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疾风寒雪舞残阳(1 / 2)

续倚天屠龙记 予云 17986 字 5个月前

对此局面空智感到颇为尴尬,便侧目看向了方东白,正巧方东白也看着他。方东白微微瘪了瘪嘴,意思他武艺低微,又身有残疾,这抢先出手的重任是无法担当了。

见此情形,秋苍苏计上心来哈哈一笑,道:“少林派、金刚门近年来在江湖上闯得好大的名堂啊!”

遗尊怒道:“老子尚未出山,光是几个徒弟便搅得江湖上翻云覆雨!今日便教老衲先来领教魔教教主的神功!”说着兜头一拳向张无忌的太阳穴打去。

看他这招变了味儿的罗汉拳的寻常招式,空智不禁眉头微皱摇了摇头。

秋苍苏却赞道:“好拳法!老头陀须为你那几个死于非命的徒弟报仇啊!”

说话间张无忌已经侧头避过了这一击,遗尊出拳虽猛,但说收便收,拳头刚过,便即变招,屈指点张无忌的百会穴。张无忌叫了一声好,左手侧揽,暗运干坤挪移之功,身子已经离开座下青石,向秋苍苏飞了过去,道:“让晚辈先领教领教秋前辈的化功大法!”话未说完,已用武当长拳同秋苍苏交手了四招。将他逼到了圈子中心。

数百年前星宿老怪为虚竹所败被困少林寺后,一时间星宿派的门人尽数归为灵鹫宫逍遥派门下,而逍遥派掌门虚竹子对这群品行不端的乌合之众厌恶之极,不予亲近和管理,不多久,这些人便觉无趣终于风流云散各自回老家了。星宿老怪的几名嫡传弟子回到星宿海后,将门派建设的房舍庭院尽数拆卸挖掘,找寻老怪遗留的武学秘笈和财宝,师兄弟间又尔虞我诈相互残害,虽找到了不少宝贝,但仅只有一名弟子存活了下来,而且落下了极重残疾,那人竟从此大彻大悟,隐入深山过起了与世无争的生活,再也没有收徒弟,只收了一名忠厚老实的僮儿,临终时将遗物传给了他。如此十数代传下来,星宿老怪遗留下来的绝世武功固然所遗不多,那些种种恶毒邪术更加所剩无几。数十年前秋苍苏继承了先师遗物后,无意中在先人所遗日记中读到了本门原来源自逍遥派,便追访而去,那时逍遥派已经几乎连名字也没有了。先祖虚竹子无心广招门人,门中原有的女子愿意嫁人离去的他也从不阻拦,其他人员以及收得的几名弟子又几乎全部老死在了他的前头。缥缈峰处地荒僻,由此人丁越来越少。梦姑离世后,虚竹子虽已八九十岁高龄,仍毅然出家做了和尚,将一座灵鹫宫改作了佛门清修之地,以致到得后来,灵鹫宫中便只剩下了几名老尼看家而已。

秋苍苏在缥缈峰上安身后,终于得窥逍遥派许多高妙武功,最后伺机害死了那些老尼,将已经残破不堪的灵鹫宫占为己有,所幸的是住持老尼在发现秋苍苏图谋不轨而自己又无可奈何之后遂毅然炸毁了刻有武学密技的山洞石壁,将所有密技书籍隐藏在了一个极隐秘的地方才不至于落入了秋苍苏的手里。是以到现在,秋苍苏的武功虽已经极高,但他仅会化功大法、天山六阳掌等数门武功而已,什么北溟神功、凌波微步等,他还是不会。他的毒术距当年的丁春秋所差甚远,但因为他占据灵鹫宫日久,所学踏实,又颇有天赋,是以论真实功力,却已隐然在当年的丁春秋之上了。他此时与张无忌对招所用的,正是天山六阳掌。星宿派的毒功很是厉害,但施术时须以强大的内力推动施为,如果碰上对方内力比自己强,往往便会被对方逼回,反而害己。而在此处和他交过手的,几乎没人内力在他之下,所以他竟没有使用。

遗尊那一点便点在了张无忌适才座下石之上,咯的一声,竟将那石点下了几块碎块来。那石经此一击,重心顿失,轰地一声倒回了原位。空智和方东白二人心中又是好笑又是惊异,分两个方位向张无忌包抄了过去。

说到心中的惊异诸人都莫过于遗尊了,他那一点只是抖腕之间的事,何以会从对方头顶那么高的地方突然点到了对方坐下的青石上,他便是抓破脑袋也想不通。遗尊是个武痴,这么一想便不由得走了神,转眼间那三人已经同张无忌你来我往地走了十几招了。

张无忌心中暗念着“拢玄方,避空遗,伤秋苍,夺刀给遗尊。”堪堪接了二十余招,察觉这五人分明都没有出到五成的力,而且顾盼防守等候机会的多,抢先进击的少,心下更加放心。一招回龙手拂开众人,出左掌一招见龙在田向秋苍苏击去。

秋苍苏离张无忌最远,身体一大半还隐在遗尊之后,他怎么也想不到张无忌在全无征兆和不大可能的情况下突然便攻到了眼前,他只感一股迫人的热力压将过来,想完全避开是不可能了,只能避的同时挥掌相格。这一下他不敢再偷奸耍滑了,提起了十二成的功力拼力一封,砰地一声闷响,秋苍苏立时倒退七八步方才拿桩站定,但张无忌这一招还有一股后劲跟来,他收住下盘后反应不及,顿时一跤坐倒,仰面朝天翻了一个滚才好歹四肢着地定住了,哇地喷出了一口鲜血。

张无忌不敢低估秋苍苏,但也不愿伤他性命,是以适才那一掌用了八成的九阳真力,没想到一掌见效。这降龙十八掌号称天下阳刚第一的掌法,果然名不虚传,每次用都感到威力奇大,干脆直接,痛快已极。当下技痒难耐,难得有这许多的高手前来试招,忍不住要痛痛快快的使一回。

心念转动时,方东白的独臂已然攻到面前。对于方东白的断臂,张无忌心裏一直隐存着内疚,现下他不使剑了,使的却是一套颇为诡异的蛇拳,虽极为快捷灵动,但相较其余四人,实力为实差了老大一截子。这个最弱的人攻将过来,张无忌不由自主的闪身躲到了一边去,抬手一掌向遗尊当胸拍去,遗尊大叫一声来得好,下盘扎稳间抬双掌推了过来。张无忌使第一掌降龙十八掌时丐帮中许多老年弟子都有些诧异了,这第二招来时,许多人不由的便惊呼了起来,甚至有人心头激动之下双膝一屈,颤抖双手,浊泪夺眶而出。

方东白也认出来了,呼道:“神龙摆尾!”又是激动又是诧异又是艳羡又是愤怒。此时张无忌的单掌已经印在了遗尊的双掌之上。砰的一声,遗尊退了一步,破僧袍如口袋兜风般猛的鼓胀起来。空智认得遗尊所用正是少林绝技大力金刚掌,心头颇为嫉恨之下,趁张无忌击去时,单掌蓄势向张无忌侧腰推去。也是少林绝技,须弥山掌。这两项少林绝技,刚猛强横为大力金刚掌,博大精深却数须弥山掌。遗尊的祖师火工头陀当年偷学少林武艺,学去了大力金刚掌这种外练为主的武功,却没有学得去以内练为主的须弥山掌。空智故意慢了半拍,等张无忌已经和遗尊接掌时须弥山掌才如同排山倒海般的击出。

空智是武学大行家,早已看出遗尊的内力颇在秋苍苏之上,且体魄极其强健,大力金刚掌又练至了极高的境界,而且张无忌这一掌神龙摆尾又是侧面斜击,比不上适才正面直击的那般威力,遗尊定能接住支撑一会儿也未可知。高手相拼,对掌往往便是接住手掌后又比拼内力,身体内力受限,凶险无比,正是夹手攻击的好时机!

看到这两种少林绝世掌法,张无忌也忍不住叫了一声好,伸掌接住了空智的须弥山掌。顿觉遗尊那边如同击在铜墙铁壁之上,空智这边则如山峦移动,一股一股不绝而来。心中暗暗佩服,抽回进击遗尊的左掌,拆解了几手方东白的蛇拳,又将空智的第二招须弥山掌卸了开去。

张无忌撤走掌力后,遗尊兀自又退了一步,这一来更激起了他的斗性,呼喝之下,展开大力金刚掌扑了上去。

降龙十八掌、须弥山掌乃至大力金刚掌三种掌法练到最高境界时都是差相伯仲的,空遗二人各自浸淫自己的掌法已有数十载,而张无忌练降龙十八掌还不到一年,其间的差距原本不可以道里计,但张无忌本身的内力极高,又身负干坤大挪移等奇功,故而掌法的精纯虽大为不济,但威力却不比一般苦练一辈子降龙十八掌的人差。张无忌有心想试一下自己在不取巧的情况下能在这几大高手的围攻下走几招,当下请啸一声,施展开降龙十八掌同空遗二人走了数招。这一来,圈中几人固然陡感劲风难当,便是周围围观的,也早已退出了十丈开外。

秋苍苏坐在地上疗伤,此时被气浪所逼,睁开眼来,看见空智和遗尊二人围着张无忌,六掌翻飞,打得好不热闹,方东白则围着三人飞快地绕着圈子,玄慈却站在东首,白须飞舞,好不悠闲。当下怒骂道:“玄慈老秃驴,大伙儿都卖命干,你倒好,便只看着啊?”

玄慈看见如此精妙的三种掌法,心中正自情不自禁的欣喜赞叹,揣摩的同时也有心一试身手,此时听到秋苍苏的无礼怒骂,心中一阵烦恶,犹豫了一番,点头合什道:“张施主,老衲得罪了!”

张无忌扭头道:“大师不必客气!”

与当世绝顶高手比拼掌力之间还能若无其事地开口说话,不禁令全场为之惊叹,彩声不绝。玄慈摇了摇头,缓缓抬掌推了出去,空气被振动的隆隆之声隐隐滚出。正是佛门绝学如来神掌!

听他的动静张无忌便不敢怠慢,闪身避开空遗二人的掌缘,抬掌当胸|推出,以一招亢龙有悔正面迎击过去。众人只听隆的一声闷响,张无忌和玄慈二人对掌所产生的气浪竟令身旁的空智遗尊等人不禁抬手掩面后退一步。

张无忌微感丹田鼓噪,九阳暴盛之下,又颇有排挤九阴的意思,心中微惊,决定不能再用降龙十八掌硬拼,得先用太极拳缓一缓。

玄慈上身晃了晃,身体后仰之下退了半步,脸上泛起越来越深的血红。

原来玄慈的内力和张无忌竟在伯仲之间,这是张无忌自神功大成之后,除了張三丰之外遇到的第一人。心中又是诧异又是欢喜。久不逢敌手,心中隐藏的孤独感终于涌上心头。当下调匀内息,并不打话,一招揽雀手卸去遗尊的大力金刚掌,白鹤亮翅向玄慈胸前击去。玄慈看得心旷神怡,抬手一掌迎向张无忌的单掌。两人的手掌还未接触,便互相感到一阵巨大的迫力推来,张无忌掌中暗运干坤挪移神功,变招中一带,想带得玄慈的掌力去迎击空智的须弥山掌,谁知竟只偏移了四分,正向方东白推去。

方东白大惊,忙屏息提气抵御,这时腰间一紧,被一人手掌轻轻一托,平地横移了三尺,就此避开了玄慈的如来神掌。

这一掌正是张无忌变招间顺手带的,巧就巧在旁人都没有看得出来,以为方东白足下不动便移动,内力轻功之高,当真令人骇异!许多人都叫起好来,连称能做丐帮帮主,自然十分了得!

这一下连玄慈都没看得出来,他也没明白自己明明击向张无忌的神掌怎么突然就击向了方东白。要知道干坤大挪移神功绝不同于寻常的四两拨千斤,四两虽轻总还是有力,能让人感觉出来被拨了,但干坤大挪移神功施展时,挪移干坤却在人感觉之外,且不只是拨和引的外力而已,非内力极高之人不能为之。

玄慈微微迟疑了一下,方东白却一下想到了张无忌的干坤大挪移神功,但不知他为何引来玄慈的掌力却又要助自己。耳边听得空智道:“阿弥陀佛,这不是武当派的功夫。”

张无忌的干坤大挪移神功空智已经见过数次了,见此情形,便猜着了。张无忌手中不停,口中道:“大师好眼力!现下真正的武当功夫来了!”说着正是一招单鞭,乃太极拳招,不再有丝毫干坤大挪移的痕迹。

空智道了一声好,见对方拳慢,便改用无相劫指,迅捷无论的点击张无忌的臂腕至颈项等处要穴。那边的遗尊见空智改用无相劫指,大喝一声,双手戟张,抡起大力金刚指,自张无忌后背刺去。无相劫指以内力伤人为主,大力金刚指则纯以刚猛指力伤人,练到极致处,无相劫指的指力可距离半丈凭空穿透半寸厚的木板伤人于无形之中,而大力金刚指却能令习练者手指硬如钢铁,刺中人的身体,似铁条,赛钢爪,可立时取人性命。这时空智十指齐施倒也罢了,那遗尊却也十指齐施便不得了了,因为大力金刚指造诣极高者也只是拇指、食指、中指三指而已,难道他所有手指都练了?

张无忌慢则慢矣,拳招到时旋腰抖臂,却又快得令人目不暇接,如行云流水般的一分一让再靠,下盘使绊,空智和遗尊二人的指招便分两侧同时对滑了开去,收势时身体正好不甚平衡,被张无忌以雄浑的内力一靠,当即分两头各自倒了出去。张无忌这一靠并不霸道,以二人的功力,原本只退一两步便可,但张无忌脚下事先使绊,二人便立足不定同时摔倒下去。少林最注重习练下盘功夫,张无忌料到便是如此也摔不倒二位高僧,便在这一靠里又加了后劲,二人果然使出千斤坠神功也无济于事,眼看将要摔倒出丑时,张无忌却接了玄慈一掌后,双袖挥拂,两股劲风自地上反弹而起,推向二人身下,两人由此借力,均一跃而起,免去了一摔之辱。遗尊脸上一红,空智脸色更加苍白,微微停了一停,又分两头攻了上去。

此时四大高手分四个方位把张无忌围定了,各人不敢再行冒进,纷纷远距进攻,不求有大功,但求不出破绽,然后伺机制敌。因为四人中便是最弱的方东白,内力也极为深厚,不在空智之下,四人联合出手,张无忌即便能勉强抵挡得住,也必使出全力,他便是有再深厚的内力也会很快用完。

如此消耗对方内力的打法正是武派的专长,看到如此,武当诸侠不禁纷纷为张无忌捏了一把汗。

因为有了运用九阴真经内功驱动太极拳而走火入魔的前车之鉴,此时张无忌便不敢丝毫使用,完全用九阳神功施为。将九阳神功贯注于太极拳中,圆转不绝,随心而动。四人的招数集天下之雄、猛、灵、快的极致,张无忌仗着过人的内力与之相抗,只要不是玄慈和他人同时进攻,他倒也丝毫不落下风,但时间一长,便有些局促起来。

太极拳克敌善用巧劲,最不耗费体力内力,张无忌的内功又深厚之极,九阳神功绵绵不绝,越用越强,但遇到玄慈的如来神掌却甚难取巧,除非使用干坤大挪移和快速躲闪,否则只能运内力相抗。

玄慈那一掌掌看似简单缓慢,全然不成招数,但威力却大得出奇,每接他一掌,张无忌都有一些气血翻涌的感觉。

玄慈慈悲心肠,初始时怕一招间伤了张无忌的性命,只用了四五成的内力,谁知这少年人竟安然受之,连脸色都没变,始知当真遇到了劲敌,逐渐加重掌力,只盼能伤到他,完成自己的使命便罢,但直到使到十二成,对方依然故我。

当玄慈的如来神掌运力较小时掌风所罗甚广,震得空气嗡嗡响,运力越大,掌风所罗竟越小,到得最后,便只有一只手掌大,击出后,掌风中手掌五指清晰,击中物体,便有一个清晰的掌印,而且全无声音。但此时玄慈运到十二成力时,掌风依然颇大,掌风中五指略有成型,每一掌发出,均发出一声低沉的“哞”音。原来他也只练成七八成而已。但即便如此,张无忌也感觉越来越吃力,尤其是其余三人似乎也看出了规律,一旦张无忌和玄慈接掌,他们便会分头攻击,令张无忌甚难防范。此时张无忌想先捡弱的打倒一两人改变局面却也不能了,一者这些人都是宗师级的高手,不是说打就能打得倒的,二者,现下四人组成了阵势,互相相顾,他要抽身攻击其中一人,其余三人定会乘虚袭后,令他每每只能半途而废。还好他一开始时就乘他们不备以降龙十八掌打伤了秋苍苏,否则现下情况会更糟。

玄慈的如来神掌最是消耗内力,这么僵持下去恐怕是他最先耗尽内力,但他在圈外,内力损耗过渡时可以稍事休息,击一掌歇一掌,而张无忌却无法休息。如此激战了半个多时辰,张无忌已经明显出现了劣势,而圈外四人不骄不躁,稳扎稳打,丝毫不冒进。数度突破无果后,张无忌突想,这样下去我张无忌岂不是要命丧于此?当下想到实在不成便想办法脱身而逃,即使抱着敏妹,他们也多半追不上我。只是如此也太过丢脸了,尤其丢我武当派的脸面,令在场的二、四师伯难堪。但我一人的安危倒也罢了,现下有敏妹,还有敏妹肚子里的孩子,我要养活他们,令她们幸福,岂能轻易就死?脸面名声乃身外事,当真急了,便也顾不得了。心中想着事,毕竟走了神,他的对手不是寻常庸手,一不留神,遗尊和方东白二人同时喊了声:“着”,同时击中张无忌的后背,张无忌足下踉跄之下,前面玄慈和空智又分左右击到。张无忌忙分两掌抵住,顿时觉得两股巨大的内力冲撞过来,差点没抵受得住。遗尊和方东白一招得手,第二招又击了上去,遗尊击中张无忌的左肋,方东白点中张无忌的肩胛要穴,两人心中大喜,以为就此得手,谁知张无忌仅晃了晃,便将这两记穿铜破铁的打击给承受住了。

方东白的那一指点中后,按理说张无忌立刻便经脉受阻,半身不能动弹,但方东白点中时分明感到对方体内立刻一股极为强劲的内力汹涌而来,顶得他食中二指生疼,差点断裂。而张无忌只是略抖了抖,便没事了。这一指点穴没有凑效是方东白此生都没有碰到过的,心中惊异不定之下又随着遗尊向张无忌击去了第三招。

张无忌同空玄二僧比拼内力,无暇顾及后面,便变成了只挨打不能还手的局面,他便是钢浇铁铸的人也经不起方遗二人那般不停击打啊?见此情形赵敏等人不禁都失声惊呼起来。

这时连坐在远处疗伤的秋苍苏也一跃而起,飞身直抓张无忌的左腕,另一只手抓向玄慈背上背缚的屠龙宝刀。他的动作奇快,几乎在方遗二人再次击中张无忌的同时他也得手了。

这一次方东白和遗尊接触到张无忌的身体后只感一股极柔极厚重的内力挡在前面,二人便如击在了一大袋水上,攻击之力顷刻被化解开去,待要撤掌,却分明感到对方内力乘虚而来,当下连忙运功向抗,心想这姓张的小子是要一人和我们四人比拼内力的了。

但不半刻,却突感自己的内力开始奔涌而出,大有再也不回的意思,不由一起大惊,忙回神看时,只见满脸充血的秋苍苏一手提屠龙宝刀,一手抓住了张无忌的左腕,正满脸狞笑呢。这时四人都感到内功散失了,但却被张无忌拖住了,连开口说话都不能,更不敢拼了被对方内力撞毁经脉的危险贸然撤去内力。只能纷纷瞪视着秋苍苏,只盼他速速撤去化功大法。但秋苍苏显然丝毫没有放手的意思,能一举化去这五大高手的内力,又能独得屠龙宝刀,这种机会,一千年也未必能等到一回,怎能轻易放弃?

这时赵敏、武当二侠等人都不由得走近了数步,心跳加剧,杨昳更是骂了一声不要脸,拔剑就要上,被一人伸手拦住了,看去,却是满脸刀疤,凶恶可怖的光明右使范遥。他只摇了摇头,满脸冷酷,没有说话。杨昳不由扭头看向赵敏,赵敏紧咬下唇,浑身微微战抖,却点了点头,示意听范遥的。杨昳不解,双目瞳孔放大,赵敏摇了摇头,轻轻说了句:“相公一定会转为为安的!”说罢黄豆大的汗珠滚滚而下,满脸痛苦之色。杨昳感到不对,便去扶了她,低声问道:“妹妹……你……”

赵敏勉强笑了笑,道:“相公用了干坤大挪移……他们此刻正自己害自己……相公不碍事。而且……而且……屠龙刀的计策起效果了……”说罢紧紧地扶住了杨昳的臂腕,不再说一言。杨昳虽是姑娘,但看见赵敏如此,也猜到她定是肚子痛的缘故,便扶她到一石边坐下,静观场中激斗。

想当年六大门派合攻光明顶,明教五散人会同轻翼蝠王韦一笑与杨逍比拼内力时,杨逍仅凭两重火候的干坤大挪移神功便令对方五人自相拼搏而不可自拔,更何况此时的张无忌早已练到最高的七重境界?初时空智和玄慈与他对掌时,他倒是出本身之力与之抗衡,后面遗尊和方东白头两招击打,令张无忌体内真气激荡起来,突然发现,自己本已练到极点的九阳神功竟又更深了一层,不知是否习练九阴真经或降龙十八掌带来的结果,心下甚喜。但遗方二人第三次袭击时,他看到秋苍苏也跃了起来,当下不敢托大,干坤大挪移神功暗地里自涌而出,将玄慈的内力引去攻击空智、遗尊和方东白三人,是以遗方二人击在张无忌的身上时才有了那番感受,他自己一时间便脱身了出来,成了他们之间连接的一个桥梁。

秋苍苏抓住了张无忌的左手手腕,乘玄慈全力施为中不能自由,抽手夺了他身上背负的屠龙宝刀,运起化功大法神功,迅速化解这一丛人的内力。

但他们所不知的是,此时张无忌身上流动的内力,九成九以上都是玄慈等人的内力,张无忌的那是微乎其微。不到片刻,玄慈等四人便面色难看之极,张无忌不忍看到他们就这么吃了大亏,也好趁此机会同他们冰释前嫌,便开口道:“四位前辈!晚辈和各位实则并无多少深仇大恨,以前有甚不愉快在下真心想就此一笔勾销了。咱们便就此停手罢斗如何?”

在此关头各人还能说什么?正欲纷纷点头,秋苍苏却喝道:“勿信魔教妖徒妖言!先待老夫化去了这小子的内力再说!”

听到此言遗尊等狠狠地瞪向秋苍苏,那意思是说,你化去姓张的小子的内力不要紧,但咱们的内力不也被化去了么?秋苍苏哈哈大笑,道:“你们放心,老夫能化去你们的内力,也会令你们恢复如初!这姓张的小子武功如此之高,放开了可就不好斗了!哈哈!”

秋苍苏心裏有计较,这四人的内力化去了岂能帮他们複原?即使帮他们複原也要使法要挟住他们,令他们为我所用!嘿嘿,且先稳住他们再说!

这几人里除了玄慈颇为不晓世事以外,其余三人可都不笨,将心比心也能猜到五六成,当下互望一眼,都微微摇了摇头。张无忌道:“我数一二三,咱们一起撤了内力如何?一……”这时秋苍苏已将手里的屠龙宝刀当头朝张无忌的颈项砍过去。这一刀的去势和力量,依此刀之利,砍断张无忌的脖子以后还能顺势而去,拦腰将空智和玄慈二人砍断。

眼看利刃夹裹着劲风而来,张无忌虽然双手不能自由,但只需轻轻一带,便能将身后的遗尊和方东白带过来替他挨刀,但如此做法是杨逍差不多,张无忌是想都不会去想的,他只是猛蹲双腿,试图避去这一刀,口中嘬了一口吐沫,准备运力吐在刀上,打偏刀势,令他伤不到空智和玄慈二人。谁知双膝刚矮,凌空突有两道无形之气击来,一道正中刀身,另一道射向秋苍苏臂腕处,吓了秋苍苏一大跳,忙沉肘避过,宝刀也随之向高处一扬,从张无忌和玄慈的头顶上方掠了过去。

那一下气劲的撞击,竟令秋苍苏握刀的手掌有些微微的酸麻,吃惊之下,扭头望去,却见两名神态潇洒飘逸的锦衣公子正笑吟吟的看着这裏。难道这一道气劲是他们中的某人放的?世间怎么又突然冒出来了这么一名少年高手?当真不可思议!

两名锦衣公子中的一人张无忌认识,只见他们身后除了一名虬髯汉子以外,尚站着四名手握剑柄,颇显英姿飒爽的妙龄女子,那不是张士信是谁?张无忌向他们点了一下头,表示谢意,继续道:“二,三。”送上一股内力拒开众人,令各人都能收力。这时秋苍苏“波”的一声,自口中吐出一件物事来,直击张无忌的眉心,手中屠龙刀刺向张无忌的小腹。

张无忌骂了声可恶,一招手挥琵琶扫去,正中刀背,秋苍苏手头大震,宝刀差点脱手而去。这一刀也就偏了,反跳将起来,丁的一声脃响,刀尖正好挑中了那口暗器,竟是一颗黑里发黄的铁牙!

张无忌心中一阵犯呕,大吼一声,双掌错分,右掌侧面击出,正是战龙在野。秋苍苏见这一记石破天惊般的神掌击来,哪里敢正面迎击?忙欲急跃避开,谁知对方出掌后,一股掌力笼罩过来,他刚转内力便觉不对,竟只移开了一步便不得不举起手中宝刀来格挡。张无忌右掌将到,见秋苍苏横了刀口来挡,欲令自己自裂其手,心中好笑,战龙在野有一十八种变化,岂能就此中招?当下变直击为斜切,手掌中途急转,正击在刀柄之上,秋苍苏手头巨震,哪还把捏得住?宝刀早脱手飞去。后退了好几步,只觉适才握刀的手整条胳膊都快抬不起来了,低头一看,除了虎口已被震裂,食中二指的前半截也不翼而飞,心中大恐,嫉恨交加,就此一口污血冲口而出,坐倒在地上。

那宝刀正向三步外的遗尊飞去,来势凶猛,遗尊一惊之下没敢正面抓接,侧身避开锋芒,操双手抓住了刀柄,步下随刀势大跨两步,捉住了宝刀。宝刀在手,忍不住捧到面前仔细端详,轻触刀口以试其锋。只觉刀身沉重异常,钢质玄奇,锋利无比,想到“武林至尊”四个字,欣喜激动之下忍不住仰天哈哈大笑。

大笑中猛觉两旁风声大作,两团阴影分两旁袭来,知是夺刀的,管他敌友,轮刀砍去。这两人一个是空智,另一个却是同张士信一道前来的青年锦衣公子,二十七八岁,轻功出奇的好,好到连轻翼蝠王见了也会叹服的地步。韦一笑的轻功妙在轻、快、巧,而此人的轻功却奇到了极处,步法闪烁之间已然欺到遗尊身边,他离遗尊的距离至少是空智的五倍,几乎同空智一同起步,但竟同时到了!张无忌眼尖,立时看出此人定是适才发气劲推刀助自己的人,心下好生感激,好生佩服。

只见他急缩腰身避开屠龙刀的一扫,以不可思议的身法欺近遗尊的身子,一把抓在刀背上,回力抢夺。

空智则显得狼狈多了,为躲那一扫,还退跃了一大步。

遗尊全没想到这年轻人竟能在这一砍之下还能抓住自己手中的宝刀,即使张无忌出手,那也难说得很啊!被抓住后立感对方一股威猛中颇含邪气的内力传了过来,当下大喝一声,右手回夺,左掌却作大力金刚掌向那年轻人当胸击了过去。年轻人足下只一晃,遗尊这一掌便击了个空,年轻人双手用力一拉,没有夺得回来宝刀,当下也松去右手,无名指扬处,自关冲穴中径直射出一道凛厉之极的真气刺向遗尊握刀的手臂。

这一击太过突兀,遗尊竟然没有想到去躲避,只顾收回了那一记大力金刚掌,准备发出第二掌。突敢握刀的手臂猛地灼疼,本能地运力相抗之下,五指却终于一松,屠龙宝刀被这年轻人抢去了。

遗尊大怒欲狂,顾不得查看那手臂怎样了,便连珠介的强攻了上去,年轻人不敢正缨其锋,足下连晃,人已晃到遗尊左侧两丈开外了,反手又一指,小指少泽穴和无名指关冲穴各射出一股内力来,一道直击遗尊的环跳穴,另一道却射向拦路劫夺屠龙宝刀的空智。

遗尊大喝之下,竟不加闪避,反身弓步左掌猛推,以掌心硬接了这一记内力,大喝声中,那内力被遗尊刚猛至极的内力一弹,便反射了回去,其势更猛!

见他气劲过来,空智晃身让过,喝道:“施主可姓段?为何抢夺我中土宝物!”

遗尊弹回那股内力令年轻人吃了一惊,暗道这头陀好强的内力,足下错移间便已避过了这一击。此时他不退反进,瞬间奔到遗尊左侧三尺处,右手小指和无名指并拢齐射,两股内力同时向遗尊太阳穴击去。遗尊暴喝一声,右拳击出,正顶着那两道气劲,二人真气相撞,同时后退,年轻人退了两大步,抬足虚踢,转了半个圈子,稳住了身形;遗尊退了两小步,拿桩站定。

此时那年轻人已倒提屠龙宝刀向空智遗尊等人团团抱拳作了个揖,和声和气地道:“空智神僧好眼力!遗尊大师好内力!在下佩服佩服!在下正是姓段,贱字段羽。当今大理大总管段功乃家兄!今日得见中原武林英杰,当真幸会之至!”

遗尊喝道:“管你什么段功、段羽!先将宝刀还我再说!”喝罢便十指戟张冲了上去。但他哪里能近得了段羽的身,段羽只须随便奔几步,便将遗尊扔在了数丈开外。连抓数次都是如此,而且段羽还不离开这个圈子,在场数千人人看得又是咋舌又是好笑。远处的秋苍苏强按住沸腾如涌的胸口道:“这小子使的是我逍遥派的凌波微步,你头陀追不上的!”

遗尊大怒道:“追不上也得追!你小子!有种你别跑?同你佛爷放对几招试试?你那是甚么邪术?”

空智足踏梅花桩步,抢先站在了段羽去势的前方,道:“此乃大理段氏的六脉神剑指力!头陀勿要轻视!”

看见空智拦在前方,段羽足下一闪,便闪了过去,扭头笑道:“多谢神僧赞誉!头陀想试试段氏武功,也无不可,不过屠龙刀好大名气,在下好奇,想借去看看而已。”

遗尊道:“胡说!想借宝刀须得先赢了你佛爷再说!”

段羽道:“在下武艺虽然低微,同你们二位大师过招倒也不惧,但生怕由此坏了你们二位的赫赫威名!”

段羽此言一出,空智便只能道了声:“阿弥陀佛。”双手合十站到了一边去。道:“那让老衲瞻仰段氏指上绝技!”

遗尊也看出自己追是追不着段羽了,早已站定下来,叉手而立。喝道:“现在就你佛爷一人了!放马过来罢!”

段羽仔细端详了一眼宝刀,以指稍试其锋,掂量了两下,点了点头,想到提把如此沉重锋利的宝刀甚是不便,但交给他人暂为保管却有些不放心,正颇为烦恼间遗尊已抄手向宝刀抓了过来。不及细想,闪身已在一丈之外,遗尊这一抓便落了个空。遗尊怒喝道:“无耻小儿!就知道跑!算甚么英雄好汉!”

对方数番无礼言语,段羽的脾气再好怒气也自心底溢出,沉声道:“在下不与手无寸铁之人交手!大师请拿兵刃!”

遗尊怒道:“佛爷空着双手未必便不如手中有兵刃!少啰唆!接招吧!”说罢一掌向段羽面门击去。掌未到,凌厉如刀的掌风先到了。段羽鼻中微哼,左手举刀封挡,足下斜移,右手少泽穴一记内劲射了出去。正是大理天龙寺段氏传僧不传俗的绝技六脉神剑之一的少泽剑!只见他右手连连挥洒,忽而小指少泽剑,忽而无名指关冲剑,剑法凌厉奇妙,两股交叉往复的内劲自指尖刺出,有效劲力竟直达两丈范围内,当真匪夷所思!

原来当年段誉做了大理国皇帝以后,铭尊祖训,自己虽会六脉神剑神功,却并没有私自传与了自己的子女,是以连他的孙子段智兴,即后来《射雕英雄传》中五绝之一的南帝一灯大师都不会此武功(为何后来他出家却未习练便不得而知了)。至于他学的逍遥派的武功北溟神功,一者他终身都为自己吸入体内的各般内力常常添乱所累;二者他细想之下,此等武功简直便是天下不劳而获损人利己之最,物极必反,练习者假如不能善用,或贪心过渡,不成妖邪便自取灭亡,怕害了后代子孙,便连图谱都没记录下来,自他去世后这项绝技便就此绝迹了。至于凌波微步段誉倒甚是喜欢,但那轻功说来有些不便向后人启齿的故事,是以只是抄录成册悄悄珍藏,也没有传与后人。

而大理自被蒙军所灭后,大理国最后一位皇帝段兴智,即一灯大师的曾孙,投降了蒙古,从此大理成为了大元的属地,蒙古大汗蒙哥封段兴智为大理总管,继续管理大理,到了段功时已是第九任,大理已经灭亡一百年有余了。然则大理虽亡国,段氏却着实又兴旺了一阵。到第五任大总管段隆与第九任段功之间时更是到了顶峰。段隆共有六子,分别为段俊、段义、段光、段功、段真、段羽。此六人当真个个文武双全,精明能干,六子中便有四人做了大总管,其中尤以四子段功最是优秀,才德兼备,将大理治理得更胜前朝,隐隐间已颇不受蒙元之制。

其时段羽已经三十出头,因为很显年轻俊秀,所以看起来才象二十七八岁的样子。他乃段隆去世前一年生人,其母为缅甸北部一部族首领之女。盖因那时段隆已经老迈多病,早已不甚接近女色,而其母嫁过来刚刚九个月便生了段羽,是以常有传说段羽非段隆之亲子。于是其母在宫中生活得甚是艰难苦闷,终于有一年,在段羽十几岁时,其母带着他回到了缅甸娘家去,一呆又是十几年。在大理的时候,其母想尽办法将段氏武学密技尽行暗暗抄录,带到缅甸让儿子修习,本意令儿子艺成之后回到大理将昔日欺辱过她的人尽数诛杀,以雪心头之恨。没想到段羽自幼颇有志向,胸有城府,母亲教他的,他也只是听听点头而已,并没有照着去做。他苦练武艺,遍访名师,还学得了不少蛮荒地带的邪术武功等,也算他聪明过人,肯吃苦勤休,又遇上不少机缘,竟在三十岁时便练成了少泽剑,次年又练成了关冲剑,虽然火候还不到家,但已经是相当了不起的了,毕竟如此年轻就凭勤学苦练而成六脉神剑,数百年来也就此一人而已。

艺成之后段羽只身来到大理拜见四哥——大理大总管段功,哭拜不起,大数思念之情。段功亦十分感动,安排他在宫中住了下来。对于他的到来,宫中许多官员似乎很不以为然,尤其老五段真,与他更为不睦。他知道他们防着自己,便处处谨慎,从不露半点声色。去年南边蛮夷犯境,在退敌中他出了不少力,才总算因功受赏,被封了个偏将军的职位。

大理段氏自从依附大元了以后,便与中原武林甚少往来了,但武林大事他们倒也常常打听,此次丐帮大会他们便听到了不少风声。段功对夺丐帮什么的没有丝毫兴趣,他也自认此时大理欲脱离大元与之分庭抗礼乃是极不明智之举。但有一次段羽与之浅谈天下大势时言道,高邮张士诚新败大元百万大军,天下震动,华夏归心,颇有夺天下之势!大理不如乘此时暗中结纳于他,以便日后段氏依旧永镇天南。此话倒也有理,当下段功便派段羽带了一名衞士前往高邮。

见到诚王张氏兄弟叙完国事后,次日与张士信吃花酒聊到江湖之事时提到了丐帮大会。张士信对丐帮也是毫无兴趣,但听段羽言中对中土武林风物甚是向往,各路侠女英姿超然,极想一睹風采,尤其是那句“各路侠女英姿超然”的话,听了心头大动,突然想到自己的确久未走动了,不如趁此机会以尽地主之谊,便带了四名女护衞同段羽一起来荷花峰了。巧的是,在途中的客店内,他们又无意中遇上了受了重伤的鹤笔翁等人,深夜听窗时竟听到了一个惊天大秘密,当下毫不停留,匆匆的上荷花峰来了。途中自有丐帮人众阻拦,但二人只道是诚王张士诚的人,倒也通行无阻的上来了。

来后正见张无忌独战五大高手,武功之强,实在令人骇异。段羽早就听闻张无忌乃是明教教主,武功十分高强又拥有屠龙宝刀,乃是江湖上第一号的人物,十分有心结纳,是以适才便出手助了张无忌一招。但屠龙宝刀却落在了他人手里倒令他始料不及,初时他都没想到秋苍苏手里提的乃是屠龙宝刀,但遗尊夺得后的表情,众人唏嘘,万目齐聚等等,段羽才智过人,立时便想到了那便是屠龙宝刀!不及细想便飞身抢夺——他的心中在瞬间便做出了利弊权衡:拥有屠龙宝刀比结纳高人更为有用!统治武林后很多事做起来自然顺手得多了!

六脉神剑虽然名字叫剑,实则只是一种威力极强的指力而已,所以正确的名字应该叫作“六脉神剑指”,同他段家的一阳指实有许多异曲同工之秒,不同的是内息运行各异及前者修内,后者内外兼修而已。所以六脉神剑需要内力修为有极高的造诣,而一阳指则自幼便可逐步修习,练成后不但有高深的内力,还有很强健的体魄,说起来一阳指的好处当在六脉神剑之上的。这也是当年一灯大师没练六脉神剑照样成为五绝之一的原因,盖因他将一阳指练到了极高的境界,而段氏其他人没有而已。

段羽也颇为看不起一阳指。有了六脉神剑奇功,何必再行苦修一阳指?他有意在群雄面前显示一些真本领,震慑群雄,是以顾不得身边那名大理衞士起疑,一出招便用了六脉神剑——要知道,大理君臣等人,尚无一人知道他会六脉神剑的武功,只道他会点一二成火候的一阳指而已。六脉神剑的内劲固然凌厉,但要伤全身坚硬如铁的遗尊,凭段羽此时的内力修为,还差得甚远,除非刺向他的眼睛耳孔等极少数的脆弱处,否则直如给遗尊搔痒,远不如一阳指直接点中来得有效。是以初时遗尊被点中时眼看袈裟破损,皮肤灼疼,尚有些畏惧,不住躲闪,后来发现没甚伤害,干脆也不躲了,护住要害便大开大合地攻了上去。

张无忌见段羽的指法甚是奇特高强,不禁看得心驰神遥。稍微遗憾的是,对方的功力在他之上,又是练外门硬功的,此等指力难以伤到对方,好在段羽的轻功更是十分了得,可以围着对方团团转,寻找空子伤他要害部位。但如此一来,却是颇为被动了。而且段羽手中提着屠龙宝刀似乎不会使,偶有一招半势的也是剑法招数,还颇显生涩之象。唉,可惜他的对手乃是遗尊,若是寻常庸手,便是千军万马,这许多高手加起来,可能也比不上他一人。

堪堪斗得二百余招,两人谁也奈何不了谁。张无忌心想屠龙刀乃是祸根,这段公子如此助自己,可不能害了他,还是将宝刀交给自己,然后再想办法送到遗尊手里的好。便大声道:“段公子!在下谢过公子援手之谊了!烦请你把这刀子掷给在下吧,让在下与他们周旋,不成时再请帮忙不迟!”

段羽哪里想到张无忌会那么想,当下装作没有听见,继续与遗尊游斗。此时秋苍苏再一次勉力站了起来,一手捂胸,一手提了银色软鞭加入了战团。看他脚下虚浮,乃是拼着重伤之身夺取屠龙宝刀了。原来秋苍苏虽然没有机会习得凌波微步,但久居灵鹫宫,也颇知一些此功法的奥妙之处,此时见遗尊奈何不了他,心中一急,顾不得伤痛便上来了,他一来便着着抢先挡了段羽将要跨出去的方位,令段羽的奇异步法顿时凌乱起来,连遇险着。张无忌见此情形,当即跃上去相帮,那边的空智和方东白见到张无忌上了,哪敢怠慢,顿时分左右攻上,便是一直垂首默念经文的玄慈,此时也一记如来神掌向张无忌背心击了过去。

张无忌拼着三大高手三面夹击不理,先将遗尊击向段羽后脑的挡了,然后接下遗尊来,只留下秋苍苏一人由段羽应付。秋苍苏重伤之余哪里是段羽的对手,不几招便撑不住了。空智和遗尊等人都是一个心思,倘若自己等人被张无忌缠住了,这小子杀了秋老怪立刻拿了宝刀奔逃下山可就糟糕了。于是哪有心思和张无忌缠斗?除玄慈还当真凝神应付外,其余三人都寻找一切可能的空子向段羽身上招呼,由此段羽也立时险象环生起来。

屠龙宝刀的威名张士信也早有耳闻,但他对武林至尊的兴趣不大,初上山来时还瞄了几眼战局,欣赏张无忌等人的绝世神功,但不久便将目光尽往赵敏、杨昳那边落过去了。

赵敏的女扮男装哪能逃得过张士信的眼睛?还有杨昳,虽然年岁不免稍大了点,但那飘然如仙,凛然独秀的气质,却是令人玩味不尽!妙!略有不足者便是她们的目光只是看着场中激斗,落在张无忌的身上,全没看过来一眼,连和她们递个眼神的机会都没有。看着看着,突有余光看到杨昳身边的一个丑陋小丫头脸上,却见她正向这边张望,心中不禁好笑:“他妈的,如此丑的丫头倒喜欢我!”

他却不知,史红石虽看了他几眼,但仔细看的,还是他身后的那四名女子而已。正越看心裏越是酸楚难过呢。

便是这么一扰,张士信才猛然听到场中激斗声大作,便看向场中,只见数人时不时地偷袭张士信,时不时地抢那把刀子。忍不住开口道:“段兄,那刀子他们都想夺啊!小心为上啊!”

段羽乃是大理使者,随他出来出了事他须得担些干系。是以那么说是希望他关键时刻舍刀保身要紧。其实这一点段羽早就看出来了,但心中犹豫不决。此时听张士信这么一喊,心中突有计较,且将宝刀交给张无忌,一者讨个好,二者令他们自相残杀,自己再伺机行事会更好。当下闪身跃出圈子,对张无忌道:“张公子!宝刀还给你!”将宝刀掷了过去。

张无忌叫了一声好,“神龙摆尾”排开众人,伸手便要接刀。但此时空智颈中的一长串念珠及秋苍苏手中的软鞭都卷了过去,以长数尺之便抢先卷住了刀柄。二人此时倒同时往一个方向拉了,没有自行抢夺。那是因为秋老怪重伤之余自认无法与空智抢夺之故。段羽那一掷力道甚重,二人长物卷住宝刀尚往前飞了半尺才被扯去。二人极妙的夺刀手法令张无忌喝了一声彩。当下他收回接刀之手,另一只手暗运干坤挪移之力,将遗尊自右后侧奔袭而来的双掌略略一牵,遗尊这一记便向空智的胸口猛击了过去。

这一击的劲力刚猛至极,空智几乎大惊失色地喝道:“头陀敢伤老衲!”撒手抛去佛珠,下盘猛退,手上以须弥山掌接了他一掌!二人双掌一触便双双被弹了开去。空智以为遗尊贪图宝刀而不惜突下毒手杀自己,恼怒之下恶念横生,登时再度跃上,双掌向他面部击去。

对于少林硬功的练家子而言,裆部喉部等早已不是脆弱之处,但面部器官众多,如眼耳鼻等却无法练硬,最是脆弱,空智是恼极了,这一掌意在要了遗尊的性命。

初时与他们接战张无忌也用过干坤大挪移牵引他们自斗,但立时便被发觉,此时再用,竟能立生奇效,连张无忌也大是惊奇,想来这便是屠龙宝刀起的作用吧。

遗尊倒糊涂了,稍愣了一下,正想大声解释,突觉手头一凉,手头沉了下去。凭这手感,他的脑中立刻显出了屠龙宝刀的影子,不及细想,挥手抡出,果然是屠龙宝刀!空智这一惊更加非同小可,这头陀手里怎么会突然间就抢到了宝刀?此时收力已然来不及了,但总不能被他活生生的砍死吧?性命交关之际只能拼着被自身内力击伤的危险激收内力,唰的一声划过,空智便口喷鲜血倒摔了出去。围观众人仅只觉眼前花了一下,便见屠龙刀的黑光之中,急如盆泼般的血雾撒了数丈高,随在其中的,还有空智的两条胳膊。全场顿时一片哗然。

空智摔在了数丈外,躺在地上狂呕鲜血,事变突然,一时间场中众人都停手罢斗了。

原来张无忌适才趁遗尊发愣的一刹那间,妙手空空,自秋老怪手里夺得了屠龙刀,又塞入了遗尊的手中。此时张无忌的干坤大挪移神功已然纯熟圆润至极了,虽是当着数千人的面,竟无一人看到他的这一动作。但如此结果张无忌却没有想到,颇感后悔,忙奔到空智身边,手指连点,封住了他的伤口穴道,减缓流血,自怀中摸出金疮药内服外敷。

场中数人都不是没见过流血的人,这情景只是令几人愣得一愣,纷纷怒骂遗尊见利忘义,为夺宝刀,弃道义于不顾,禽兽不如!便纷纷跃去各自取了兵刃,向遗尊围来。

见此情景遗尊也怔得一怔。屠龙刀神威至斯,当真令人匪夷所思!不等众人过来,已一个纵跃向正在为空智包扎伤口的张无忌砍了过去。张无忌所在的方向正是荷花峰的方向,看他的去势赵敏就知道他的意图,忙开口喊道:“穷寇莫追!”

几乎所有人听了都莫明其妙,只有张松溪、范遥等人依稀懂得了她的意思。

遗尊这一石破天惊般的袭击虽然凌厉无比,但张无忌岂有躲避不过的?赵敏不是提醒张无忌小心这一砍,而是提醒他放他逃跑上山。张无忌果然早就察觉此招,心中有气正想下狠手毙了他性命,却听了赵敏这一喊,一怔之下避过了这一刀,放遗尊自身侧空智的身上踏过。遗尊这一踏暗运震山脚的内力,空智登时狂喷鲜血毙命。

此时荷花峰的半山坡上都站慢了丐帮弟子,都是些既想看高人比武,又怕受池鱼之殃之辈。以为站高了便稳稳当当的坐山观虎斗了,谁知头陀夺得了屠龙宝刀后会捡这条路逃跑?顿时遗尊所过之路,但有阻碍手脚的,尽被屠龙宝刀砍削过去。

秋苍苏等人见此情形,心中闪过的第一个念头便是去追回宝刀,但同时又看见了张无忌。均自心想,原本自己五人合斗张无忌,至少也能和他拼个两败俱伤,谁知宝刀面前人心思变,人不伤我,我自己却被自己伤了。现下好了,凭眼下三人,无论如何也不是张无忌的对手了,同他死斗,是死;就这么回去见使君,解药是无论如何也求不到了,落个求生不得求死不能;还是追回屠龙刀,将功补过或许能好点!于是秋苍苏毫不打话,直追遗尊去了。方东白却斜了张无忌一眼,嘿嘿冷笑数声,站至高处,指挥帮中弟子拦截遗尊。

玄慈长叹一声,抬起手掌便缓缓向自己天灵盖按下来。

张无忌正自看向山上,突闻旁边如来神掌的掌声隐隐传来,忙转头看去,见到玄慈要自尽,忙喊一声:“大师!不可!”飞起去挡,却终于晚了两步,眼看玄慈的手掌即将击到自己的光头上时,有两只手掌叠放隔到了玄慈的手掌和光头之间去,波的一声响,掌力被卸去了一大半,那人顺着玄慈的光头一拖,正是武当绝技四两拨千斤的力道,将那一击的大部分力道拖到了一边去,击在了空气里。

那出手之人便是武当四侠张松溪。自遗尊提刀往山上逃时,他便时刻扫视着全场的动静,正好看到了玄慈的古怪举动,出手救了他一命。但玄慈的如来神掌实在太过威猛,这一掌他虽未用多大的力,又被张松溪阻挡,但玄慈依然还是口腔鼻孔同时溢出鲜血来,晕得两晕,便向地上软了下去。被张松溪和张无忌双双抱住,坐倒在地。

这时范遥已走到了赵敏的身边,低声道:“郡主娘娘好计策,属下佩服!”

赵敏微微一笑,道:“还是瞒不过大师,大师的大智大慧也叫小女子佩服得紧呢。”

范遥早已不作头陀的装束了,但赵敏称呼他大师早已习惯,这时便也没改口。范遥笑着点了点头,没再说话。

原来上山前赵敏推断的事情发生了许多变动,原计划早就不能照样实施了,只能随机应变,想到了后来的这些计策。而这些计策中最绝的,便莫过于放遗尊逃跑了。范遥也是过了好一会儿才想明白了此事,心中对这个女子心思的敏捷感佩不已,便只叹她不是汉家女子了!

正想着心事,耳边突闻赵敏低声道:“大师,我求你一件事成吗?”

范遥一怔,似乎知道她要求自己什么,心裏只想严拒,但出口到底不忍,另外还有几分好奇,问道:“何事?”

赵敏凑近了低声道:“我要无忌哥哥,大师要无忌教主,大师因此要杀我我能理解,但现下我已怀了你家教主的骨肉,故而求大师缓得数月而已!到时无论明里暗里,小女子无不奉陪!而且小女子决不透露半分给你家教主知道!如何?”

范遥愣了好一会儿,只觉手足冰凉,牙齿都颤抖起来。半晌之后方冷笑一声缓缓道:“嘿嘿,郡主的意思是假若我不答应你就告诉教主?”

赵敏点了点头,道:“大师的武功和智谋虽都远胜于小女子,明教又人多势众,俊杰众多,但小女子并不惧你!小女子只希望世界给小女子一个公平而已。”

范遥紧咬牙齿半晌,叹了口气道:“那么张教主的公平呢?我明教百万教众的公平呢?”

赵敏目中泛起了泪道:“小女子自幼甚少读圣贤书,也不懂得甚么大道理,但知人生所取不同而已。强迫他人接受他不想接受的东西,虽得天下者又有何乐?小女子便是小女子,不是大英雄大豪杰,要叫我自杀成仁那是万万不能的!”

范遥长叹一口气,什么话也说不出来了,转过身去,只觉满腔愤懑无处发泄,虎目中只想有两股滚烫的洪流涌出。

片刻之间空智惨死,玄慈自尽受伤,原本是他们敌人的张无忌倒忙前忙后。还好玄慈只是脑内受了些震荡,昏迷片刻也就醒转了,这时只觉体内一股暖流如丝游走,舒服至极,头上的伤痛也不甚疼痛了,知这股内力乃是张无忌输入自己体内替自己疗伤的,心中又是感激又是佩服,但想着自己所受之事,不禁心潮如沸,若不是出家人修的乃是六根清净,早已老泪纵横了。

张无忌见他醒来,知道他已无事,便收了内力,站起来抱拳躬身行了个礼,想要说点什么劝解于他,张开口来却无措辞,只得退到了旁边去。这时只见张士信满脸不安地搓着双手奔过来道:“光顾着追喊段公子去了,差点忘了一件大事!”

张无忌见他醒来,知道他已无事,便收了内力,站起来抱拳躬身行了个礼,想要说点什么劝解于他,张开口来却无措辞,只得退到了旁边去。这时只见张士信满脸不安地搓着双手奔过来道:“光顾着追喊段公子去了,差点忘了一件大事!”

原来段羽去追遗尊了,张士信自美女的幻境中醒来颇为懵懂地不知发生了什么事,以为事发,也随之追去,谁知追出了好远回头一看那两位美人时,发现她们没动,才反应过来,这才急忙奔了回来告诉张无忌大事。

张无忌道:“不知张将军所言何事?”

张士通道:“鄙人在驻马歇宿时,曾无意中从一个人称鹤太公的老头子口中听到,天完元帅陈友谅那厮暗中勾结了鞑子,告称荷花峰下有数千汉人准备聚众造反,鞑子已派遣大军围攻荷花峰来了!到时那千军万马杀将过来,箭如雨下可不是好玩的!大家快快逃避吧!”

这时山下亦飞奔上来一个破衣烂衫的少年来,奔到俞莲舟和张松溪的面前便通的跪下叩头,正是改了乞丐装束的真阳。大声道:“掌门师伯!四师伯!大家快走!元军来了!郑道长已经引了一队元军往东追他去了。”

说这话时赵敏和俞莲舟等人都已到张无忌的身边了,听到此言,人人均痛骂陈友谅卑鄙无耻。只有赵敏低头轻叹了一口气。张无忌走过去握住了她的手柔声道:“敏妹,有我在,便是千军万马也伤不了你。”

赵敏抿嘴一笑,摇了摇头,道:“我只是叹息自己怎么没有想到陈友谅会想到这条毒计?快快通报大家吧,教大家速速往南边山深沟多处逃跑,千万别顺着峡谷走。”

张无忌心想不错,正想跃到高处,但握了赵敏的手却不愿就此松开,便搂了她的腰,轻轻跃过一片人群,跃上了山神庙的房顶。提气要喊,却被赵敏遮住了口,猛然醒悟照自己这般提气喊,只怕连元军也听到了。便不催动内力,只大声喊道:“众位武林同道们,元军自山外杀将进来了,大家速速往南面跑罢!再晚了可来不及了!”

喊了几遍后满山乱走的人们大半都听到了,于是纷纷相告,大部分人也不再追遗尊了,一丛丛地奔下山来。见武当掌门人俞莲舟在此,便纷纷围了过来。那南丰老人八卦刀胡德大声道:“鞑子从哪里来了?来了便是正好!让我等杀他个落花流水!”

浑人丁辉道立刻接嘴嚷道:“咱这许多英雄好汉,正好同鞑子好好干他妈一仗!”

丐帮中更有许多久与元军交锋的好汉,听了此言,都嚷嚷叫好。方东白挤过人群,干咳两声正要开口说话,张士信却手摇折扇笑着道:“各位英雄请听我张士信一言!”说着向杨昳微微颌首微笑了一下,神态之潇洒,气度之不凡,顿时令昆仑派中的几名少女低声唏嘘了一声。

张士信愈加得意洋洋地昂首道:“兄弟武艺不成,但好在颇有几分行军打仗的本事!依本人看,咱们这一群人中虽有不少身负绝世武艺的武林高手,但究竟乃是乌合之众,定然不敌久经战阵的蒙古大军!与之硬拼,徒然多伤人命而已!”

此言一处,大部分人都点头。丁辉道喊道:“依你看我们该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