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会转达。”其实就算不拐弯抹角的试探方兴业,天涯也已经笃定,当年从族长手上带走毒人的就是方兴业无疑,然而方白非让他做最后的确认,以免出现纰漏,那他就成全她,就给方白一个安心。第二天上朝的时候方兴业没有出现,小太监前来禀报说是方将军昨夜醉酒,在宫中身体不适,所以还在休息,满朝文武虽有不悦,但也没有谁敢说什么的,毕竟,从昨晚皇上对方兴业的态度来看,谁若说方兴业的不是,那就是自找难看。第三天早朝,方兴业还是没有出现,小太监来报,说是方兴业尚未起身。第四天早朝还是没有出现,晌午过后皇上宴请百官,方兴业也没出现,小太监来报,说方兴业在御花园中闲逛,有些乐不思蜀了。纵然再如何惧怕这个男人,连日来的不满还是让文武百官爆发了,他们之中有不屑的,有怨怼的,在皇上面前一通启奏,赵奕恒坐在首位,一张脸黑沉沉的有些可怕。据说那一天,皇上说:方将军如同朕诋毁方将父,军者以大逆不道罪论处!这样一句话顿时就让百官噤声,谁也不敢再多说方兴业的不是。当天晚上,这话传到方兴业耳中的时候,他手上握着毛笔的杆子,提笔书写,一挥而就,一个‘龙’字跃然纸上。他不禁感慨道“他已经不是当年塞北的那个傻小子了。”方白站在他的身边为他磨墨,听了此话也接上一句“早就不是了。”后者扭头看她一眼,不禁蹙眉道“冉儿啊,你怎么整天闷闷不乐的,不就一个赵奕恒吗,天下好男人多的是,何必在乎他那一个?怎的被他伤了一回,就不知道怎么笑啦?”方白挤出一个笑容,颊边带着一双浅浅的酒窝答道“不是不知道怎么笑了,而是觉得这世上没什么值得笑的事情了。”方兴业摇头,半是宠溺,半是责怪道“想当年你在塞北的时候,不管在汉人还是胡人中间,笑的最好看的,若是因为他那个臭小子就让我的宝贝女儿失去笑容,为父这就去宰了他!”方白道“好啊,若是义父真宰了他,我兴许会打心眼里高兴一回。”“哈哈哈哈!”听到女儿任性的回答,方兴业抬手在她头上摸了摸“好,好,好,他不是对文武百官说视我为父吗,那我这个做爹的就让他死,看他敢不敢违逆!”方白也被他逗笑了,低头继续为他研磨。方兴业将毛笔一搁,便说道“不写了,在宫中多日,也该回去了,这赵奕恒不就是忌讳为父在京外的兵马吗,否则他早就翻脸了,趁现在为父的老骨头还能走动,得早做图谋才是。”没想到这方兴业这么快就要回去了,看来对于他这样精明一世的人来说,离开自己的兵马就失去了一种安全感,方白正在思量如何开口,就听方兴业说道“去他宫中走一遭吧。”方白道“向他辞行?”年逾半百的老将军看向方白,目光柔和“在这宫中,为父来去自由,为父此番进京就是为了让他放下戒备又对为父有所忌惮,好向他索要你的藏宝图,不管怎么说,那也是你生父的遗物。”方白也轻轻一笑“我和义父一起去。”方兴业点头,这边已经接了内监的大氅披在身上向外走去。已是初春时节,深宫冷寂,漆黑深邃的长廊上宫人正慢慢点着宫灯,领路的小太监手上红色的灯笼投影在脚下,发出影影绰绰的光晕。空气中似乎还漂浮着盛宴散席后的酒香,使人闻了昏昏欲醉。方白和方兴业父女二人并肩而行,宫中但凡见到他们的人都有些避之不及,似乎忌惮方兴业的威名,也深知皇上对他的忌讳,尽量离他们远点,免得给自己惹上什么麻烦。空寂的皇家园林之中只有他们几人的脚步声,听在耳朵里空荡荡的单一。方白说“义父,拿到藏宝图之后你有什么打算?”方兴业没有看她,只是发出一声短促的笑“自是要让宝物重见天日。”方白说“若没有藏宝图,义父当初还会捡我这个孤女吗?”方兴业轻声责备道“勿的胡思乱想,你我既然相逢,就是有父女的缘分。”“还是说,若是没有藏宝图,我也不会沦为孤女吧……”“你啊,”方兴业一边走一边摇头道“到底是被赵奕恒伤的太深了,竟疑神疑鬼的,放心,有义父在,谁也不会再欺了你去。”方白没再说话,她多想听到这个人亲口否认,说他和当初杀死自己父母的凶手毫无关系。不过他既然没有否认,方白也没打算去逼问,有些时候,有些答案都已经心照不宣。这样漆黑的夜里,打开的仁和殿殿门里头也是黑洞洞的,竟无一星半点的火光,方兴业在仁和殿门口止住脚步,略有些疑惑道“皇上不在殿中?”有人一路小跑的从殿内出来,满脸堆笑的看向方兴业道“将军来啦,皇上正在殿内等候将军呢。”方兴业哦了一声,抬脚进殿,似乎是想到了什么,脚步略微有些犹豫,然而有林公公和方白在侧,他堂堂定远大将军若是忽然止步不前,难免不会被人所诟病,方白倒算了,那阉人指不定要在背后给他冠上一个胆小的名头。可这黑洞洞的大殿确实有些蹊跷,让人看了还有点牙齿发酸,想他一生谨慎小心,若真一个不察栽在赵奕恒的手上,那就有点得不偿失了吧。“义父?”方白见他犹豫,适时出言道“皇上既然在殿中为何没有点灯?我们还是不要进去了吧,冉儿有些害怕。”她岂会是真的害怕,然而她一个小姑娘说害怕不肯进去,方兴业岂能也就这样止步,这不是拿自己也当成一个女子了吗?“这有什么好怕的,有义父在。”方兴业拉过方白的手拍了拍,厚实的掌心给她传递来一定的温度。林公公笑的一脸褶子都在打颤“方大小姐不必害怕,皇上可也在里头呢,皇上说想一个人静一静,故才没有点灯,老奴这就去吩咐他们掌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