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兴业冷哼一声,跟上他的脚步拾级而上,进了仁和殿正殿的大门,里头虽然黑,但隐隐约约也能看清楚大概的一个轮廓,龙椅,高案,蟠龙云柱。以及那负手站在殿中面向正门方向的男子,男子此番没有穿着龙袍,只是穿着干练的常服,气定神闲的站于当场,见他们进来了,才笑道“方将军,朕已等你多时了。”内监掌灯,点燃了殿中两侧的鹤首铜烛台,只是两根蜡烛,照的这殿内昏暗发黄,并不明亮。方兴业抱拳冲赵奕恒行礼道“老臣罪该万死。”他没有下跪也没有行君臣大礼,说着罪该万死的话,却是连那高傲的头颅都不肯低下。赵奕恒道“你的确是罪该万死。”方兴业身形一震,一双虬龙般的怒眉已经竖了起来,他还是第一次听到有人有这样的口吻和自己说话,而且还是这样一个当初对自己极为尊敬毛头小子。“呵呵,皇上出息了,只怕连先帝也未曾对老臣说过这样的话。”赵奕恒继续说道“先帝想说,但他一直没有机会说,若你在先帝在世之时就挥军逼宫,先帝必然会说。”方兴业道“这么说来,倒是我没能成全先帝了?”“呵呵,父皇已经不在了,不提也罢,将军这么晚来求见朕,所谓何事?”他用的是求见,这种君臣之间所应该恪守的礼仪。方兴业虽然心有不悦,但也未曾表现出来,他对面前之人说道“老臣来向皇上告辞了,在这宫中叨扰皇上多日,若再不走,也会让皇上如坐针毡吧?”赵奕恒亦笑道“将军说的哪里的话,若将军走了,才让朕如坐针毡吧……”这话不是客气话,是大实话,方兴业在这宫中虽然也得忌惮,但毕竟手上没有可以调动的兵马,可一旦离开皇宫就等于是纵虎归山,想要抓住这只猛虎就不大容易了。方兴业道“听皇上的口气,是打算将老臣留在宫中了?”赵奕恒看着他道“不知可否。”“哈哈哈哈!”方兴业放声大笑,眸光之内却是一片冷嘲,他最看不惯有小聪明的人,“敢情你一开始将老夫暂留宫内就在为这一天做打算?你以为你能将老夫留在这里一辈子?出入敌营我都能来去自如,更何况还是你这小小一座宫殿,怎么,难不成你还打算召集御林军来围剿我?不自量力!”“将军武艺超群,朕当初在塞北的时候就已有所见识,在戍卫宫内的御林军中自由来去必然也不在话下。”“你知道就好!”赵奕恒道“不过朕是诚心邀将军暂住,将军还是考虑一下吧,以免伤了我们君臣的和气。”“君臣?”方兴业冷嘲他道“好一个君臣,只要老夫愿意,任何人都能做这天下的一国之君!”赵奕恒脸色变的有些难看,多亏他不会武功,否则现在他的身上已经透露出了丝丝缕缕的杀气。相较于赵奕恒,他倒是显得极为从容,他道“听说,冉儿还有一样东西在你那里,此番交予老夫一并带走吧!”赵奕恒道“什么东西?”方兴业给方白睇了一个眼神,方白向前走了两步,看着这个自己曾经最爱的男人,她说“我父亲留给我的藏宝图。”“藏宝图?”赵奕恒笑道“交出藏宝图也可以,不过,朕拦不住方将军,能留下将军的女儿也是好的,若你愿与朕不计前嫌,接受朕的册封,做朕的妃子,朕就将藏宝图交给将军。”方白说“我不会留下,你伤害了我一次,对我而言就是百次的好也不足以弥补。”赵奕恒脸色煞白,虽知道这只是自己和方白早就商量好的戏码,但听她亲口说出来,还是宛如有一把利刃在捅向自己的心肺,他说“好,好,好,很好,一次不忠,百次不容,那,所谓的藏宝图,朕这里没有!”方兴业上的前去,一把拽住了赵奕恒脖颈上的衣襟,他怒眉倒竖道“你这混账东西!穿上龙袍还真就当自己是天子了?”后者与他对视,曾几何时,他曾怕极了这双虎目,然而今时今日,他知道自己已经没了退路“朕本就是天子,将军可以试试,若朕今夜有事,满朝文武可会服你,你无兵权在手,如何震慑他们?”方兴业手上一个使力,将他甩到一边去,让其脚下一个不稳,跌了一个踉跄,他道“把藏宝图交出来!”赵奕恒道“朕还是那句话,留下冉儿!”殿内沉默了,甚至连他们的呼吸都变的微不可闻,方白扭头看向方兴业,看他也在看着自己,从他的眼神中,她清晰的读懂了方兴业的意思。果然,在利益面前,他选择的还是藏宝图。“冉儿……可能要先委屈你在这暂住,待义父回去……”方白道“不委屈,义父为了这张藏宝图没少筹谋,牺牲一个我又算的了什么。”方兴业脸色难看“你这话说的什么意思?”方白道“当年买下羌夷氏的毒人迫害我的爹娘,也是义父所为吧。”方兴业一手指着方白连连发抖“你这丫头!胡说个什么!”方白道“义父以为我真不记得小时候发生的事了吗,拜清明大祭司所赐,我都想起来了。”“你……”方兴业话语一滞,已然目露凶光“所以,所以你早就知道了真相,故意捏造出了一个藏宝图,将我一人从军营骗到了宫中?”方白施施然道“第一,我并不知道真相,您忘了吗,当年杀害我父母的时候,你可是蒙着面的,既然你现在都已经承认了,那看来这就是事实。”方兴业眸光骤然一睁,却没想到自己居然被一手养大的狼崽子反咬一口。“第二,藏宝图并非捏造,确实存在,至于在哪,你永远不会知道。第三,既然义父食君之禄就得做忠君之事,日后就居于宫中吧,相信皇上应该会好好待您。”“冉儿!”方兴业厉声责问她道“为父当真是没有想到,我费尽苦心将你养大成人,你就是这样回报我的吗!”