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章(1 / 2)

烟火纪事 明吾 5479 字 2022-12-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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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高玟回凡兰仍旧是休养, 辛悦心虚不肯歇着, 在家里也办公。当然是因为坐上了这个位置的竞争感与紧迫感,但和旧时满足本分的心境完全两样了。凡兰地区的小南区经理, 和丁贤曾掌控的加梅嘉的大南区根本没有可比性。在初出茅庐的职场新手眼中,已经够得着中层,配得上人前被客气称上一句“总”;辛悦在凡兰,到底和高玟在凡兰的潜龙勿用、韬光养晦有本质区别。对丁贤说的“跳板”之语也不全是借口, 辛悦自知清高不起, 不得不想要向上爬, 尤其是见过了一些世面以后, 再也不能忍受从前的自己。

还有一点不得不及早履行,也免得越拖越心疼。所以回到凡兰第一件事,火烧火燎地闭眼咬牙把欠高玟的医药费和修理费一次性打过去。她花好几年,存下的那一点安全感, 一时在自己身上花去这多,简直要犯起心绞痛来。

早在法国,裴瑞德就送来了花和电话问候。辛悦虽不至受宠若惊,还是有一点光荣和使命感。指挥大局,早晚电话不断,抽着空子埋头啃书备考。

盛月娥从法国奔波回来,就连轴转在家中照顾女儿。待了几天,老教授的儿子女儿轮换前来送补养品, 辛悦也就不肯让母亲操劳, 谎称说请了护工。盛月娥一走, 辛悦没有时间做饭,一味只是叫外卖。

辛海宏在那边家,辛悦也就不那么积极,偶尔向辛尚问一两句情况。辛尚埋怨辛悦看重工作,眼里只有钱,不关心魏嘉宝的下落,辛悦也不给自己辩解。

这样的状况持续了两周,辛尚又给辛悦打电话,问她究竟有没有在找魏嘉宝,这么久了电话还没通,谁也联系不上,爸爸每天担心得茶饭不思,魏萍也支持不住了。

辛悦耐不住给高玟打电话,高玟说:“有线索了,这不是忙么,没来得及告诉你。也是怕你着急,那边情况还好,就是各处都乱糟糟,一时半会儿处理得慢。往坏处想,也没有听说有年轻华人女性不测的消息……你放心。”

辛悦总然是不放心,想来想去,给耿中华打了电话。说了法国的情况,问他有没有办法得知洼泊当地的实际情况。

耿中华倒镇定,答说:“你那边没有什么消息?”

辛悦意外他态度有些怪,又说不出所以然,问:“高玟这边就是没有消息我才来问的你。”

耿中华像是考虑了一下,说:“好,我问问,有消息告诉你。”

亲戚兄弟像是扦插培育,虽是同根同茎,最后也免不了各自落土开花结果。以前一家人热热络络地挤在同一屋檐下,温暖团结,却也拥挤,想呼吸一片独属的自由空气都生怕妨碍着旁人。

辛辛苦苦挣扎出来,独自长在野地里,空气里都是自由,除了自由,还有凄凉孤苦。

魏嘉宝像是她连根的并蒂花,因为妹妹的萎靡,让她茁壮而旺盛。

魏嘉宝失踪的消息在学校里面渐渐传开,掀起一些毫无根据的恐怖谣言,校方要求辛悦出面澄清辟谣。辛悦只得抽空见了两次面,公开作了声明。学生们自发发起转发寻人,令辛悦感动,然而也更加看清,机会的渺茫。

辛悦想要亲自去洼泊,每天睡醒,都被这种想法缠得喘不过气来。和高玟提了两回,高玟说:“你去没有意义啊,你去只能困在当地更焦虑茫然!而且,你现在是关键时刻,不仅仅是你身体不宜劳累,还有你的事业也在关键时期。你预备要去法国了,还要考试,你走了,要是被别的人趁虚而入,你哭都没地方哭的!我听说,那个叫李孟的,就跃跃欲试的,你出了车祸那阵,通达都传说你去不了了,上头有意换人。你要不紧张,人家可就不客气了。不说浪费你这么些年了。就说,你这次花了这些钱,你不想补回来吗?在这么个小经理上吊着,真是出去吃顿饭都得悠着点。”

这话正是说到辛悦心里,辛尚还没毕业,虽说是勤工俭学,一时半会儿还承担不了整个家庭的开销。像法国这样的一次意外,着实伤筋动骨的。

辛悦夜里熬夜,索性白天把吃早餐的时间拿来补眠。

窗外面天还没亮,就有人急切拍门。辛悦从梦里醒来,呆着目光不知怎么想起“夜报噩耗”这个说法,一个激灵猛冲到门边,一把拉了门——

门外站着一身正装满手东西的高玟,高玟一张小脸挣得红彤彤的,道:“还看?接手啊……”

辛悦接过高玟手上的袋子,米、油、青菜、肉、蘑菇、水果、牛奶……“这是?”辛悦把东西放在餐桌。

高玟拉着行李跟进了门,取下一双拖鞋径自换了,“给你补身体,别放桌上啊,往厨房提,牛奶先别放冰箱,我要煮。”

辛悦见行李上的托运标签,问:“你刚下飞机?”

高玟脱着外套,随意答应了一声。高玟里面穿着一件m字吊脖丝绸几何纹拼色背心,俯身间,金色的三层链点缀着星星点点的圆形小钻在双峰前闪闪烁烁。辛悦想不起丁贤是不是有类似的一条,折开了目光又转回去。她目光飘忽,神情也慌张,两下高玟便晓得了。

高玟轻声问:“我洗个澡好吗?”

辛悦懵然“啊”地一声,脸先红了,高玟说:“你过来。”

“我先,我把东西放进去……”辛悦埋头拾起桌上的东西匆匆往厨房移,左脚绊右脚,险些把自己摔一跤。高玟咬牙上前,扶住了笑道:“看着摔……”

归整好东西,辛悦就满口说困,高玟只有推她去睡,辛悦也没睡好。忐忑辗转到九点,一翻身,撞着一个软软的身子。辛悦睁开眼,高玟蜷缩在她身后,睡着了。

辛悦趴在她耳边唤:“mann……高玟……小文……”

末一句弱不可闻,只怕自己听见了。

高玟枕着手,紧闭着小嘴,呼吸轻微微的,睡得恬静。

辛悦胸口发烫,百味杂陈,放轻举动为她盖上被子下了床。

来到客厅,愕然站住脚,熟悉的每一处,成了另一番模样,纤尘不染的房间连角落都干净的放光。阳台的衣物、桌上的早餐、空气中淡淡飘着汤水的香气……血液冲上了头,鼻酸得就要哭出来。辛悦拾起筷子尝了一口桌上的煎蛋,已经冷了。辛悦却郑重坐在桌前,一口口慢慢吃完,虚着视线入定。

坐了片刻,手机突然在房间里鸣动。辛悦怕吵醒了高玟,撒腿追进房间,方抓起电话,高玟已经一咕噜坐了起来,她顾不着辛悦,急急慌慌靸了拖鞋,口里说着:“糟了!汤!”

电话是下属打来汇报工作的,辛悦一面听进程,一面提示他工作上的漏洞,专心讲了十几分钟,挂上电话,抬眼从电脑屏幕里看见身后的高玟,正倚在身后的柜壁朝她微微笑呢。

“辛总……”高玟笑唤。

辛悦不知答什么,只当她故意讥讽自己,转开脸皱着眉笑。

高玟趴在她肩头,歪着头甜声唤她“辛总”,辛悦又烦又好笑,左闪右避总不肯应她,高玟唤个不住,辛悦无法,抬起下巴答道:“在呢,有什么疑问?”

高玟把脸侧枕在她肩上,迷蒙着双眼,说:“我不知道……你认真起来,这么帅的……”

辛悦不料是这句话,似曾相识的感觉扑面而来,内里的震撼带得身体像被电了一下,抖开了高玟,艰难立起身子道:“mann……我……不行……我们……不行。我不好,我给不了……也不打算……总之,我们不会有往后。”

高玟一动不动扶着椅子沉默了一会儿,站起来说:“你吃饭,汤再熬一会儿就可以喝了,我下午还要赶飞机,走了。”

辛悦石柱似地立在那里,迟迟醒悟高玟已走了。挫败感滔滔杀来,辛悦坐在地上,冰冷的地板,发烫的头脑。脱了头上的帽子,痛苦地把头一下下往后撞。术时剃了头发,然后往往带着帽子,头发只薄薄长了一层,不笑的时候,简直冷漠。对着镜时,辛悦觉得丑。这样的自己,怎么在别人眼中,那么不一样的。

……

后来知道那会儿别墅房间里的香味是从枕头里传来的,那个枕头,是高玟的枕头。辛悦喝着汤,一遍遍想着这些无关紧要的事,处于最高管理阶层的大脑,永远自由,总在你看书的时候、睡觉的时候,或者唱歌或者干着不合时宜的事。

辛尚的来电一声声响着,四五声后辛悦才惊觉有电话。电话里面,辛尚告诉她,辛海宏又一次发病,现在在医院。

辛悦关了灶上的火,抓了一件衣服出了门。

还是老毛病,辛尚说,魏萍伺候老爷子吃饭时,没顾忌问了两句魏嘉宝的事,老爷子立时就觉得头昏手脚发麻。轻微脑溢血,幸得魏家隔壁就是医院,医生要求留院观察。

辛悦到医院时,手忙脚乱那会儿已经过去了。缴完各项费用,回到病房,迎面碰见提着热水瓶的魏萍。辛悦低头称呼了一声,对方用有些诧异的目光看了她一眼,大约惊诧于她此刻的外形。然而很快回归漠然,和她擦身而过出了病房。辛悦也晓得自己是“千古罪人”,悄悄地坐在辛海宏身旁。

她看着她的父亲,白炽灯的下面,一张爬满沧桑和疲惫的落寞倦容,蜡黄的皱纹沟壑间填满了辛悦的陌生。她将手扫上去,拨了拨他的发,什么时候,这样老了?脸上的戾气荡然无存。从前的种种,都似一枕黄粱。

辛海宏慢慢睁开了眼,辛悦问:“您没睡。”

辛海宏说:“醒了。年纪大了,越来越怕死。每次睡觉都害怕再也醒不来了……”

辛悦淡淡笑说:“看您说的……太灰心丧气了些。”

辛海宏躺在那里,半阖着倦眼望着他的大女儿,头发太短,瘦瘦高高的身材,像个假小子。他什么时候,把亭亭玉立的女儿养成了这副模样?辛海宏眼角湿润,很有些自责。她多大了,虚岁三十。可无论怎么看,都还是自己的小宝贝。辛悦小时候,他把她放在自己肚皮上睡觉,孩子尿了他一身,他还笑呢。

辛海宏说:“悦啊……爸爸……”

身后魏萍提着开水回来了,“你就歇吧!一口气,多在肚子留一会儿!”

辛悦说:“别说话了,闭目养神休息一会儿。”

……

辛悦来到走廊,辛尚正伸着脑袋站在门外。辛悦问:“妈来了吗?知道不知道?”

辛尚抱着胳膊,踢着墙角道:“爸没让说。”

辛悦答应了一声,又问他:“学校还好吧?缺钱吗?”辛尚说好,不需要钱。说完仍然站在那里,像是欲言又止。“有事?”辛悦问。

辛尚满脸踌躇,思量至再,说:“我和你说一件事。”

“你说。”

“当时……你说你去了洼泊,宝儿就每天看洼泊的新闻消息,洼泊发生暴力冲突,她收到你的短信说病了没出门。”

辛悦听见是魏嘉宝的事,先没了精气神,倒靠在墙上答应:“哦……”

辛尚说:“我猜,就是那时候她偷偷开始计划去洼泊……”

辛悦咬着指甲,早猜到魏嘉宝的决定必然不是临时起意,辛悦不想细思,都是自己的错。

辛尚说:“后来……联系不上你,她就不见了。我没头绪的时候,有人给我发信息,让我找丁贤。说她一定知道。”

辛悦诧然了片刻,问:“谁给你发信息?”

辛尚耸肩:“我回拨电话,是空号。”

辛悦默默然地没有头绪,并不开口问丁贤相关的事。

辛尚往下说道:“丁贤……好像去了洼泊……她说给我电话,时刻联系,然后到现在为止,我试过拨电话,联系不上……”

话似乎是理解了,又好像是没有,辛悦咬着牙关,逐字逐句地给句子做归纳。楼下不远处的广场在做节目,欢快的手风琴伴着小号和着众人的欢呼与鼓掌声,普天同庆。辛悦举起目光眺望,牙关咬得打不开,奋力吸气,竟发不出声音。辛悦扶着窗台,调整着呼吸,从口袋掏手机,拨出电话,递给辛尚,示意他听。

明知是无果的尝试,辛尚无奈接过电话,半晌,把电话交还给辛悦。锣鼓喧天,口哨嬉笑。辛悦听着不在服务区的提示伴着眼泪啪嗒啪嗒往下坠。她靠着墙,不肯挂断电话,鼻腔里只能逼出一声半响,哭得艰难。辛尚察觉她姐姐情绪异常,伸手去拍辛悦的肩背,辛悦神经质地闪开了,额头贴着墙角,固执地一遍遍打电话。

辛尚想起很久以前,丁贤的车停在楼下,她站在原地,只消张开手臂,辛悦就奋不顾身地朝她奔去。当时就令他不寒而栗。

……

太阳升起来,又落下去,辛悦恍惚是在丁贤的车上,丁贤说:“私奔,跟我去吗?”

她答:“去!”

车一直向前飞驰,未来没有尽头。只是一路黄昏。

除了不说话,辛悦都还好。每天按时按点照顾着辛海宏的起居,精神奕奕也不怎么需要睡觉。

辛尚连续几次看见辛悦把饭原封不动倒掉后,犹豫再三给高玟打了电话。因为魏嘉宝的事指望她,她的身份和财力间接影响着辛家一家老小生活的方方面面。辛尚心有顾忌,选择性地说了一些情况。

高玟连夜乘机赶到医院,就像辛尚说的,不过短短两天,辛悦已憔悴到有些脱相。她安静坐在床边想着她的事,眼中闪烁着反常的光彩。高玟慢慢来到她面前,她也不察觉。高玟轻轻拉住她手唤:“辛悦。”

辛悦两天没有回家,不和人交流也不听人言,辛海宏劝,魏萍也忍不住劝,她都摇头表示没事。

辛悦眼中的神采从看出高玟的一刻消失了。高玟问她怎么了。辛悦抽开了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