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杨昳一愕,面上飞过一抹红晕。自懂事时起,她便再未同任何人一起沐浴过了,虽然赵敏同她一般是个女子,但还是心内一紧。还好她心思极为敏捷,微一错愕,便道:“还是待姊姊去唤花姑娘来帮你吧。”说罢便欲出门,被赵敏拉住了衣袖,道:“姊姊,你是嫌弃妹妹来着?”
如此一言,顿时令杨昳难以回答,只得同她一起去浴房了。这浴房就在灶房隔壁,由油黄厚实的木板搭建而成,地板离实地颇高,走在上面咚咚地响。进门便是两只大大的炭盆,炭火通红,散发着烘人的热气,室内靠近灶房有一巨大木桶,桶内已经充了半桶多的热水。那女道:“请张夫人试试热汤够热否?”
赵敏过去伸手在水中一划,道:“太热了。”
那女立刻对隔壁喊道:“加温水!”
话音落后,那木桶上方的一根大竹筒便一晃荡,哗啦啦地流下温水来。
杨昳原本一直是落落大方,英气逼人的,此时却显得颇有些手足无措了。赵敏心中暗暗好笑。对那女道:“敢问姊姊如何称呼?”
那女福道:“奴婢名叫小虹。”
赵敏道:“好,小虹,你便出去吧,到隔壁烧好汤水,要热水还是冷水,由我来唤便是。”
“是。”翠烟躬身退了出去,将房门带上去隔壁灶房了。赵敏前去扣上门栓,挑亮灯火,又伸手试了试热水,哈地赞道:“好舒服的水啊!妹妹可有许久没洗这么多的热水了!”当下除去衣衫鞋袜踏上梯板下到了大木桶内。大赞不绝。
这时眼见杨昳还在一旁站着,便抹去了面上的热水,唤道:“姊姊,这么舒服的热水不来,还要等到何时?”
杨昳一愣,眼见赵敏的脸庞被热水一敷之下当真是白里透红,明艳绝伦,偏偏又神采飞扬,充满了灵动之气,心中顿时明白了为何张无忌放着那几位美丽的汉家姑娘不要,偏偏选中了这个元人女子。心想自己若再这般踯躅扭捏,当真便要被人看不起了。遂也微微一笑,除去衣衫,进入了大木桶内。
杨昳的身材极美,皮肤极为光滑白皙,若是一般人或许会委婉地赞叹一句,恭维一下这位盛情待客的主人。但赵敏不同,她竟很是夸张地大赞了一声:“姊姊,你可真美!”听得隔壁八女低嘘一片。
杨昳脸上通红,忙道:“妹妹休得乱嚷,叫人听去了笑话。”
赵敏道:“怕什么?姊姊生得美丽还怕人听去?”
杨昳道:“姊姊美甚么?哪里比得上妹妹。”
赵敏轻叹一口气道:“妹妹的腰现在只怕快比得上水桶了,丑死了。”
说着站起来给杨昳看了一下腰身,果然小腹已经明显隆起,圆圆鼓鼓。看得杨昳眼睛都定直了,一股明显之极的艳羡之色滑过双目。赵敏笑嘻嘻地坐下去,边撩水浴洗边道:“姊姊为何不寻觅一个如意郎君?”
杨昳脸上原本一片潮红,原来她突然想到这个赵敏是否也同她的相公张无忌一起沐浴过?这时骤闻此言,脸上顿起一片阴云,但瞬息而逝,只微微叹了口气,低头轻轻浴洗,什么也没说。
赵敏心想难道杨姊姊以前遇到过什么感情上的挫折?那可得想办法开导她,化开她心中的结。便先说了些其他的闲话,然后再慢慢将话题移到正题上来。谁知聊了许久后,才渐渐感觉到,杨昳还从未遇上过一个可以心仪的人。只听她说起自己的祖师林朝英时轻声叹道:“想当年我林祖师的武功在年轻一辈女子中冠绝天下,尚有一个天下第一的王重阳在身旁。可如今我呢?”便摇头不言了。
这一言听得赵敏心中打了一个哆嗦,心想杨姊姊自比她的林祖师。以杨姊姊的武功而言,当真可以当得起当今天下年轻一辈女子中武功最高的!但男子呢?当今天下年轻一辈中武功最高的人岂不是张无忌?她要自比林朝英,岂不是将张无忌比作了王重阳?那可了不得!张无忌可不是光棍汉道士(赵敏一时间忘了林朝英苦恋王重阳时王重阳还没有出家为道),年岁上也小了她许多,毫无般配之处。
心中如此想,口中道:“姊姊莫要忧愁,如今天下英雄辈出,定有哪位奇男子尚未娶妻,在衷心地等候姊姊呢。而且武功强弱其实并非多么重要,关键在于姊姊你喜欢,他又对你好,配得上姊姊,这就够了!是不是姊姊?”
这话听来有些许别扭,杨昳摇头苦笑了一下,好一会儿,道:“姻缘的事乃是上天注定,也许姊姊天生便是出家的命,只是一时拿不准做道姑还是做尼姑了。”说罢自己先笑了起来。
关于姻缘的问题将张无忌同其他女子联系起来的话题赵敏也没有兴趣多聊。于是就此茬开话题,聊些终南山的人情风物了。
杨昳也经过青春懵懂的少女时代,也曾经甜蜜地幻想过自己的未来,可是随着岁月如梭流走,青春慢慢消逝,修为逐渐精深,那些甜蜜的幻想也便随风逐渐消逝、藏匿。她几乎也坚信自己本是天上降下凡尘的仙女,这世间的男子都平庸无为,根本没有她心中的少年英雄,谁知前不久三次下山,竟就将她原本已经平静很久了的心打乱了。明知这样不可以,千万不能令人看出一丝端倪来,但为人提起却怎地如此情不自禁?欲不想,心还乱,脊背如被寒风穿刺,眼眶总欲滚出泪去,忙侧过身大把往脸上浇水洗浴。然后微微一笑,道:“妹妹,姊姊帮你擦背?”
赵敏冰雪聪明,杨姊姊的失态尽收眼底,心裏既感叹又同情,还有些自豪。不过总之这样的事是不能顺着杨姊姊多说的。专心洗浴吧,花丫头定已在自己门前急得团团转了。
女儿家啊,怎地就为这些事费心啊!到底又有多少泪水和欢笑在等待着她们?
沐浴更衣后赵敏自回卧房,果然花小蝶姑娘已经在她的门前等候多时了。
见到赵敏花小蝶的嘴便噘了起来,上前拉住赵敏的手撒娇道:“好姊姊,怎地答应了妹妹的事忘了不成?”
赵敏笑着拧了花小蝶一把,进入卧房内,花小蝶紧随而入道:“姊姊,你倒是说话啊?”
赵敏道:“怎么?如此着急啊?哪像一个大家闺秀,黄花大闺女?”
花小蝶面飞红晕顿足道:“瞧你说的?凭的难听啊!再说了妹妹本就不是什么大家闺秀,妹妹是山大王,做强盗的,生就性子急!却教姊姊老笑话我!我……”说着眼圈一红就要抹眼想哭。
赵敏扶腰咯咯直笑,道:“哭啊。”
“你?”花小蝶嘴翘起老高,顿足抬手瞪目要打,但看着赵敏的眼睛却忍不住先笑了。笑罢又满怀委屈地道:“那个死木头一天也没理会人家,晚饭一吃过便同那个姓郑的臭道士上湖畔草堂了。打坐静修,还令道童不让女子靠近草堂!真是岂有此理!”
赵敏笑道:“那你不会打将进去?”
花小蝶脸上又是一红,聂诺道:“那几名臭道士凶悍得紧,姑奶奶不是他们的对手……”
赵敏哈哈大笑。笑罢手一挥,肃然道:“快去沐浴洗漱歇息吧!”说着将花小蝶推出门去,关紧房门,将门“哗啦”上栓了。
花小蝶急忙拍门,赵敏毫不理会,自顾铺被宽衣上床,然后说了一句:“别拍了,明日姊姊自有妙计。不听话小心姊姊着恼,便不理你了!”
花小蝶闻言大喜,慌忙欢欢喜喜地拜谢而去了。
第二日赵敏刚起床开门,花小蝶便将一盆热气腾腾的洗脸水端到了赵敏的卧房,伺候赵敏盥洗、梳妆等等,忙了半个多时辰,眼见赵敏依然丝毫不动声色,花小碟又犯了心急毛病,忍不住道:“姐姐,我可好歹也是堂堂一山大王,家财万贯!我如此伺候你,你可不能辜负妹妹哟!”
赵敏冷冷一笑道:“妹妹,姐姐可是堂堂昭敏郡主,千金之躯,家财何止百万?你区区一个山大王伺候一下姐姐便委屈了你不成?”
“这?”花小蝶哑口无言,只得乖乖扶赵敏到堂屋坐在杨昳的身边吃饭了。这餐饭全部是女子,郑玄和真阳都没来,便连周颠也不愿同这许多年轻女子呆在一起,也跑到石湖畔草堂去了。
花小蝶心下忐忑,暗想赵敏是不是也心中无底,只好如此故弄玄虚拖延时间。如此想着饭也没吃好。谁知吃完饭赵敏非但没有妙计,反而要她去帮忙洗碗洗衣,浇菜劈柴,还美其名曰:“妹妹,你知道男人最喜欢什么样的女子么?不是外表美丽、不是武艺高强、不是家财万贯,而是勤劳贤惠会过日子。”
花小蝶嘴裏不敢说不,眼见赵敏什么都不干,只同杨昳一起姑奶奶一般地喝茶闲聊,心裏便道:“说这些,姐姐你有么?我看你兴许还不如我!甚么勤劳贤惠会过日子!说来脸也不红哦!”
如此一连三天都不见动静,真阳也一直未见,花小蝶每日干完活还要伺候赵敏,简直越来越无法忍受了,终于要再度发问时,赵敏突然抬头望天长叹一声赞道:“今日天气甚好!妹妹,又是一个游山玩水的好日子啊!”
花小蝶心想:“我还道是什么好计策,原来还是一起游玩这种老把戏。”当下说道:“那将他们叫来,一起前去游玩?”
赵敏摇头奇道:“什么叫他们?姐姐的意思是妹妹你独自上山游玩!”
“啊?”花小蝶眼睛瞪得老大:“我自己一个人?去那深山之中?老林之内?你不怕妹妹喂了老虎,妹妹还怕孤单无味呢!那岂不是疯了么?”
赵敏道:“你去不去?”
花小蝶盯着赵敏的眼睛看,越看自己心裏越虚,只得硬着头皮点头道:“去就去,去玩总比干活强。”
赵敏这才一笑道:“妹妹呀,你要想随了心愿,第一件事便是要听姐姐的。你瞧你,却总是如此性急!这叫姐姐如何帮你?”
听此言花小蝶方才转忧为喜,脸上飞起红晕低头笑道:“姐姐早说么,后面有妙计也不知会人家,当真坏死了!”
赵敏摇头叹道:“当真小女人,为你费尽心力还怪罪人家!”
花小蝶只好抱住赵敏讨好求饶,闹得一阵赵敏道:“就真阳和咱们的太师公来看,此事绝非能够一蹴而就,最少也得和他们交手两三个回合。好啦,废话少说,快去吧,到我们几日前去过的那个林中小湖洗洗你的纤纤玉足,见到有人到了,就故意摔入水中。明白了么?”
听到这个,花小蝶再次傻了。现下才刚过完年,水有多凉啊?待要罗嗦,赵敏已经去了。只得硬着头皮挂了师傅丁敏君赐的长剑,独自上山去了。
赵敏唤了两名叫小翠和小玲的吹箫婢女,缓步顺流而上,向石湖草庐去了。眼见此二婢女年龄也不比自己长多少,但功力却远在自己之上,心下对杨姐姐一家更是钦佩不已。心想自己往后看来也不能太过偷懒了,要不然连杨姐姐的婢女都比不上,在杨姐姐面前岂不是很没脸面?
半个多时辰便到了湖畔,远远看见那几座草庐之旁的一块平岩之上,临水或站或坐了七八个人。
原来是郑玄正和一位三十余岁书生对弈,旁边围站了大小几名道士观看。那书生自然便是刘伯温了。几名观棋的道士中除了灵虚的弟子,还有真阳。
赵敏远远微咳了一声,真阳立时察觉,满脸堆欢向赵敏行了一个礼,道:“嫂嫂。”
其余人也纷纷回头,点头示意。
赵敏走上前,刘伯温先于众人抱拳道:“晚生刘基见过张夫人!”
赵敏奇道:“这位先生是?你如何识得我?”
刘基嘿嘿一笑站起身来道:“真阳道友难道还有其他甚么嫂嫂么?”
原来如此,但也难得他的心思转得如此之快,众人呵呵而笑。道童抬来石凳,退下奉茶,余人请赵敏上坐了,赵敏对真阳道:“没想到师弟也谙棋道。”
真阳面上一热道:“我哪里会……只是师傅身体不便,唯有下棋以排遣不快,我每次干完活儿时,便陪师傅走几着,由此会了一些而已。”
说道俞岱岩,真阳的鼻子不禁微有发酸,赵敏心中也暗生欠意。道:“好久没伺候我三师伯了吧?也不知他身体近况如何?”
真阳终于鼻子一酸,叹道:“是啊,也不知师傅他老人家身体怎样了!上次问四师叔,师叔总说还好,但我想……我想……”后面的话便不忍说下去了,两行泪水呼地滚了下来,忙转过身去擦拭。
二十几年前武当三侠俞岱岩被人所害,全身残废的事传遍天下,便连郑玄和刘伯温现下也多少听闻,虽知现下俞三侠已能拄拐勉强活动,但终究还是一个废人,均不禁叹气惋惜。
当然,其他人是不大明白其中过节的。真阳略有所闻,不过他心地纯净,却也没有丝毫怨恨赵敏乃至张无忌。
说这些话的目的便是为了打乱真阳的思绪,拉近自家人的感情,眼见目的达到,不必再令无干的人也跟着难过,赵敏便又转了话题,说了一些这几日来所见的奇妙风物,引得众人哈哈一笑,气氛才算又缓和了过来。聊了一阵,赵敏便道不愿影响众位高人清休,要下山去了。临行时将真阳唤到了一边轻声道:“小师叔,嫂嫂有件事须你帮忙,不知小师叔愿帮否?”
真阳听说嫂嫂要自己帮忙做事,当然一万个愿意。于是赵敏道:“终南山中风物虽美,但无奈天天吃素,嫂嫂腹中的小张无忌便似不干了。可偏生你师兄不在,嫂嫂又不好意思向杨姐姐她们说,这裏便只有真阳你一个亲人,只好求你了!”
没想到竟是这种事,真阳颇为为难道:“难道嫂嫂要小弟去打些鸟兽等物么?可……可小弟也是出家人哪……这个……”
赵敏道:“不要打鸟兽,嫂嫂只想吃些鱼汤。我观山南林中有个湖,湖中鱼儿甚多,你帮我捉得几尾便是。”
真阳还是为难,双手直搓,道:“这个……这个……捉鱼儿也是杀生……我……我……”
听此言,赵敏脸色一沉,甩手道:“怎么?小师叔不愿帮忙?那我自己去捉便是!”
说着故意高挺了大肚子转身要走。真阳只得连连顿足道:“好吧,好吧,我去便是!为了师侄,师弟便破戒一回!”说罢便走。赵敏笑道:“这才是好样的!真阳,赶明儿嫂嫂做媒,将琴箫八女中最美丽的一位许给你做老婆,以此来报答你的捕鱼之恩!”
真阳脸上滚热,话也不敢说,只顾低了头飞步去了。小翠小玲见真阳去了,便来到赵敏身边,望着真阳离去的身影道:“他为何如此紧张地离去了?”
赵敏笑道:“我将你二位推荐给他,问他看上你二人哪个了,让他还俗娶一个。”
二女一听便红着脸笑了起来,道:“那他怎么说?”
赵敏道:“他道,琴剑八女个个都是难得一见的妙人儿,如果当真能如此,恨不能八个都一并娶了,这道士么,立刻便不做了。”
听了此言小玲格格直笑,小翠却啐了一口,骂道:“看不出这小子平时老老实实还有这些龌龊的鬼心眼!哼!”
赵敏道:“这小子听说我要做主将你们八姊妹中的一位嫁给他,他道你二位他已经仔细看过了,还要再去看看其他六位,好认真选择一下。这不已经急急忙忙的去了么?”
“啊?”听此言,连那个一直格格而笑的小玲也面生怒色,嗔道:“岂有此理!”
赵敏笑道:“少年多情,少女怀春,再正常不过啊!姐姐为何生气?”
小玲被问得脸上一红,转眼忸怩笑道:“谁生他气了?反正我也不想嫁他!小玲只是怕姊妹们受他祸患而已。”
赵敏转面问小翠道:“姐姐你呢?要不要妹妹替你撮合?”
小翠连忙双手连摆道:“不用不用!”
赵敏这才点头道:“好了,既然二位姐姐无心嫁她,那咱们不防瞧瞧热闹,看他能选中你们的哪位姐妹!”
二女早就着急想跟去了,听到此言,一齐说好,扶了赵敏朝着真阳离去的方向而去。
花小蝶独自一人顺着山谷蜿蜒而行,想来想去,突然想明白了,赵敏姐姐令自己在湖中洗脚,定会叫真阳来看,这小子光看定然不敢过来,我须得假装受到惊吓跌落水中,令他不得不来救自己,如此一来二去,凭我花小蝶的容貌姿色,除非他当真是一块木头,否则定然方寸大乱……嘿嘿,只是,这岂非就是以色相诱的下策?赵姐姐说过不屑用之的啊?而且这样的计谋我也想得出来,还不必如此大费周折,只需使唤手下兄弟给他下些药便成了。
胡思乱想着很快便到了那个林中的湖边,找水浅处寻那离岸丈余的岩石跃了上去,眼见湖水清澈,阳光明媚,加之走了这么一大段山路,浑身燥热,当真想下水好好洗一个澡。不过这个念头在她伸手触水之后便打消得干干净净:这水实在是太凉了,有好些晒不着太阳的地方还结着银光闪闪的寒冰呢。只能马马虎虎地洗个脚。
这个赵姐姐也真是神机妙算呢,选在今日正好,若早几日,还来着那个,如何敢洗凉水啊!但她又是如何知道的呢?我又没有告诉她?难道如此凑巧?
心如鹿撞地想着想着,伸入水中的纤足不觉已经冰凉,忙抬了出来,坐着揉脚,口中骂着真阳,抬头看天,日头已经升起老高了。如此揉一会儿,再洗一会儿,心思想来想去逐渐没得想,等得开始无聊乏味,时间漫长起来。
却说真阳朝那林中的小湖快步走去,心中盘算着该如何捉鱼,捉了鱼嫂嫂还会不会令自己煮鱼,以后自己怎么同太师傅和师傅交代等等。竟没发现后面被人跟踪了。他的轻身功夫了得,体力极强,便不去绕那山沟,直接翻越高山,不多时便到了那个湖边的树林里。
小翠小玲二女心想这小道士不是去看自己的那六个姐妹么?如何又翻山越岭跑到此处来了?当真奇了。赵敏忍住心中的笑,只不作声,激得二女越发好奇,非要看个究竟不可。
真阳来到树林中的第一眼便看见了坐在湖中岩石上的花小蝶,只见她高挽了裤脚,露出一双圆润嫩白的小腿探足于水中洗脚,顿时脸上通红,心头狂跳,忙转过身去。心想她怎么也在此处?难道她也是来帮嫂嫂捉鱼吃的么?想着想着心头越发泛起了花小蝶那双嫩白圆润的大腿,无论如何也挥之不去,越想越想再看一眼,终于无法再忍,又扭过头去再看了一眼。这一眼看得清晰,顿时浑身更加燥热不堪,慌忙扶住了身前的大树,才不致因为心慌意乱发出声响来。
赶忙闭上双目,目观鼻,鼻观心,心观丹田,默念真诀,收摄心神。终于将体内升起的邪火平息了下去。随張三丰行走江湖以来,穷得没衣服穿的女人他并没有少见,但如此美白的少女之腿却是他生平第一次见到,一个十八九的少年,怎能不为之心意烦乱?
心稍稍静下来后难题却出现了,自己是否去湖中捉鱼呢?不去,有违嫂嫂所托,去,这讨厌的花小蝶又在那里。该如何是好?
在真阳犹豫不决之际,赵敏和小翠小玲二女也已经下山到了。二女看见真阳面红耳赤、表情古怪地靠着树,心中微奇,再往远处的湖中一看,顿时什么都“明白”了。低声骂道:“这个混账,原来竟是这么一种人!偷看人家姑娘洗脚!”
赵敏忍着笑,轻轻地咳了一声,顿时被真阳听到,慌忙张望,看见了赵敏三人,心中一乱,以为此时越躲越说明自己心中有鬼,不如大大方方地奔到湖边捉鱼便了。当下立刻大步奔出,一边将既宽且长的道袍脱下来掷到岸边,随后脱鞋挽裤等等,通通地踏入水中。
花小蝶一直深怨真阳这么久也没出现,害得她受这么长时间的罪。但此时真阳竟如此突然地出现了,还边走边脱衣服,面部血红,双目放光,反倒被吓了一大跳,竟莫名其妙地失声惊呼了一声,慌忙站了起来。也许是坐得时间太长了,或者还有凉水泡得太久了,双足冰凉麻木,如此猛地一站,竟当真站立不稳,几乎不用佯装便尖叫着跌下了水中。水虽不深,但躺将下去水自然能够没顶,被冰凉的水一激,五官七窍一灌,顿时慌了神,哪还想到赵敏的嘱咐?拼命乱抓,拼命冒出头去呼喊救命。挣得几下,终于四肢全然触及水底乱石,稍一起身,头便露出了水面,抹去面上的冷水第一眼便看见了真阳。只见他正站在自己不远处的水中用一种极奇怪的眼神看着自己。
花小蝶慌忙站起,整理了一下浸湿褶皱的衣衫,狂怒大喊道:“看什么看?为什么见死不救!?”
真阳面红耳赤地结巴道:“那水……那水……才到你的肚……肚……肚子……根本不用我……不用我救啊!”
花小蝶怒击水面喊道:“都怪你吓得人家跌落水中!还要这样说……”说着哇地一声掩面大哭起来。
这一下弄得真阳手足无措,想走近赔礼道歉安慰一番吧,终觉不妥。便是就这么站着低头认罪也是不妥,因为冬日里花小蝶虽穿得较厚,但一落水,衣物贴身,她的胸部竟如此明显高耸的凸显了出来,只看得一眼真阳的身体便立刻起了变化,若被她发现,自己便永远不要见人了!何况赵敏他们还在左近,这就更要命了!顾不得管她立刻转过身去扑到齐胸深的水中找寻鱼儿。
花小蝶见他竟不过来安慰自己,甚至连一句好听点的话也不说,心中酸楚羞辱之极,对着他喊道:“真阳!”
真阳浑身一哆嗦,扑通一声,钻入更深的湖水中去了。花小蝶心中又有些好笑,但终究火气更多,当下骂了一声:“胆小鬼!死木头!”登岸而去。
此刻在远处偷望的小翠小玲二女早就忍不住那一腔的怒火了,便要前去教训真阳,被赵敏死活拉了回去。
回去便听见花小蝶在自己屋里呜呜地哭,杨昳面含鄙夷之色,眉头微蹙,坐得远远的。赵敏坐下先喝了碗热汤,然后方慢慢踱到花小蝶的门前,轻轻敲了敲门,道:“小蝶妹妹。”
听到是赵敏的声音,花小蝶哽咽了几声,前来开了门。赵敏也没有进屋,只是看着她摇了摇头,道:“看你没出息的样儿?衣服到现在还没换,想害病么?”
花小蝶抹着泪道:“我……”
赵敏叹了口气低声道:“你今天表现不错,第一步已经成功了!”说罢诡秘地一笑,转身离去了。
花小蝶弄了个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心想如此失败怎么又说是成功了呢?
直到吃罢晚饭天黑尽了也没见真阳回来,赵敏使唤小翠小玲携了自己的手书到上面草庐交给周颠。周颠拆开书信,只见信中写道:“真阳小道,独自躲在林中湖畔偷食鱼虾!坏我夫家道观声名,请周兄前往拿之!”
周颠看后十指大动,大喜过望,提了灯笼赶忙向那小湖去了。边跑边还大骂真阳贼道怪不得一天不知去向,吃鱼咬虾也不叫上姓周的!当真半点义气也没有!难道不知周颠的口中也淡出鸟来了么?
谁知到了湖边哪有半个人影?呼喊了半天也只闻空山回响而已。难道是赵敏骗了自己?应该不会吧?四下里找寻了一番,只找到了几件真阳的道服,却不见真阳,不由得想定是真阳这小贼道害怕被我抓到,躲了起来!又找了一大圈,竟连烧过火的痕迹也没发现。此时不由有些心慌起来,心想这小子不会是下水摸鱼虾不小心反被鱼虾吃了吧?
忙奔到湖边,掌着灯定睛观望。这夜天上仅有一丝儿的弯月,还时不时地被流云遮住,四下里黑得紧,看也看不出多远。只得沿着湖岸边走边喊,正自心中越来越惶急之际,突闻近乎湖心之处猛地传来哗啦一声水响,粗重地喘息声随之传来,吓了周颠一大跳,忙挑灯望去。只见一个黑影摇摇晃晃地向对岸泅水而去了。
周颠适才被出其不意间吓了一跳,转眼便镇定下来。他心想这是真阳还是甚么水怪?管他娘的,且先看看再说!当下用口叼了灯杆踏入水中,仰面将灯高高挑着朝那黑影游了过去。
周颠水性不弱,内力又强,很快便追了上去。眼看渐追渐进,运力凝望,是个人影,因为口中有灯杆,只能含含糊糊地喊道:“真……阳……”那人闻声更加拼命往前游了。
那人正是真阳,他原本在岸上为一事苦苦烦恼,骂也不是打也不是,猛然听见周颠的呼声,大惊失色之下立刻潜入了湖中。此湖甚小,真阳深知周颠武功了得,潜在水中哪敢动弹?但偏生周颠死活不肯离去,他终于憋不住钻出了水面来大口喘气,向别处逃跑。他的内力虽也不弱,但经过一天的折腾也早已不支了,哪里游得过周颠?这时周颠眼见真阳大口地喘着气,浑身冷得筛糠一般地抖,哈哈大笑,发力猛游过去,稍取灯杆大声道:“好小子,一个人偷吃也便罢了,还敢逃跑?你道老夫便抓不到你么?”
说完又将灯笼叼在口中,足点水底岩石,飞扑过去。真阳脸色大变,忙一个猛子扎入了齐胸深的湖水中,但周颠的身手何等了得?飞扑之下一把抓住了真阳的左足,猛力一拉,便将真阳拉回了水面,拦腰自后背抱住了真阳。哈哈笑道:“你小子想吃独食!想也别想!”说着便伸手去他怀中掏摸,却什么也没摸着,正有些大失所望,想要放开他问个明白,谁知真阳竟猛地一挣,差点挣脱他的双臂。
真阳那一挣用的是武当反擒拿手法解蛇缚,周颠识货,立刻叫了声好,自然而然变化手法破了他那招。岂知真阳情急之下竟拼尽了全力挣扎,这些时日来他的武功已在张无忌和灵虚子等人的指点下又提高了一大截,如此一挣,周颠几有拿不住他的意思。数招一过,两人在水中上下翻滚了数遭,灯笼早灭,周颠不禁心中越加钦佩,暗道:“这小杂毛凭的执着!而我老周虽也深恨此处饭菜素淡,但要我如此不分昼夜地捉鱼摸虾,可万万做不到!”
只一稍走神,左手便被真阳解脱开来,忙凝神以对,甩脱真阳的反勾又抱了回去,周颠的武功终究高出了真阳甚多,这一下正点中了真阳的丹田穴,正欲欢呼却突感这一点穴竟在真阳小腹部碰到了一根坚硬的东西,不禁一愕,顿时嘿嘿一笑,几下重手,又封住了真阳的几处穴道,将他扔上了湖岸。骂道:“小牛鼻子,你小子是不是出鬼了?老子搂你一下你小子也会有如此下流的反应?”
真阳嘴唇惨白,抖个不停,良久,竟哇地一声放声大哭出来。
周颠倒奇了,弯腰过去看他的脸,真阳的脖子还能动,便扭来扭去不让他看。好一会儿,周颠道:“小子,有啥好哭的?我姓周的最看不得哭哭啼啼的男人了!不就是下面那玩意儿硬了么?你虽然是牛鼻子,这样做未免显得六根不净,但你也是男人啊?”
真阳哭得更响了,只想拿头去跄地,吭哧半天才喊道:“可是我……从早到晚……已经整整一天了!一直这样啊!害得我在水里都不敢出来,叫我怎样去见太师傅,见人啊……”喊着又大哭起来。
听到此言,周颠不禁咽了一口口水,颇为艳羡地低声问道:“从早晨?到现在?在这么冰凉的水里都冰不下去?你小子啊……那是为什么?”
到此地步,真阳也豁出去了,便将早晨无意中见到花姑娘突起的胸后以致糟糕的事向周颠说了,心想周颠是过来人,定然知道此事如何解决,并千叮万嘱叫他为自己保密。周颠沉吟片刻,长叹一口气道:“要解决此事,最好的办法便是娶个老婆了。”
一听这话,真阳又哭了起来。
周颠轻抚真阳肩背叹道:“要不然就去青楼,嫖他一宿也成。”
真阳这下连哭都哭不出来了。
周颠看他可怜,最终道:“可惜这裏没有青楼,也没办法给你娶上媳妇儿,现在唯一、也是最快的办法,就只有一个了……”
真阳兴奋道:“什么办法?”
周颠咬牙道:“拿刀,把它龟孙废了!”
这夜很晚没有真阳的消息,赵敏有些不放心,又令二翠去了一趟林中小湖,二女轻功极佳,不到一个时辰便回来了,道远远看见二人坐在湖边聊天,安然无事。第二日中午周颠带了几尾大鱼过来,亲自下厨,煮了半涡,赵敏尝了几口,只觉腥得紧,便悄悄倒去喂猫了。周颠倒是吃了几大土碗,尽兴而去。
杨昳食素已久,原本从未想过饮食上的问题,见此情形心裏颇觉过意不去,心想自己怎么没有想到这个呢?当下便令诸女每日打一野物给赵敏单独炖汤。时间甚快,转眼又是两日过去了,真阳眼见一切如常,一颗心终于放下了大半。
郑玄和刘伯温每日棋局不断,众人观棋,周颠嫌他们走棋慢,常常脱口大骂:“走个棋凭地慢!要命么?”但二人却依然故我,全不理会。周颠则跑去对山对水责骂,无趣后又寻了一张棋盘来,同刘伯温对弈,于是刘伯温一人同下两盘,半日不到,便同周颠下了数十局,每局竟都仅赢了三两目,周颠怒不可遏,饭都不吃了。
真阳不敢同他们在一起,每日独自用功不休。那日的窘事其实说来也寻常得紧,只是说起来不好听,尤其出家人。那夜真阳同周颠动手过招,又说一通话后,注意力转移开了,窘境也就渐渐自解了,当然没有当真动了刀子。此节自然是赵敏都没有想到的,她只料到真阳心慌意乱之下定然捉不了几尾鱼,这小子又有那么一股呆劲,任务没完不罢手,正好令周颠将真阳贪吃杀生的丑事说出去,令群道鄙夷他。于是周颠果然极难守口,没一天便暗暗令草庐内的所有人都知晓了真阳捉鱼的事,而那更加丑陋可笑的事当然更加不在话下——不过是说的时候取笑的口气少,叹服的口气多而已。连道这小子道号叫真阳当真没白叫!怎一个牛字了得?听得众人面面相觑,哭笑不得。
那日花小蝶是大哭而去的,真阳生怕她来寻自己的晦气,但两日过去,竟连一丝声息都没有,心中越发忐忑起来。心想可能自己得罪她太过了,一个姑娘家被自己吓得出了那么大的丑,不定会如何想不开。实在不成自己还是主动前去向她认个错,任她责骂一番也就是了。
心中想着便瞒了周颠等人悄然下山,远远绕过一座山峰,便听前方山谷内传来阵阵女子的呼喝之声,伴随着还有兵刃破空的嗖刷声,短促快捷,明晰干脆,想来是有人在谷中练武或过招了。
江湖中极忌讳练武为外人所看,真阳当下便欲转走他路,耳中却闻一阵咳嗽声传了过来,一女子的声音道:“小蝶姑娘,生病了还是多歇息一会儿吧。”
接着几声更激利的破空声传来,转而该当收功了,花小蝶的声音咳嗽了几声喘息道:“多谢小翠姊姊,我没事的。你且回去吧,别管我了。”
小翠道:“不要太过劳累了。”
花小蝶道:“我师傅说越是生病越要用功,这样好得快,胜似服药!”
小翠道:“花姑娘还在生那小子的气吧,那小子身为出家人,不守清规,冒冒失失,当真可恶!”
花小蝶没有出声,真阳只觉面上滚热,心想她也许又在落泪了,可偏生此时自己说什么也不敢站出去,好在既然她就在前方,倒不必绕到别处去了。便盘腿坐下,等候机会,最好只剩下花小蝶一人,单独向她赔罪,脸上须好过一些。
只听小翠说道:“好吧,你自己静一会儿也好,我做事去了。”
真阳心中一阵欢喜。只听花小蝶道:“嗯。不过小翠姊姊,我没有生他的气,那天也不能全怪他。”
一听此言,显然已经走出几步远的小翠又转过了身子来,道:“不生气就好!不过姊姊要提醒你,那小子可要小心提防!他凡心未尽,思恋红尘,竟然还妄想娶我姐妹中的一人!还想来偷看我等!哼!早就看他祖孙不顺眼,碍于主人面前,没有机会教训他!嘿嘿,别叫他落单让本姑娘碰上!否则定要教他吃些苦头!”
此言不光花小蝶吃了一惊,真阳更是张大了口合不拢来。
不过自己当真“凡心未尽,思恋红尘”么?说不是,那天的情形又如何解释?尤其要命的是,其实自打从百花山下来,自己的心裏便当真没有真正的平静过了。难道……
想着想着,不由得浑身冷汗直冒,一股穿心的悲痛汹涌而来,差点立时滚出泪来。就这么稍走了下神,便触动了身旁的树枝,沙沙一响之下,耳边便听得小翠一声清咤传来:“何人?”
真阳大惊之下,急中生智,忙憋着嗓子学猫叫,谁知刚才情绪波动,嗓子竟哑了,“喵——”的一声一出,还伴随着吞咽口水的声音。嗓子骤然奇痒难当,差点又咳嗽出来,好歹强行忍住,却憋得气血上涌,难受极了。忙想偷偷溜走,小翠却已立在前方不远了。真阳只得咳嗽出来,涨红着脸向她点了点头。
小翠不禁怒极而笑,道:“说曹操曹操到!果然不出我所料!”咔嚓,伸手从身旁折了一根手腕粗的树枝来。真阳见状,哪及细想,起身便跑。小翠喝道:“淫道!哪里跑!”抽身纵跃,在花小蝶的惊呼中向真阳的左肩打去。
这一声淫道将真阳骂得浑身一激灵,心中的委屈也不知向谁哭诉去,脑子一乱,肩膀上便重重地挨了一记。
真阳的轻功不弱,最近杨昳也指点了他不少,但比之小翠,还是差了一截。是以只要教小翠追上,便片刻也甩她不脱,那手腕粗的树枝只管一下下重重打来,吃痛之下真阳的心神也便收了回来,再来便矮身避了过去。小翠切齿道:“好!此乃武当绝技吧!”倒转棒头向真阳环跳穴点去,这一着使上了三成的内力,点中真阳就得趴下,身受轻伤。
真阳听出厉害,足下丝毫不敢减缓,右手后扫,正是武当长拳中的后勾手。勾中棒稍,将这一点带了开去。
小翠树枝转回,又向真阳下盘扫去。真阳却猛地一纵,攀上了一座断崖,猿猴一般向上爬去。
这时花小蝶也赶到了山下,抬头高呼道:“小心!别摔着啊!咳咳咳咳……”
真阳心中猛地想起还未向她赔罪,怎能就这么逃了?如此不是更加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么?当下向旁边攀去。
小翠喝道:“淫道!你以为上山你就逃得掉了?我今日非得打得你跪地讨饶不可!”
呼喝着也跃上石壁去。
真阳此次出来,还怕再次发生上次的丑事,故意将張三丰的道袍穿上了。这件道袍又长又大又厚,双层夹里,是大都老字号成衣斋定做的货,色泽靛蓝,乃張三丰过一百零八大寿时张松溪所献,平时張三丰都不舍得穿,今日倒好,被真阳穿上了,不但十分妨碍了真阳的活动,还在山上林中嗤嗤乱刮,生生撕烂了好几个大口子。
真阳心痛欲裂,偏生顾不过来,眼看小翠霎那间近了,顾不得多想,纵身向崖下数丈远的一株大树扑去,这下好,只听噗噗滋滋连响,那道袍撕开了几片足有麻袋大小的大口!接连压断了几根树枝,跌落到地上。
小翠顺藤滑下数丈,向真阳着地的山坡跃去。真阳刚站起,一股劲风便自头顶压了下来,真阳倒也算到了此着,膝弯尚压了一叉大枝,待她近了,猛地一松,树枝反弹上去,小翠大惊,但身在半空,哪里躲闪得及?被弹了个正着,好在她武艺高强,危急下提气推枝返跃,身体随着树枝的弹力向后飞去,重重地摔在了山崖石壁上。
真阳哪敢停留?回头见她应该没有大恙,忙向花小蝶奔去。这时侧面山坡陡然又传来一声清诧,跃出了一个黑衫女子来,真阳不知她叫什么,但闻花小蝶呼道:“小虹姊姊别打!”
真阳回头一望,浑身都凉了,只见琴箫八女已然到齐!现在奔在最前的小虹已凌空一掌击了过来。甚么也不能多想了,武当功夫注重以柔克刚,以弱敌强,当下收足,凝神静气,以武当长拳长空望月侧接了她这一掌。
小虹怕伤了他,倒也没有用几成内力,被真阳接了去,暗叫一声好,对他的轻视少了好几分,身法微飘,展开古墓派武功向真阳攻去。真阳长拳层层不绝,虽然颇显被动,但数十招下来,并不落败。
诸女见真阳用如此粗陋的拳招竟然数十招不败,不禁纷纷点头,心道武当派近来名头好响,果然名非虚传,连区区一个小道士都有如此身手。移目又见小翠的衣裙破了几条大口子,兀自靠在石壁上鼓着双目呼呼喘气,又禁不住都咯咯地笑了起来。
小翠被笑,心中愈加恼火,挺身举着树枝又打了过去。以一敌二,真阳立刻招架不住,接连中招,浑身被打得生疼,眼见不敌,只得再次抱头鼠窜。可这一撒腿,没跑几步便没有了去路,前面是几块水田,由于刚刚放水施了春肥,太阳一晒,散发着浓重的粪臭味,真阳慌不择路,想也没多想便跳了进去,初时几步还成,提气连纵,踏泥而跃,谁知道袍上悬吊下来的布条太长,绊住了腿脚,终于一个扑趴,摔了一个狗吃屎,未及爬起,便闻脑后风声劲急,有木棍飞掷过来,连忙翻滚。啪!泥水四溅,小翠适才用过的树枝重重地摔在了泥水上。真阳已经肮脏得难以辨认,岸上诸女则笑得前仰后合,腰都直不起来了。
这几块古墓派的田地由众道和杨家诸老仆耕作,诸女则照看北面山坡的几块菜地和几片茶树。现在虽非忙时,但诸女正巧在附近劳作,听见动静便都来了。小虹奔在最前,正巧看见了真阳使树枝弹飞小翠的情景。小虹和小翠向来交好,早就听说真阳这“贼道”心存贼心了,是以没有多想便抢上来动手。真阳虽是她家的客人,但这琴箫八女却是杨昳的母亲一手带起来的,主人恨道入骨,自然对張三丰没什么好感,早想寻他晦气了,今日总算抓住机会,岂能轻易放过?
花小蝶看到真阳的狼狈样也想笑,但到底心疼多些,顾不得泥泞脏臭,跳入了泥泞中去扶真阳,那边的小玲也掩了笑口走到田边,道:“快上来吧,小虹小翠二位姊姊也是,干嘛如此欺负人家啊!”
真阳心中只觉万分委屈,突见花小蝶下来了,慌忙摆手,胡乱吐了口中污泥粪便,双手乱摆,喊道:“别……别……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