的房中,将门掩上时往房顶一指,张赵二人明白,点了点头。周颠去添柴烧炕时,赵敏忍住笑道:“阿风,以后我若再听到你唱那种有伤风化的小曲儿,莫怪我扣你工钱了!”

周颠忙点头道:“不敢不敢!小的以后再也不敢了!再唱便掌小的的嘴吧!”

张无忌道:“罢了罢了,好好做事就是,明日我们到了岳父大人的家里你可千万要注意,不可有辱斯文。”

周颠连声的答应。张无忌听到呼的一声轻微风响,便掠到窗边,轻轻推开一条窗缝,便见那人穿过走道,进入仇老丐的房间了。

生着了火,周颠便告辞回房。张赵二人就着那壶热水洗漱上炕,虽然房内冰冷,但棉被覆盖下的大炕已经热了起来,拥入被窝,赵敏只觉那无数日来奔波的劳苦一起涌了上来。缩在张无忌的怀里,享受着他那温柔地拥抱和抚摸,忍不住叹道:“我们要是能够早点有自己的小窝儿就好了……”

每当和赵敏单独在一起温存时张无忌就会想起青城山的事来,那件事张无忌一直没有找到合适的机会开得出口对赵敏说,心裏直感惶恐憋闷不安。这时四下寂静无声,心想再也不能瞒下去了,便对赵敏说了。一席话还未说完,赵敏便伏在张无忌的胸膛上抽抽泣泣地哭了。张无忌只觉五内俱冷,长叹道:“敏妹……我知道是我错了……我……我一直不敢对你讲,可是我心想瞒着你我一辈子都不会好过,我……”说着给了自己两个耳光。赵敏忙拉住了张无忌的手急道:“无忌哥哥,你别这样!你能对我说我的心裏很感激,所以我就哭了……”

赵敏心内固然感激,但女儿家岂有不为这种事心酸的?那个时代一夫多妻,赵敏又出生在王室贵族,一个男人拥有无数个女人的事早已见多不鲜,原本从来没有觉得有什么奇怪的,但轮到自己头上,即使自己的相公只是一时失足也十分的难过,忍也忍不住地想哭。哭泣后见到相公因此而产生了巨大的心理压力,心下又是心疼又是歉疚,都不知该说什么好了。只得紧紧地搂住了相公的脖子,深深地吻了上去。

许久之后,赵敏道:“快快睡吧,三更时分我叫你,今晚你还得去窥探叫花子他们呢。”

张无忌道:“你不怪我了?”

赵敏叹了口气道:“事后周姑娘呢?”

张无忌道:“她说她要回去出家为尼的。自那分手后,我也没有听到过她的消息。”

赵敏煨进张无忌的怀中咬着下唇悠悠道:“也不知是我运气好还是我命苦,总之我只盼能早点了却了这些江湖事,找个地方躲起来。”

张无忌睡着之后赵敏一直强撑着,只待三更时唤醒他,可是连日来的奔波使得她早已疲困交集,躺着躺着,也便模模糊糊地睡着了。约摸三更时分,忽然屋外又有轻微的异响,张无忌一惊而醒,仔细听去,原来窗外又有人前来窥探。只觉此人脚步极轻,呼吸极弱极缓,功力远在睡前来的那人之上,心想难道姓仇的亲自来了?不过不对,此人以双脚走路,并非仇老丐那样的瘸子。

睡前那人的武功应当与买酒肉的莽丐在伯仲之间,这人的武功既远在那莽丐之上,却又不是仇海英,那么他会是何人?

张无忌心中猜测着,鼻中有意呼吸沉重,果然不大一会儿,那人便悄悄去了。张无忌轻轻滑出被窝,蹬上布靴飞身掠到窗边,隐隐听到院中有脚步声和呼吸声,便掀开一条窗缝往外望,只见有三名乞丐正手提兵刃立在院中,扫视着各个方位。

张无忌心中暗喜,心想半夜三更这许多人鬼鬼祟祟,必有图谋,天幸叫我碰见,少了许多麻烦。当下走回床铺,穿回外衣裤,轻轻拍醒赵敏,在她脸上香了一个,不等她来搂抱,已跃到后窗之下,打开那只有方凳大小的窗子,头先脚后蛇一般的一跃而出。

张无忌跃出窗子并未落下地去,而是反手一勾,身体上扬,抓住了后房椽,吊在了房檐之下。

张无忌使脚轻轻放下窗子,在猎猎作响的寒风中侧耳倾听,便听出不远处仇老丐的屋顶上还有人站着巡视。心道没想到仇老丐步哨当真够紧,但越紧越是证明今夜有所举动。暗喜之下不敢轻举妄动跃上屋顶,而是沿着房檐攀延过去。此去虽是倒悬在屋檐之下,但张无忌身手敏捷轻灵之极,便是狸猫也不能像他那般,毫无声息的攀到仇海英的后窗外。

这时仇海英的房内果然有人低声说话。只听一人开口,张无忌便大吃了一惊,暗道这声音好耳熟,再仔细听一句便立刻听了出来,原来是玄冥二老之一的鹤笔翁!看来适才探听自己房间的竟是此人。只听他低声道:“仇兄的近邻甚是可疑,须得提防!”

一个苍老嘶哑的嗓音道:“这个老朽理会得!那三人身负高强武艺,只是装疯卖傻而已,老夫岂能看不出来?”听鹤笔翁称他为仇兄,应该是仇海英。

鹤笔翁干笑一声:“陈大帅对老兄你倚重得很,好不容易将老兄你从巫山汉王墓中请出来,又给你安排手下、车仗马匹盘缠,只盼老兄你能一举成功啊!”

仇海英冷冷道:“此乃我和陈友谅各有所需而已。再说盘缠老夫墓中有的是,何必要他的?嘿嘿,转眼二十几年了……腊月二十三,送神大会!可惜啊,史火龙却过早的死了……”

鹤笔翁道:“当年的丐帮四大长老,史火龙和曹先荣都已死了,方东白断了一条胳膊,如今的丐帮,还能有何人是你仇某人的对手?”

仇海英缓缓道:“方东白?二十几年未见,他的剑法可能更加出神入化了吧?他虽断了一臂,但若手中有剑,单打独斗,老夫未必能胜他。更何况,他还有神衣门相助!”

鹤笔翁呵呵笑道:“神衣门虽强,但我们也未必便弱了。我师哥鹿杖客是个好手,其他人么,我视他如同草芥耳!”

张无忌听到陈友谅三个字便早已心头大震,暗骂这厮又有什么企图了。轻轻将窗毡捅开一个小孔,足勾房椽,头朝下向小孔内望进去,一眼便看见一口漆黑的大棺材,棺材的左近一站一坐两名老者。

背手而立的便是鹤笔翁,只是短短数月未见,此翁的头发胡子竟已快尽数花白了,只听他出语阴冷迅捷,显已不是从前的那个只知吃肉喝酒跟班行事的鹤笔翁了。

佝偻在椅子中,身穿黑衣,手拄黑玉骷髅镶头拐杖,干尸般黑瘦的老者想必便是南山妖丐仇海英了。张无忌的目光只在他脸上滑过便忍不住心内打了个冷战,心中暗暗纳罕。

仇海英阴冷一笑,道:“老夫已经炼成尸中之王幽冥毒魑铜甲尸,区区一个方东白岂在话下?对方人手虽多,但只要陈元帅和鹤兄能够鼎力相助,丐帮必入我手!”

鹤笔翁笑道:“仇兄夺得丐帮之后,指挥帮中十万弟子,助我元帅夺得天下,那好处更是多得很!”

仇海英阴一笑。鹤笔翁道:“陈元帅曾给老夫言道老兄的神物甚是厉害,不知可否先让老夫见识一下?”说着已走到棺木旁边,伸手抚了下去。这时仇海英呼地离座,怪杖一伸,鹤笔翁这一掌便抚在了杖头上。

鹤笔翁叫道:“仇兄身法好快!”就手抓住杖头,运劲推去,口中呵呵沉笑道:“咱哥儿俩正好来试试手力!”

仇海英只有一条腿,如此相推甚是吃亏,只见他左掌后伸,掌心凭空竟然雾气腾升,他适才坐的那把椅子便似被绳子系住用力拖一般,转个圈呼地滑至手中。手中有了撑扶身形便立刻稳了下来,一股巨力传去,鹤笔翁原本微红的脸膛竟闪过一丝绿。鹤笔翁呵呵一笑,手上加力,仇海英死沉着脸,手底的椅子咯咯直响。鹤笔翁一分接一分地加力,半盏茶时分后,仇海英手底的椅子已向后滑出了半尺,将木地板划出了数道深痕。

张无忌眼见鹤笔翁的脸色虽时有发青,但仇海英的手头却已微微颤抖起来,显是仇海英的内力还是稍逊了鹤笔翁一筹。果不多时,鹤笔翁轻喝一声:“呵!”手往前猛地一推,仇海英手下的椅子咔嚓一声断折,失去重心便往地上摔去。鹤笔翁虽不再落井下石,但也没有拉他一把,有心看他出丑,便顺势将手一松,任他往地上摔去。那仇海英杖头松处,身体在空中转了半圈,杖尖已点在地上,借势一跃而起。反身一掌向鹤笔翁胸前印去。

鹤笔翁喝了一声彩:“好!”已伸掌迎了上去,掌风向接,嗤的一声,顿时满屋灯火全部熄灭,连张无忌也感到一股阴寒之极的劲风自那圆孔钻出,吹到眼中如针扎一般。

鹤笔翁哈哈笑道:“好一招阴风掌!老夫乃是玄冥神掌,你我阴对阴、寒对寒,倒是一对儿!老夫多有得罪,仇兄便点起了灯火来吧。”

仇海英哼哼冷笑了一声,也不知使了什么手脚,便在一瞬之间,满屋的七八盏油灯又尽数燃了起来。

仇海英的脸上黑得发青,暗暗调匀了内息道:“玄冥神掌果然名不虚传!现下老夫正要饲尸,你若有胆量,看看也无妨。只是切勿宣扬出去!”

鹤笔翁哈哈笑道:“你老儿敢小瞧于我!待此间大事一了,老夫倒要领教领教你那神物!”

仇海英冷哼一声,没有说话,拄着拐杖走到屋角,打开了一只木箱,从箱中提了一名身着元兵服色昏迷不醒的汉子,拖至香案前,叽里咕噜念叨了一番,三叩九拜,往汉子身上喷了三口酒,提刀割破汉子左腕,接了一碗血,扎住汉子的伤口,端着那血走到棺材旁,轻轻推开棺盖,伸右手食中二指入碗,蘸了鲜血点入棺内。

张无忌所在的方位看不到棺内的情形,但若棺中有人,这一指想来便是点在了那人的眉心上。便是这么一点之下,棺木咯咯一响,轰地一声直挺挺地坐起了一个人来。

张无忌虽然心裏早有准备,但看到此景还是吃了一惊。那尸体背对着张无忌,只见它头发板结,形体僵硬,后颈与耳背等露出衣服外的皮肤作紫褐色,略泛白碱,果然是死去多时的尸体。

张无忌一惊之下竟然不敢多看,缩了一下头才重又望去,只见妖丐口中念念有词之下,掀起僵尸额上贴的黄符,将那一碗鲜血尽数倒入了僵尸的口中,僵尸饮下鲜血,舒服以极似的发出了阴森恐怖的一声:“呵——”,一团寒气自口中缓缓喷出。

妖丐面含得色,放下黄符,将僵尸缓缓推倒,闭合棺盖,在香案放回血碗,上了三炷香,又是三叩九拜,拖回元兵塞入木箱方才在椅上坐了。

僵尸出棺之时,饶是鹤笔翁自认艺高人胆大,到底还是吓了一跳,一时间连呼吸都屏住了,直到僵尸入棺,才暗自松了一口气。口中喃喃道:“奇了,奇了!此人怎么又会在你这裏,还被你炼成了僵尸?他不是在神衣门么?怎么会……”

仇海英哼哼一笑,道:“此时多说无益,到时自见真章!鹤兄请!”

鹤笔翁摇了摇头,满脸狐疑地开门出屋,冷风一吹,方才定过神来。回首一抱拳,道:“那咱们依计行事!荷花峰下见!老夫告辞!”说罢双足齐蹬,跃上了房顶,向张无忌藏身之处掠去。

张无忌心内一惊,忙双足回收,缩成了一团挂在房檐下。鹤笔翁奔到上方并未停下,而是一跃而出,在房后空地上堆的一堆柴禾上轻轻一点,哗啦声响中,震落了两根。鹤笔翁脸上微烧之下奔出了十余丈方才回头扫了一眼,见无人观看,摇了摇头越岭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